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21、保持距离

　　指甲嵌入皮肤，列周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说来话长。”吕丘凡先是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窝点，又调整好姿势，这才娓娓道来。
　　“因为你们太不一样了啊。”他看着天花板。
　　列周侧过头，按捺住不安的心脏，不动声色道：“哪里不一样？”
　　吕丘凡翻了个身：“好多好多地方都不一样。”
　　这次没有等待列周的询问，他自顾自说了起来：“比如，老大会很细心地照顾你，虽然他也会很细心地照顾我们吧，但那完全是不一样的。”
　　“最简单地，他会格外细腻地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还会在你不方便的时候抱你、背你，但如果换做我们的话，前者他根本不会管，后者最多就是搀扶而已。怎么说呢，作为朋友的话，那样好像太过于宝贝对方了。”
　　列周睫毛闪烁，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都是身体不好的形象，所以他把我当成了需要照顾的人吧。”
　　“那你呢？”吕丘凡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不拒绝他啊？老实说，老大这样确实不太好，有点过度插手你的生……等等！”
　　他突然一跃起身，抓住列周的肩膀。
　　列周茫然，还有点害怕。
　　吕丘凡痛心疾首：“苍天啊！老大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列周：“……”啊？
　　他急忙给祝熹无正名：“他不是。”
　　吕丘凡听不进去，看着白嫩的列周满眼都是怜惜：“你不懂，老大他衣冠禽兽，他骗了你。”
　　列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转变到这一步，但他很清楚：“祝熹无真的不是人贩子，是我主动跟着他的。”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他更需要对方。
　　吕丘凡却因此更加悲痛：“你还小，你太清澈了，你不懂，一些老男人就是这样的，利用年龄优势故意引诱小朋友，骗得你们团团转，心甘情愿，什么都听他的。”
　　列周觉得事情愈发离谱，他急忙反握住吕丘凡的手，打断道：“祝熹无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他没有骗我，也没有利用年龄优势……不对不对，我和他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年龄差异，最重要的是，……”
　　他直直看着呆滞的吕丘凡，无比认真道：“祝熹无他，从来就不是卑劣的人。”
　　他不屑于以阴暗的手段获得任何东西。
　　在列周的正色里，吕丘凡讪讪：“不好意思啊，我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多了，脑洞一打开就收不住，想到一出是一出。”
　　吕丘凡涉猎颇广，神经又活跃，常常借着聊天发散思维。
　　他倒不是真心觉得怎么样，就是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然后便随口说出来了。
　　相处久了以后，其他几人都当他说的话是空气，根本不会搭理。
　　但他忘了，列周还不知道他的恶劣习惯，肯定都会当真。
　　“其实我，”他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我就是在说一些故事情节而已，和现实里的人没有关系的。”
　　列周虽然困惑，但还是尝试着理解：“所以，你没有说祝熹无不好的意思，只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嗯嗯嗯，”吕丘凡猛点头，顺便鄙夷道，“那些虫豸怎么配与老大相提并论。”
　　列周赞成他的后一句话，点了点头，而后不好意思地看着吕丘凡：“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
　　他还以为吕丘凡是在抹黑祝熹无，心里有所不忿。
　　闻言，吕丘凡慌忙摆摆手：“是我有错在先啦，没有跟你说清楚我的坏习惯。”
　　“不过嘛——”紧接着他拖长声音，见列周表示出好奇后，挤弄着眼睛故意打趣道，“你刚刚维护老大的样子，真像个小媳妇儿。”
　　如预料中的那样，列周立马出现了局促不安的情绪。
　　他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小声嘟囔道：“我不是。”
　　虽然是否定，却听不出多少抵抗的情绪。
　　吕丘凡耸耸肩：“你当时不是，我就是嘴贱，你不用理我。”
　　列周没有说话，他的思绪回到最开始。
　　他想起吕丘凡说过的话，微微阖眼，掩盖去里面复杂的情绪：“你说，朋友之间不应该搂、搂搂抱抱，对吗？”
　　吕丘凡大大咧咧道：“正常情况是这样的，不过嘛，人都是不同的，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肯定也会随着人的不同而不同。有人不喜欢，就会有人喜欢，自己舒服就好了。”
　　列周却没有听进去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想要的是正常情况，所以不应该和祝熹无抱……抱过来抱过去。
　　对的，他们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就像和吕丘凡他们相处一样。
　　吕丘凡他们不会喜欢自己被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他也不会想要事无巨细地去照顾他们。
　　这样想着，列周攒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可同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厨房那头，飘忽的神情里隐含着微不可查的失落。
　　与此同时，厨房里是另一番景象。
　　陈阙自从昨晚收到祝熹无的回复后，就兴奋地整个人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下去，一觉醒来又发现祝熹无不见了踪影，此时终于逮到人，能够说上话，八卦之心再也按捺不住。
　　“你们俩，”他组织了一下措辞，“是真的啊？”
　　他还以为是吕丘凡的想象力又开始泛滥了，乱七八糟脑补的。
　　祝熹无关掉水龙头，不明所以道：“什么？”
　　对此，陈阙早有准备。
　　他行云流水般掏出手机，点出昨晚那条消息，放大，拍到祝熹无面前，一气呵成：“就这个，你总不能说是被盗号了吧？”
　　太近了什么都看不清，祝熹无后退两步，瞥一眼屏幕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否定道：“不是。”
　　“不是什么？”陈阙收回手机，严谨地追问，“不是被盗号，还是你们俩不是真的？”
　　祝熹无没说话，上下打量陈阙。
　　陈阙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侧过身子疑问道：“看我干嘛？”
　　祝熹无收回视线，自顾自擦干净碗盘上的水，悠闲回道：“看你是不是被吕丘凡附身了。”
　　陈阙：“！！！”
　　岂有此理！真的是岂有此理！！这奇耻大辱谁受得了？！
　　反正他陈阙受得了。
　　“好吧，我就是被附身了，”他顺着祝熹无的话，整个人依然兴致勃勃，“快说快说，你们俩真的假的？”
　　祝熹无放好最后一个碗，不欲理会他。
　　但陈阙怎么可能会放过，见状故意鄙夷道：“不会吧，难道是单恋？那你可真是……”
　　“胆小鬼”三个字没说出口，被祝熹无打断了。
　　祝熹无露出那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态，看着神情夸张的陈阙，淡然道：“对。”
　　目前为止，是他在擅自喜欢着。
　　陈阙卡了壳，张开的嘴巴都没能收回去。
　　祝熹无继续：“所以，你要给我什么建议吗？”
　　“咳咳——”陈阙咳了两声，虚空里做出整理领带的动作，假装调整形象。
　　“这个嘛……”他做出沉思的样子。
　　半晌后掏出手机，捣鼓一番后指着祝熹无的手机，神秘兮兮道：“你看看。”
　　祝熹无看了，然后表情开始怪异：“你怎么会……”
　　陈阙急忙抢答：“不关我的事！都是吕丘凡强行发给我的！！我一个字都没看！”
　　祝熹无：“……”
　　他一言难尽，觉得拆穿都有辱于自己的智商，于是敷衍道：“对，你没看。”
　　陈阙：“……”靠，这智商被侮辱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为了夺回面子，他迅速调整好状态，肩膀一松，故意出潇洒的样子，慵懒道：“好吧，我是不小心点开以致于难以避免地看到了，但不多，就那么几小章而已，这和没看过有什么区别吗？完全没有。再说了，都是要谈恋爱的，你学学人家怎么了？”
　　祝熹无假装没有听出他的欲盖弥彰和恼羞成怒，平和道：“嗯，我学学。”
　　陈阙：“……”啊啊啊——更气了是怎么回事！
　　见他神色扭曲，出门之前祝熹无好心提醒一句：“小说而已。”
　　是的，陈阙发给他的就是一些小说而已，甚至只看名字的话还都是无比正常的、没有什么特殊情节的恋爱小说。
　　他好奇只是因为这些都是同性小说，而陈阙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喜欢异性的……？
　　好吧，现在也不能确定了。
　　祝熹无走了，留下陈阙一个人在厨房里神色肃穆——对哦，就是小说而已，既不那啥也不那啥，所以……他刚刚到底在紧张什么？
　　无解，陈阙靠在冰箱上，只能归结为都是吕丘凡的猥琐带歪了他。
　　“阿嚏——”
　　沙发上，吕丘凡狠狠打了个喷嚏。
　　“谁？谁在骂我？”他扭曲地躺着，伸手去够纸巾盒。
　　列周看不下去，给他递了过去。
　　“谢谢啊，”吕丘凡伸手接过，“咦？”
　　列周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吕丘凡擦了擦鼻子：“老大？你怎么来了？”
　　祝熹无看着列周：“回去吗？”
　　列周无措，机械地点点头。
　　吕丘凡插话：“你们要去午睡？那我也回去了，哎，后天就要上班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半路突然回过头，对着列周挤眉弄眼，表示自己一定会解释清楚。
　　见列周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祝熹无好奇转身：“有什么吗？”
　　吕丘凡已经离开了，那里空荡荡一片。
　　列周起身，摇头道：“没有，我们回去吧，不知道那棵树怎么样了。”
　　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一前一后，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
　　不一会儿，祝熹无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前面的身影低声询问：“你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