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89、红夭

　　左拐右拐，他们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一路上坐落着奇奇怪怪的房子，还有许多奇怪的……声音。
　　列周顶着燥热的脸悄悄远离了祝融一点。
　　他们最后停在一个山洞前。
　　列周好奇：“父亲……”
　　话没说完，列恳惊恐转身：“你们跟着我干嘛？！”
　　列周：“……我以为，您是要带我见什么人……”
　　列恳瞪大眼睛，想了想指向树林深处：“你现在也算是半个桃妖了，可以去请教一下修炼的办法。”
　　列周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好的。”
　　他转过身子，想要告辞，结果看见列恳已经挺直身子，十分儒雅地敲了敲石门：“贝娘……”
　　列周：“……”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拉着祝融赶紧跑了。
　　“父亲真的是，”他想要在祝融面前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我一点都没有遗传到他的多情因子。”
　　祝融打趣：“真的吗？”
　　列周拍拍胸脯：“真的，我大概是继承了母亲的专情。”
　　然而下一秒……
　　“列周？我知道，我同母异父的亲弟弟，是吧？”
　　列周：“……”
　　祝融忍住笑意。
　　外人面前，列周不好给自己解释什么，只能含泪点头：“是的。”
　　介于血脉间的吸引，他无法辩解。
　　红夭邀请他们进屋：“兄弟姐妹里，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同为桃妖的。”
　　兄弟姐妹……
　　列周眼前一黑：“我没有见过他们。”
　　红夭轻笑：“正常，我也是好奇才会偷偷寻着去的，都是在暗地里看一看。”
　　妖怪的孩子，血脉随着谁的多，便由谁来抚养。
　　他热上一壶水：“但是北冥太远了，所以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存在，还是你的父亲告诉了我。”
　　列周看着瘦弱的红夭：“是你救了我吗？”
　　红夭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告诉了你的父亲可以试一试这个方法，后面都是他的决定。”
　　列周端坐着：“还是要谢谢你。”
　　红夭捏一把他的脸：“你好乖啊。”
　　列周：“……”
　　红夭笑着：“你的父亲也救了我啊。”
　　他解释：“这白水里的妖怪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被他带回来的，我也不例外。”
　　列周心里生出一丝自豪：“父亲他很善良。”
　　红夭点头：“嗯。”
　　列周看一眼红夭：“你会怪我吗？”
　　红夭奇怪：“什么？”
　　列周不安地解释：“因为我的原因，母亲才会失去生命，还是因为我，她唯一留下来的骨头不复存在了。”
　　红夭笑出声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列周局促地揉搓着手指：“你一定很想念她吧。”
　　红夭哭笑不得：“不会。”
　　列周：“？？？”
　　红夭开口：“我从出生开始，就是自己生活的。”
　　妖怪的世界没有那么多柔情，父母对孩子更多的是养到能活下去就将其赶走。
　　他是桃树，扎根在土里，天生就能活下去。
　　“你一点都不像妖怪，”红夭看着列周，“妖怪是不会那么多情的。”
　　列周：“……我不多情。”
　　红夭看一眼祝融，笑道：“我指的是思考方式上面。”
　　列周默默侧过头。
　　红夭继续之前的话题：“至于母亲的遗骨不复存在。”
　　他想着自己扎根的日子：“生命能够以另一种方式焕发光彩，比什么都强。”
　　隐隐绰绰的烛火勾勒出红夭脆弱的曲线，列周看着他：“你也不像妖怪。”
　　只有红夭的屋子，是清新干净的。
　　红夭将倒下去的烛芯扶起：“是吗？”
　　列周点头：“你更像是……人类？”
　　红夭继承了他母族的特质，生得格外艳丽，可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的却全是平和。
　　列周在他的身上找不到许多妖怪特有的“野性”，反倒是人类的知礼循礼，在红夭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红夭在茶杯里倒上热水：“我在人间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放下水壶：“大概是那时候染上的人气吧。”
　　列周看着翻滚的茶叶：“这也是从人间带来的吗？”
　　他记得这里没有这种类型的茶叶。
　　红夭摇头：“好喝吗？”
　　列周吹着尝了一口：“好喝。”
　　红夭露出得意：“是我自己炒的。”
　　他回忆着：“我在人间有一位师父，这是他教会我的，我其实想一直待在人间，而不是回来这里。”
　　列周好奇：“为什么？”
　　红夭撑着下巴：“因为我的师父成神了，没有人可以罩着我了。”
　　列周愣了一下，他难以想象妖怪要靠人类罩着的景象。
　　红夭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主动解释道：“人间的神很多的，还有那些和尚道士，喜欢吃小妖怪的大妖怪，如果没有人罩着的话，像我这种弱弱的妖怪是很难活下去的。”
　　“可是，”红夭叹了一口气，“我在神界更弱，要不是足够警觉，可能你父亲还没有找到我，我就已经曝尸荒野了。”
　　列周放下杯子：“你的师父呢？你没有找到他吗？”
　　红夭摇头：“我不知道神域的划分，只能盲目奔走，可是每个地方都好大啊，我没有办法。”
　　列周眨眨眼睛：“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呀？”
　　说不定他们可以帮忙。
　　主要是红夭看上去真的生活得不太好，衣衫简陋，身形更是瘦削得让列周仿佛看到了自己最虚弱的时候。
　　红夭虽然觉得麻烦别人不太好，但想要追随师父的心还是占据了上风：“神农，我的师父叫神农。”
　　话一落，列周察觉到祝融的神色有了变化，他看过去：“你认识他吗？”
　　祝融摇头又点头：“英招提起过他，是一位很仁厚的神。”
　　当即，红夭激动地从木凳子上站起来，顾及到礼节又赶紧端正坐下，只是眼睛格外发亮：“您、您可以带我去找他吗？我会报答你们的。”
　　列周急忙摇头：“不用报答，你可是我的哥、哥哥。”
　　列周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红夭看上去不是很需要一个弟弟的样子，特别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根本就不熟。
　　因为“哥哥”这个称呼，红夭有些发懵，但他心里并不排斥甚至是有些欢喜的：“嗯，弟弟。”
　　应下之后红夭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他还没有过这种体验，此时不自在极了。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之后又互相移开视线。
　　沉默短暂流淌，列周想起自己的正事：“父亲说，我可以跟你讨教修炼的事情。”
　　红夭用手背贴一下脸：“修炼吗？就是把根扎在土里，然后睡觉就可以了呀。”
　　列周：“……”
　　他想起时时刻刻准备搏斗的鲲鹏族人们，强大的力量竟然不是来自于训练而是睡觉吗？
　　红夭冷静了下来：“我们的力量来自于风、土、阳光和雨水，你父亲所说的应该是加快修炼进度的方法吧，其实不需要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方法本质上是提高身体对于物质的吸收和利用。”
　　“对于普通的树妖来说那的确是好事，可你我不一样，我是天生不足，你是后天化成的妖骨，‘虚不受补’，人类大夫的这句话很好地解释了你我的状况，如果身子一下子承受太多营养的话，我们是受不住冲击，反而会受伤的。”
　　“所以，你可以慢慢地来，”红夭放低声音，“况且，你还有神的身份。”
　　他看一眼祝融：“他是你的妻子吗？还是丈夫？”
　　列周：“……妻子。”
　　祝融配合点头。
　　红夭继续：“你的妻子是很厉害的神，你们可以一起修炼啊，比起妖怪，他能给你提供更多帮助的。”
　　一起修炼……
　　列周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双修”两个字，脸色变红。
　　红夭不明所以：“是火太大了吗？”
　　列周低头喝水：“有一点点。”
　　红夭抽出一根木柴：“这样会好一点吗？”
　　列周点头：“嗯嗯。”
　　祝融摸一把他的头发，笑而不语。
　　“对了，”列周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你知道贝娘吗？”
　　红夭重新烧了一壶水：“知道呀，她是贝壳妖，胆子很小，喜欢读人间的话本，你的父亲正在追求她，怎么了吗？”
　　列周摇头：“没事，我就只是好奇问一问。”
　　红夭犹豫了一下：“你的父亲很疼爱你，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他应该会听取你的意见的。”
　　他以为是列周不喜欢贝娘，但又不好意思直说。
　　列周哭笑不得：“不是，我只是见我父亲性情大变，言行举止变得格外不一样，才忍不住好奇询问的，没有不喜欢的意思。”
　　红夭点点头：“他的确斯文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贝娘喜欢人间的书生吧，他想投其所好。”
　　列周：“嗯，在追求伴侣这件事情上，父亲一向很认真。”
　　红夭笑笑：“挺好的。”
　　和红夭约好明日再见后，列周和祝融起身告辞。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
　　“我们今晚住在哪里？”
　　苦思无果后，他们再次敲响红夭的房门，可不管力道轻重，始终不见红夭的身影。
　　时间流逝，列周心里逐渐升起不安，最后着急爆发，两个人干脆破门而入，只见——
　　漆黑的房间里，红夭直直倒在地上，鲜血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