《天生一对[综八号当铺]》蝴蝶意面

19、第十九章

　　在高寒长久又无言的注视下，阿精从文件堆后走出来，随手一挥将地上的琐碎一扫而空，没好气道：“可以了吧？”

　　高寒这才收回目光。

　　要说高寒这个人啊，当真奇怪。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当铺，出现在人前绝对是一丝不苟的。他效率、严苛、自律，这也就罢了，最过分的是他还会要求到周围人身上。
　　阿精只是跟他短短待了几天，就被他挑三拣四说速度慢啊、太吵闹啊、做事没规矩啊。她在心里骂过高寒千万遍，深深觉得这世上恐怕只有潘宁能习惯高寒的作风。

　　见高寒又专注手头上的工作了，阿精撇撇嘴，她现在心虚不跟高寒抬杠，感觉回到文件堆后面，思索着要怎么把计划掰回来。

　　但阿精没想过，如果高寒真是如此挑剔的人，就不会忍受她把桌上文件堆成山了。

　　高寒抬头看一眼办公室角落，出现在文件堆后若隐若现的头顶，嘴角不自觉勾起。看她看不惯又不能动手的模样，觉得可爱。

　　他下意识抚上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在与阿精当铺分别后，高寒脑中总是绕不过阿精提出的问题：潘宁对许琪安情真意切，难道仅有情真意切就能让潘宁自己送上灵魂来吗？

　　他现在还不知道阿精已经后悔自己大放厥词，自以为能算准感情坐等交易上门，现在不得不加以弥补。

　　高寒是从阿精唱的那句词里才明白，原来这种“情真意切”的感情叫爱情。潘宁与许琪安之间是爱情，他知道，但从未深究过。

　　就像他为客人典当的向来是钱权财色，这种奉献自己的爱情可真没遇到过。但看阿精信誓旦旦的模样，高寒深以为然。

　　如果一个人上桌发现自己居然比对方少了把“王炸”，那他应该做什么？高寒就是这种状态，他正与阿精打赌比输赢，忽然发现自己比对方少了一块知识……

　　学！赶紧学！只是怎么学，从哪学，是个问题。

　　正好潘宁发来消息，说自己很快就能重新上班。高寒微微一笑，心想与潘宁的交易果然值当。

　　阿精哪知道自己的胡言乱语居然把高寒带进沟里，还不经意间“升华”了潘宁的价值。
　　此时她正处心积虑地想让潘宁或者许琪安来当铺，最好是能献出灵魂的买卖！

　　嘉玛设计师抄袭的事件被一锤定音，第一个报道的李哥为报社博得了众多关注。与此同时，从嘉玛天台上一跃而下的许欣也终于得到了应有的真相，连带着往年被压下去的抄袭新闻，一个个接连不断地被人翻出。

　　夏池作为首席设计师，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劣迹斑斑。首席设计师是设计公司的门面，汪伯腾为夏池上下打点，不仅是因为情人关系，也是为了“造势”。
　　将夏池捧高，成为国际一流设计师，借此也提升了嘉玛在业内的地位。

　　而如今，万事皆休。

　　嘉玛股价骤跌，许多设计师纷纷跑路，誓与嘉玛无干系。再看如今的嘉玛大楼，与往日人来人往的热闹相比，不禁叫人唏嘘。

　　陆秀成自以为无事，没想到这场风波引起了社会广泛议论，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最终还是引到了自己身上。

　　嘉玛其他高层听说陆秀成早就知道抄袭的事，不仅帮着汪伯腾、夏池两人掩盖，还试图威逼利诱让受害者沉默，有违法律和道德，于是选择与万森解除合作。

　　由于是过错方，万森律所要承担合同违约的全部金额。而这巨额负债则统统压在了陆秀成身上，原本升的职加的薪被捋了干净，万森律所为表示他们的不知情，就连陆秀成也一并开除了。

　　这里不得不说个马后炮，若是陆秀成还有那么一丁点良心或善意，在得知许欣死亡真相时就该尽早脱身了。而他不仅没跑，还一路为两人罪行“添砖加瓦”……谁看了不说声活该。

　　陆秀成却不这么想，他前脚收下夏池的好处，后脚就要为这“好处”付出千倍万倍的回报来。这是谁的错？是夏池的错！是汪伯腾的错！是为嘉玛万森“牵线搭桥”的当铺的错！

　　于是陆秀成在某个深夜，再次来到当铺。

　　夜晚总是让人冲动的，对现实的不忿转化为无知的勇气，即使眨眼来到当铺门前时，陆秀成依旧觉得自己的行为理所应当。

　　只是在见到面容冷峻、好似知晓自己来意的老板时，原本组织好想要“索赔”的话语便随着满腔怨愤，一同消散了。

　　“陆先生，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阿精笑眯眯地上前迎接，言行举止并未因为陆秀成的处境变化而改变。

　　陆秀成终于清醒过来了，他羞愧低头：“阿精小姐，你、你应该也在新闻上看到过我……”所以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

　　“陆先生不要自暴自弃嘛，现在这个局面虽然不太好，但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阿精将人带到桌前，左手在空气中虚虚一揽，手中凭空出现一只高脚杯：“成败由人。”

　　高脚杯里的深红酒水微醺，正兀自散发着迷人香气。

　　“请慢用。”阿精微笑着退居一侧。

　　陆秀成看看高寒，见他微抬下巴并未表现出丝毫不耐，便拿起高脚杯慢慢品味起来。这种酒，年份越长，香气越扑鼻，同时价格也随之越高。

　　陆秀成这段时间又忙碌又心焦，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享受了。他居然在这个吃人的当铺里，感受到久违的轻松。

　　放下酒杯，陆秀成已下定了决心：“老板，我要重回万森，回到我之前的名气和地位。我还有什么可典当的，尽管拿去吧！”

　　陆秀成还觉得上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善心，就能换来嘉玛的合作。现在他不要合作了，只要他的履历干净、工作还在，那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高寒并未对他的话有任何惊讶，他微微一笑，像是猜到陆秀成在想些什么：“陆先生，既然你能看清你现在的处境，那你也该明白，光靠自己就想回到最初的功成名就，很困难吧？”

　　高寒说得体面，但陆秀成自己也知道，他现在因为嘉玛的事名声尽毁，事业前途恐怕也付之一炬。想东山再起？光靠自己，绝不是一个“困难”可概括的。

　　“老板，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的。”陆秀成确实被近期接连不断的风波磨平了脾气，他觉得自己能接受任何代价了。

　　高寒也不吊着他，直白道：“我们帮你洗脱罪名、重回万森，到时候你还是原来那个知名律师。若你运作得当，还能借这个机会更上一层楼。而你，只需要付出你的灵魂。”

　　陆秀成听他前半段话听得心花怒放，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办公室，同事上司都来庆贺，而随着高寒的讲述，他越升越高的期待顿时跌落谷底——

　　“我的灵魂？！”陆秀成突兀站起，失声叫道：“那我还怎么回到现实，怎么过我的日子？”

　　高寒面不改色。

　　这时，极善解人意的阿精就该出面宽慰了，她柔软的手搭上陆秀成的肩膀，温声细语：“陆先生，典当了灵魂，你依旧可以回到现实呀！没了灵魂，就不能再入轮回，只是没有下辈子罢了。”

　　陆秀成只觉鼻尖一抹浅淡的幽香，他被安抚着坐下。阿精的声音好似魔鬼的低语，从耳边悄悄爬进心底。

　　她说：“可是，陆先生，人们常说活在当下。若是现在的日子都过不好了，又怎能寄托到下一世呢？”

　　陆秀成嘴唇抖了抖，他觉得阿精说得很有道理，可、可这是灵魂啊！他又哪能这么快做下决定呢？

　　阿精不再说什么，高寒也只是定定地看着陆秀成。

　　身旁是温柔的支持，面前是迎面的压力，陆秀成觉得自己想了很久很久，最终深深吸了口气：“好。”

　　“陆先生，你做了正确的决定！”阿精兴奋地合掌鼓励，像是为他由衷地高兴。
　　她飞快地写下协议书，交予陆秀成。

　　陆秀成签字时，高寒的目光不经意地从他肩膀上划过，随即落在阿精脸上。在陆秀成看不到的地方，阿精还是笑着，她与高寒对视，挑衅似的挑一挑眉。

　　陆秀成的灵魂是灰白色的一小团雾气，被小心安置在木盒中，再由阿精放入密室。

　　至此，陆秀成再无价值。

　　木架上每一格都标注着典当物主人的名字，阿精将写有“陆秀成”的标签放在与木盒同一方格中。

　　等陆秀成回去，他会发现事情慢慢转好，一切都朝着他所期望的那样发展。但他不会知道，他与八号当铺的联系被永远截断了。
　　未来，他的人生依旧为自己所有，无论精彩还是落魄，都与八号当铺再无关系。

　　阿精轻描淡写地合上外盖，站在原地欣赏了会没入黑暗的木架。即使上面还是空空如也，但她知道，总会被填上的。

　　陆秀成只是踏错一步，他或许还在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谨慎，但他将为他一时兴起的欲望付出永远的代价。

　　等这一世他耗尽寿命，无论死前是高朋满座还是潦倒落魄，死后都将回到当铺，成为供魔鬼驱使的生生世世的仆人。

　　阿精并未对一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生出什么感慨，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潘宁”上，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红橙色的光团。这是他典当的忠诚。

　　阿精很好奇，潘宁的灵魂是什么颜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