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不精致猪猪女孩

54、末尾

　　她真的这么说?!!

　　王德战战兢兢的回话，方才他在门前窗外将沈朝安和沈云意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一字不漏的转述禀告皇上，生怕错了一处，惹得龙心不悦。

　　可眼下看，皇上还是眉头紧锁，王德更加低了低头。若是旁事，他还可说上几句。不过但凡沾了永安宫的那位。他是万万不敢乱言语的。

　　在宫里这云贵妃娘娘也是头一份儿的烈性，别的娘娘想要这份尊荣还没有呢。偏她不要，还净想着法的往外逃，这叫怎么回事啊!

　　你先下去吧?! 谢斓发了话,王德微微松了口气,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不可否认，谢斓听到她说心里有自己的时候，他心中长久以来的不快与烦闷消散了大半。

　　可又惆怅起来，他不知究竟如何才好。原先他一心一意只想留她在身边，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可强求之后她不开心，不快乐，又是真正的对她好吗。爱一个人究竟要如何待她呢，这是他从未学习过的课业。

　　他的老师只授他治国经世之道，却从未教他情爱之本，原他这样的人本是不缺人爱的，可偏又注定遭这一难。实在是困顿难熬。

　　他在御书房内，眼睛只盯着面前一处，独自反思良久，直至夕阳将落，夜露更深，方才起身提灯，朝偏殿走去。静悄悄的吱呀一声，是他轻轻合拢窗门，吹灭了灯笼里的烛台。趁着洒下的柔和月白色的光，慢慢走近她的床边。

　　他的影子映在轻盈的帷帐上，一摇一摆，像是他的心事在左摇右晃。她熟睡时的呼吸很浅，在这静谧的夜里也需要屏气凝神才能察觉。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看她，在永安宫时，他常常会等她睡着，在她身边又睁开眼支起身子悄悄望着她，有时她会蹩眉，滴落几滴眼泪，他不知是做了什么样的梦境才会如此，只轻轻为她拭去。

　　谢斓坐在床边，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将她看在眼里，藏在心里。在他进来时，沈云意一直在假寐。她自然也感受到了投来的视线炙热。更感受到了他微微伏下的身子逐渐贴近，在自己的额头落下了轻柔的触碰，很是克制，有些不像他。

　　却又能感到真切的爱意。她不自觉的颤抖了几下眼睑，谢斓自然看出她是在装睡，却未点破，只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

　　如果我放你走，你的心里还会有我吗，会一直有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如羽毛。扫拂她的心尖上的那一点不舍和遗憾。她很想告诉他，如果他们只是寻常夫妻，一定很相爱。

　　隔日，天已明亮大半，王德便带着桂嬷嬷打开了偏殿的门，又遣走了门前的守卫。

　　娘娘，皇上不再软禁您了。请您回永安宫，一如以往。桂嬷嬷将梳洗的衣裳放了下来。王德生怕云贵妃还像之前一样不配合。却不想，她起了身。坐在铜镜前，她的内心里已隐隐有了预感，所以平静的接受了安排。

　　她的手向后捋了捋长发：桂嬷嬷，帮本宫梳妆吧。桂嬷嬷应了一声，拿起梳篦。

　　皇上仁慈，并未将桂嬷嬷处置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照样留在了她身边伺候，但兰竹就没那么幸运了，那一棒子只是敲晕了她，却没死过去。听说后来被活活乱杖打死了。痛苦万分。可谁叫她竟敢伤了云贵妃娘娘呢，最后连尸身也草草收拾了，不知扔到了哪里。

　　这些事，沈云意不知，桂嬷嬷也没多嘴，只这么云淡风轻的过了去。

　　嬷嬷，你说，我才方不过入宫一年，便好似过尽了一生，你瞧，连我的样貌都有变了。

　　桂嬷嬷将一缕青丝握在手中，抬眼去看镜中人。并无任何变化，只是眼神却不似以往鲜活。

　　她忍住心中的酸涩，只说：娘娘这是说糊涂话了。奴婢看着还是一样的。

　　永安宫还是一切如旧，华光像金子一样洒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在宫墙上。她最终还是回来了。

　　她走了进去，明明炭火烧的足够暖却也只觉得冷清，只因她身边的一直陪着的兰竹，也不在了。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又过了一些时日，自从她回了永安宫后王德按着吩咐每日便将云贵妃娘娘所食汤药，膳食。一无俱细的禀呈给皇上。

　　说来也怪，皇上只每日听过就是了，却不不再踏入永安宫半步，若说皇上不上心了，可每日关切问询云贵妃的神情却又不假，可怎么也不去瞧一眼呢。

　　王德琢磨不明白圣上的心思，而更让他不明白的是，皇上近来去了几趟惠妃娘娘处。并未歇在那儿，只是说了一会子话，可之后皇上却下了旨意，封了惠妃为惠敏皇贵妃。

　　按说，惠妃侍候皇上在身边也是最久的老人了，又有家世背景摆在哪儿，封赏无可厚非。但却在这节骨眼上，叫人心里犯了嘀咕。

　　不光如此，皇上还将协理六宫之权一并交予了惠敏皇贵妃。

　　王德不得不去了永安宫，将册宝收回再交给锦云宫那边去。桂嬷嬷将册宝递给他时，他抬眼瞧了眼云贵妃的神情，并无任何异样，不喜不悲。

　　不过也是，云贵妃也不是醉心权力的人儿，只是难道她对皇上也没一丝一毫的在乎吗，竟看不出任何的醋意。

　　锦云宫的那位，接了册宝，受了封赏也没多大欢喜的模样。合着一个两个都冷冷淡淡的，本来是办得讨喜的差事儿。

　　连香灵也不明白，明明晋升皇贵妃是件好事儿，主子却不大如意。

　　若搁在从前，孟静淑早便喜形于色了，可如今心里却不是那么个滋味。别人不要的东西才给了她，她要的也并非是什么位分，那人的心思不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可转念一想，她又何必如此贪心呢，没有沈云意，也有什么陈云意，张云意来分他的心，这是迟早的事。至少如今她已得了地位，起码保了孟家一世荣光，不该再肖想其他了。

　　那日皇上来的意思，她也听得清楚，听得明白，只要她安分守己。做好份内之事，尽职尽责，便可得长长久久的握着六宫之权。

　　没人会知道，这些时日，谢斓总会在深夜，避开伺候的宫人。或是驻足在永安宫外，或是趁着无人，瞧瞧走到她的床边。

　　他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才能够不那么尖锐的与她平和的相处。

　　而他每次来，她都知道，还会特意遣走伺候的人，这是她埋在心底的秘密无人知晓。

　　日子越走越近，沈禀关在牢中已有一段时日。行刑之期将近，总归，他也是两朝臣子，虽犯下了大错。却也不可否认，他也曾实实在在鞠躬尽瘁的辅佐过先帝。。

　　沈禀的手脚均被铁链锁住，地牢里终年不见天日，自是阴冷潮湿的，而他只身穿了件破棉麻的囚衣，吃的是冷馊饭食。尽管这样落魄，他还是尽力保持着体面，发丝只有些许的凌乱。直着身子靠坐在墙边的一角。底下只有些稻草铺上地下。

　　牢门叮铃咣榔的打开，看管的守卫喊了一声，沈禀微微抬头没反应过来，守卫粗暴的踢了他一下。

　　还不快点起来，今儿有贵人来看你。

　　不等他起身，守卫忙不迭的将他拽起来，推扯着出了去。随后便是一个脸生的小太监。向他毕恭毕敬的行礼。全无一点落井下石的模样。

　　丞相大人，我们家主子想见见您。

　　沈禀不识这人是谁，但猜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跟着他走出了地牢。左拐右弯不知领到了何处，期间又交换了领头的太监。进了一间密室。

　　果不其然，谢斓身着寻常服饰，也但难掩通身的天子气派，即使旁人不知情，也不难看出他的身份不凡。

　　沈禀颤抖着身子跪了下去，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响声。

　　罪臣沈禀，叩见皇上。

　　起来吧，不必多礼了。

　　沈禀又谢了恩，方才起身，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发丝已全部变为花白。

　　谢斓叫他坐在他的对面，小桌上备了些薄酒小菜。

　　沈禀退却一步，拱手道：臣乃戴罪之身，万万不敢就坐。

　　谢斓不置可否，边给自己斟酒边对他说：丞相可是心有悔意。从前害死朕的母妃时想过这一天吗。

　　臣，不悔。

　　一朝天子一朝臣。盛极必衰，物极必反，这一天终是会到来的，不过是早晚而已。更何况君主有疑，心有芥蒂，又能容忍多久呢。

　　你事事料定，局面败落时以已性命，断尾求生，保全了沈家最后的一点脉息，不过方才依丞相所言，你做的所有一切，倒是朕逼你反的了。

　　丞相真是养了一双好儿女，不然朕也不能如此顺利破局。可见，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臣虽有罪，却也引出了有谋反之心的庆亲王谢玉。皇上当初夺嫡时，戕害兄弟，互相残杀，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条漏网之鱼吧。

　　臣斗胆一句，皇上虽有经世治国之才，却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并非怀有仁心仁慈的君主。臣行谋逆之事，又有何不对的呢。

　　沈禀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谢斓，一些往事浮现在眼前，当年先帝侧立储君时，他沈禀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的人。这才是他内心深处最忌惮的一件事。

　　谢斓忽的一声叹笑出声：丞相真是好心思，说起这些，不就是想要激怒朕，直接赐死了你，不必让你好儿子为难，落人话柄。拳拳爱子之心，真是天可怜见，但你可曾记得，还有一个女儿。

　　不过栽赃陷害，引导谢玉谋反也算是有功的话，那朕便就赏你一杯酒，喝过了好上路吧。就当谢你将她带到我的身边。

　　谢斓又轻声对他说：别以为朕不知，起初是你让人伪装了庆亲王府的人，进宫威胁她。

　　生存多所虑，长寝万事毕。沈禀不带有一丝留恋的，走到桌边，端起来就一饮而尽，好不畅快。他想终于可以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上，喘一口气，歇一歇了。

　　只是，倒下了他，还会有别的世家势力转而又起。反反覆覆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