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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按理来说,王璟一家过年是要回老家去的,可惜春节那天早上拖着行李箱准备出发的时候爸爸妈妈两人又吵架了,吵得不可开交,细听却无非是婆媳矛盾岳丈纠纷。
      王璟带着弟弟站在马路边上,为了赶上那班凌晨的火车,他俩愣是一宿没睡,生怕误了时间挨骂。
      至于为什么偏偏选春节当天凌晨的班次,自然是因为便宜。
      看着弟弟眼下的乌青和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冷气息的三轮车,王璟把行李箱拉杆塞进弟弟手里就要上前劝架。
      “不过了,离!”头戴一顶紫红色棉帽的女人脸上岁月的痕迹已经相当明显,旧照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饱含怒火与委屈,皱缩着的一张脸仅有巴掌大小,嘴唇发紫,干裂的死皮就这样明晃晃挂在嘴角,耀武扬威地炫耀着自己持久的生命力。
      “离就离!”男人穿着新买的常规款加厚羽绒服,啤酒肚高高扬起,裤子却短了一截,露出不配对的一黑一灰两只袜子,脚下踩着老北京布鞋店里打折销售的单鞋。
      王璟看着女人眼下挂的泪珠和男人指尖的白烟,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拖着行李箱带着弟弟回家去了。
      他们闹着要离婚有十多年了,打王璟记忆事起,离婚总归话题就形影不离,王璟已经免疫了。尽管她更希望离婚成真,爸爸安心抽他的烟和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像原始动物一样撒欢,妈妈满意地带着她骄傲的儿子远走他乡再觅良人。
      好像她对妈妈更心软些。
      王璟扒着糊了窗花的窗子看了一眼还在争吵的二人,兀自打开手机和弟弟一起追剧了。家里电视机坏了没修,更没什么平板电脑之类的,爸爸妈妈的手机也守地死死的,美名其曰为了弟弟的学习。
      反正也睡不着了,现下王璟已然成了解闷儿恩人。男孩儿从口袋里扒拉出两块儿糖,一人一块儿,蹲在板凳边上就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了都市爱情片。
      月亮高悬,薄云飘荡。听着忽远忽近的咒骂声,男孩儿扭头看看投入的姐姐,起身关上窗。好在旧厂房里住的多是觉少耳聋的老人,左右也没有什么投诉的渠道,说不定还给他们带来点儿乐子呢!
      ......
      “你!把这个端桌上去!”
      “你没手啊?”陆书禾看着对她颐指气使的男人,不禁火气冲天,“真是的,三倍工资还留不住阿姨,你真是没本事!”
      陆鹤闻言猛敲她脑袋:“有本事就大点声儿,叫爸妈都听见!”
      陆书禾吐舌摆手一气呵成,顺便接过盘子:“热腾腾的饺子欸!”
      一双璧人做甩手掌柜,笑道:“那可要好好尝尝你哥的手艺啊!”
      陆书禾摸着发烫的指尖,俨然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昂扬在院落中,直把那只耐不住心思的小狗诱惑得汪汪乱叫,对月长嚎,思念自己的远房亲戚。
      无奈还没尽兴,就被破门而出的女主人打断了:“别嚎了,喏吃吧,专门给你做的饺子。”说罢放下一盘让狗垂涎欲滴的水饺,看着是鸡胸肉和兔肉馅儿的,或许还和了鱼油。
      ......
      “妈,我来吧。”沈嘉名接过大勺,搅弄着锅里的水饺。这一锅是荠菜馅儿的,他很喜欢,不像肉馅儿那样油腻也没有韭菜馅儿味道太大。
      沈母解下围裙,拍拍他肩膀,随机往外面去了。
      砰!砰砰砰!
      “开门!”
      沈嘉名面上一冷,手上搅拌的动作也略显凝滞,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对外头喊道:“我去吧,可能是我的同学。”
      沈母不疑有他,接连一个星期的紧张工作让她很是疲惫,此刻听着门外模糊不清的声音,又回到床上休息去了。
      沈嘉名仍然系着围裙,只是顺手擦了擦手上的水珠,面色阴沉地往门口走去。
      “小名啊,你来啦!上次你高考我真是不小心的,我......”
      看着面前佝偻着背却面色潮红的男人,沈嘉名不出意外地嗅到浓重的酒味儿,下意识掩住口鼻,不耐烦地听他讲东讲西,思绪去飘散出去,飘往那三天。
      “今年考生真是幸运啊,这天儿也不热,小风一吹啊还凉飕飕的。”公交车师傅看见被圈起来禁止入内的路段不由得发出感慨。
      “我外甥女就今年高考,我都准备好了大红包就等她呢!”车上人多,不少人站着,都挤到两个门口了,站在前面抓着把手的大姨听了师傅的话,脸上也绽开笑容,很是期盼自己的外甥女取个好成绩。
      “哈哈哈那她要是考地不咋地,那你红包不是白瞎了。”一旁的中年大叔满脸胡子,扯着一口黑牙就打趣道,全然不知周遭人已被那口气荼毒已久。
      大姨唰地一个华丽转身,只留下一个拎着菜篮子的背影给他:“她就是不高考我也给,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那胡子叔也意识到言语不妥,悻悻摸了摸蓬乱的头发,赶忙下车了。
      “加油啊同学们,记得老师说的啊,不会也得写上......”
      “不能空着!”同学们从学校安排的大巴车上下来,一齐回答道。
      老师看着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紧张和兴奋笑容的学生,心中莫名酸涩,眼角泪光一闪,清了清嗓门儿大声说道:
      “一个一个进啊,再检查一下文具和准考证身份证,千万别落了!”
      “唉吓我一跳,还以为没带呢!”
      “我就说嘛,肯定在这夹缝里!”
      “好好好,属你记性最好,给我沾沾光呗,小神童。”
      “沾沾沾,走!沾老师的去!”
      “好主意,那不直接一举夺魁嘛!”
      显然她俩不是最先想到的,老师那里俨然排起了长队,挨个击掌过去,老师轻拍她们的肩膀,给予最真挚的鼓励和莫大的信任。
      “老师,沈嘉名在你们班吧。”
      骤然响起的不合群的烟嗓让老师诧异,老师招呼学生们有序进场,随机示意男人往边上些说话。
      “您是......”纵使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坚信不能以貌取人,但是男人身上浓重的烟味儿和难以形容的口腔怪味儿让她忍不住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两步。
      “啊我是沈嘉名的父亲,我就来送送他的,您知道这孩子在哪儿吗?”男人弯着腰,脸上竟是一副谄媚模样,手指也黄黄的,可想而知是多老年的老烟民了。
      她是见过沈嘉名母亲的,温润可亲的一个丽人,沈嘉名也天赋高成绩好,这怎么看也不像啊。老师犹豫着,万一不是,搞出什么事儿来就完了,那万一是呢自己拦着又太失礼了。
      “哎这这这儿,老师我看见他了,谢谢老师啊!”男人一双眼睛忽然变得阴沉,像秃鹫看见流着臭血的尸体那般诡异,径直往沈嘉名走去。
      “这位家长,你不能......”话没说完就被不明所以的主任叫走维持入场秩序了,远远看沈嘉名的眼神,两人应当是认识的,老师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去“抛光”了。
      “你妈为什么不接电话?”男人直截了当切入话题。
      时间还够,沈嘉名撇他一眼,嫌弃道:“你哪儿来的我妈电话?”
      “这你管不着儿,你回去告诉家里那个,她别想踢走我,与其死缠烂打大家都不好过,不如早点儿把钱和房子准备好,我马上走。”
      沈嘉名不说话,只淡淡地看向这个所谓的父亲,看了约莫五六秒才开口道:“今天日头好,这里不适合做梦,你滚回你的破烂堆里做梦比较好。”
      男人脸色剧变,但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恶魔一般在沈嘉名耳边低语:“我是弄不了你,但是你妈就没那么幸运了。”
      沈嘉名看看场地周围严正以待的军兵,又想到只有一扇门的家,心顿时往下一沉。
      男人看着面前这个手里攥着考试袋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儿子,渐渐笑出声来,等到沈嘉名快要爆发时笑声又戛然而止:“我可不骗人,等你从考场出来,你妈指不定在哪儿呢!”
      说罢便扬长而去,顺脚踢翻了长椅上不知是哪位学生的水杯,仍旧是弯着腰,沈嘉名却觉得他在昂着头。待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沈嘉名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紧紧咬着牙关,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得嘴里苦涩,喉咙腥甜。
      “这位同学,快进考场吧,这可不能迟到!”保安大叔手里还拿着电棒,好心提醒道。
      沈嘉名谢过就赶紧进场找对应考场与座位了。
      天气刚好,阳光微凉,正是难遇的适合考试的日子。
      听着广播里的机械男女声播报着考试规则,看着在讲台上来回踱步的监考老师,沈嘉名只觉得脑袋很重,晕乎乎的,似乎下一秒就会砸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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