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茶庄二三事》燕子飞

1、有缘茶庄里办有缘茶会

　　天气很好，有缘茶庄里正在举办有缘茶会。茶庄里的客户们来此喝茶聊天，赏景。这里面有富商，有江湖中人，都是些有兴致有闲的人，还有一些江湖人士。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对着眼前女子说道，转了转他灵动的眼睛，“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言妹，这么些年了，我们的婚事该考虑下了吧。”

　　李言是这有缘茶庄的庄主，也是无缘派第四代弟子，长房长孙。李言三十出头的样子，形貌周正，面容是贤淑女子的样子，行止吗就没那么贤淑了。

　　端着茶，抿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一饮而尽。身背靠向椅子，像那图画里的竹林七贤，一股风流之态。

　　李言笑容盈盈，说道，“岳兄，杜子美这首诗可不是用来让你催婚的。他讲的是一个女人独自生活的故事。”

　　“一人孤独，更需要有人陪伴呀。看看这个女人，天冷了都不知道给自己加衣服，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言妹，一个人久了，都懒得照顾自己了。以后我给你添衣加食，咱们一起看竹子就是。”岳师兄脸庞圆圆的，富态之相，盯着李言说。

　　李言没有反应，岳群急道，“李言，这些年我年年来江南见你，我的心意你真的看不出来吗？到底有什么顾虑，让你始终不肯接受我。”

　　这位岳师兄是华山派现任掌门岳群，他的祖父和无缘派的师祖有过交情，无缘派没了，改成了有缘山庄，华山派的人常来买茶，时常照顾着。

　　岳掌门的那位祖父同来江南看过这个孙媳妇，见李言长相和她的师祖扶玄有几分像，但行止见识又比之师祖精明很多，心下十分喜欢，早同意了。可是华山江南一南一北，终有些距离。而且，自李唐亡国，天下四分五裂，这陕西之地也在战乱中，天下唯有江南承平。李言不想放弃祖业离开这，便一直没有答应。

　　李言不答应她，是因为她心里有巨大的不安全感，她可以接受他来江南，她是不愿意去别处。李言想了想，悠悠道，“到底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其实李言跟他说过，只是岳群不想放弃掌门之位，抛下祖业来这里，才一直耽搁着。他心里明白原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听李言如此说，岳群沉默了。

　　茶客们聚集在院子里，一应酒席备好，桌上果盘，吃食都有，茶客们边吃边聊天，说起些闲话来。有人说到了这有缘茶庄的来历和如今天下大势。

　　“有缘茶庄的前身是无缘派。”在场中有人说道，提起无缘派，这个五十多年前在江湖中赫赫一时的女子门派，人们都来了兴趣。

　　无缘派的创派师祖外号无缘居士，这个女人带着两个义女创立了无缘派，开门立派只是因为寂寞，想稍微热闹一下。她年纪大了，并不想跟这个世界再有牵绊，所以取名无缘。

　　无缘者，与人无缘，与事无缘，天下的事情都是因缘聚会而来，取这个名字就是提醒自己不要上心，聚在一起了就好好的，到两个女儿嫁了人，她也不在了，这里也就散了，没想过传承。

　　无缘禀告了当时的大唐官府，设立了修行场地，一边拜佛修行，一边教授女子武功，她的祖上是武将之家，多少会些。

　　后来的事情全在意料之外，两个女儿都选择了不成家，这就只好将门派传承下去。开始用心选徒弟教授武学，收的第一个外姓弟子是江南茶商之女赵芷君，天下第一聪明的女子，出身生意世家，凭着她的经营，让无缘派在短短十余年内名扬江湖。后来又收了四弟子苏晓靖和另外的弟子。

　　无缘派立派宗旨，教女孩子武功，教他们懂事理，学会办事。让女孩子有英武之气，也可以当家做主。

　　大概就是月满则亏，就在无缘派名声蒸蒸日上之时，传言说是发生了内讧，三弟子赵芷君欲夺掌门之位杀了两位师姐。要知道赵芷君善于经营，却不善于武术，无缘派就此终止，义女死后，无缘师太伤心之下，也仅仅三个多月便跟着去了。在临终之际将这里教给了赵芷君，成也是她，败也是她。这里让她改成了茶庄，真正的无缘嫡系就此断了。

　　听到这里，有人低声说了一句，“无缘派当年收养了七个孩子呢，哪里去了？”

　　“子孙不孝，这玄掌门走前留下一本玄缘经，玄取自她的名字，扶玄，缘字便是这无缘派，听说这部内功心法好得很，徒弟们为了抢它，斗了起来。没个好结局。”他顿了顿，“这李庄主就是老大家的长女，无缘传到现在没多少人了。”说话那人回道。

　　李言听了几句后，微微叹了声。岳师兄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人啊，就是瞎传。当年的事情祖父与我说过，这个三徒弟也是被情人蒙骗的，师姐之死并非出自她的本意。斋里收养着七个孩子，是两位师姐嫡传，这位赵掌门将他们都养大了，只是不知后来怎么就没了动静。也无人再重整师门，恢复昔日荣光。”

　　岳掌门困惑。

　　李言喝了口茶，微微用力将茶杯拍在了桌上，斥道，“欺师叛祖之徒，他们没将这里毁了已经是要烧高香的事情了，还指望他们传承。”

　　作为无缘派的嫡传弟子，李言的母亲便是扶玄的大弟子，有情。所以李言知道这些师叔们所有的事。

　　那七个孩子，斋里给取名，有字作性。分别是有情，有止，三徒弟早亡，不说了。老四，有容，老五有智。老六和老七被赵芷君所杀，也不必提了。

　　岳群见她这么说，笑说道，“这么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可与我说说？”李言觉得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就不必了。扭头看了看说话的人，道，“你坐去他们那边悄悄的听，或许能听一些。”

　　说话那人交头接耳，跟几个相熟的人私下说，毕竟这里是主家，他们怎敢张扬。

　　李言装做随意的样子，眼神扫了会儿那边，看到自己的徒弟，赵敏走了过去。

　　赵敏俯身到那几人脸前，说道，“不好听的话，诸位，还是不要说了。毕竟这里是主家，提我前辈先人，我要生气的。”

　　“姑娘是？”一人问。

　　赵敏笑嘻嘻说道，“我姓赵，单名一个敏。你们议论的这位无缘派三弟子赵芷君，我父亲叫她姑姑，是我的姑祖。还有，你说的李庄主，是我师父。”几人便不敢说了。

　　这里叫有缘茶庄，其实就是赵家茶庄。当年无缘派败落，赵芷君改成茶庄，一直经营着。赵家是江南大族，做茶叶和瓷器生意几代了，赵芷君上有两个哥哥，下有兄弟，是赵家唯一的女儿，家里很是受宠，自个儿又有本事。
　　当年内讧，她也伤了身子，没有成家，无子嗣，当时便要了大哥和二哥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养在身边，帮他经营茶庄。后来李唐灭国，太原府成了梁王晋王的战场，赵芷君也已病逝，这两堂兄妹商议，再回江南，这便回了老家。

　　眼前这个赵敏，就是赵芷君大哥一系里最小的孙女。
　　赵敏十七八岁，长相甜美可人，不过性子吗，可是精明得很，毕竟是生意世家出来的。

　　赵敏说完了那些人，便来了师父李言身旁。

　　“师父。”赵敏叫道。
　　李言笑了笑，“理他们做甚，管天管地，管不住人的嘴。况且他们是悄悄说的，只要还喝着我们的茶，由他们吧。”

　　赵敏半蹲在身侧，跟师父斟茶，李言沉声说道，“说吧，都可以说，能被人议论，总比被人完全忘记的好，无缘派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大唐还在，以后怕是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便是那七个孩子，到如今也只剩下我和四师叔两支。我又是个病人，那个四婶坏得很，敏儿，若有一日，我管不了这里了，尽可以将茶庄收回赵家，不可给他们。”李言语气里有些伤心。

　　赵敏对他们的事情一知半解，说道，“我才来不久，这里的事情，师父啥时候有空，跟我说说。”

　　李言点了点头。

　　“库里的茶都准备好了吗，发出去的，备用的。”李言问道。

　　“师父放心，客人们定好的，都包了牛皮纸袋，分装好了，我父亲会派人送去。另包了千余份就在库房，来买的人随时可拿。”

　　“有劳师叔了，这里的事情多要靠他。”李言说道。

　　“师父放心吧，有我赵家在一日，那四师祖就翻不了天。父亲和姑姑都吩咐过我，说当年那七个孩子里，只有大师姐有情最是正派。我一定会护好无缘的嫡孙，护好您。”

　　李言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当是鼓励孩子一般。如果论辈分，李言和赵敏是同辈，但李言大了她十几岁，可以做她半个娘了，这才以师徒想称。

　　“今天茶会结束之后，晚上来祠堂，师祖跟前，我给你讲我母亲和各位师叔们的事情。”李言道，一会儿又吩咐道，“江左帮多年给赵家运送货物，是可靠的，不过，虽是如此说，敏儿，走江湖还是要小心些。”

　　赵敏点了点头。江左帮是江南一个很大的门派，专门走水运给人运送货物，赵敏的父亲如今也是江左帮的一个分堂堂主。赵敏在家跟家里老师学做生意，到外面跟着父亲跑江湖，自小锻炼的有胆有识，可谓文武双全。

　　赵敏办事去了，游走在客户之间，陪人聊天，给人递茶。

　　李言恢复了懒懒的神态，已收拾好情绪。笑问岳群，“陕西那边，情况还好吗？江湖之中，有甚争执的新鲜事，与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