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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内牢。
      谢云娇全身都在抖。

      她本来很平静,甚至有心思去四处打量。

      这牢中跟她想的脏乱差不一样,季初弦所在的牢房看上去更是干净整洁,甚至还有照料他的人,身着长衫,很像大夫。

      季初弦躺在床上,头发整洁,只是面色白得透明,眉头也皱得很紧。

      “还没死,”在一旁熬药的人抬起头,“夫人可要同他说说话?”

      这轻描淡写地还没死听得谢云娇心头重重一跳,听见这话有些愣愣地问。
      “怎么说话?”

      那大夫模样的人似乎是被逗笑了。
      “弄醒就能说话了。”

      谢云娇见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从炉子里拿出一块烧红的铁,心瞬间拧紧了,“不用,不用了。”

      见那大夫偏头确认,谢云娇咽了咽口水,“真的不用。”

      大夫闻言,又重新坐回了小矮凳,看着炉子里的火。

      “他会死吗?”
      谢云娇能闻见除了药的味道之外的那种铁锈味,看得见季初弦的虚弱,以及那宽松白衣被洇开的红。

      那人抬眸看了眼谢云娇,又把目光落在她的孕肚上。

      原本想说看他想不想,不过不管想不想,应该也活不了太久,身上伤口太多,就算到时候出狱被接回家,多半都会死。

      此刻出口就变成了谁知道呢。

      “进了这地方,夫人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他声音温和,好像不再牢中,是在救死扶伤的医馆。

      谢云娇抿了抿唇。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季初弦的手上。

      囚服宽大,遮住了手掌,方才可能是他稍稍动了动,衣袖滑落,露出了季初弦的手——但少了个手指。

      谢云娇目光一怔,随即呼吸急促,唇齿间都在发抖。
      “他、他——”

      大夫发现了她的异样,顺着谢云娇的目光一瞧,淡定地起身将袖子又遮了遮。

      “这是怎么回事?”
      谢云娇眼前发晕,几乎是又惊又怒。

      “夫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大夫摇了摇头,眼中也闪过一丝畏惧。

      谢云娇没看见,但他清楚,这位季大人的另一只被布裹满的手,依稀可见白骨。
      这一只手除了少个拇指,已经是完好。

      据监官说是握着拳头不愿按下手印,只好将其斩落。

      “牢中毕竟阴森,夫人还是早些出去吧。”

      “夫人,我们走吧。”
      翠霞不忍地看向谢云娇。

      谢云娇握在她小臂的手,早已用力到泛白,传来一阵痛意,她都没吭声,此刻却不忍看见谢云娇的表情。

      包括谢云娇颤抖的手指。

      翠霞几乎是跟谢云娇一起进的季家,也一直陪在谢云娇左右,这几日下来也大致清楚了表面恩爱的背后,发生了什么。

      心中不免愤慨。

      尤其是知道夫人的孩子险些流产,竟是季初弦动的手以后,虽然嘴上不敢说,但心底也觉得他死有余辜。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看着季初弦苍白的面孔,想到谢云娇以泪洗面的日子,翠霞竟有些畅快——都是报应。

      “大夫人还在外等着呢。”
      翠霞低声说。

      她知道两人关系要好。

      谢云娇还没说话,就见那大夫站起身,朝她身后拱手道:“大人。”

      谢云娇转头,她目光怔了好一会,才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少时她同牧归里的接触并不多,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后来可能是宋清梦察觉到她不怎么喜欢牧归里,也很少在她面前提起。

      谢云娇当时忙着家中的事,想着有宁婕妤看着,应该会劝着宋清梦,毕竟宁婕妤天生眼光高,没想到最后两人还是在一起了。

      隔了这么多年再看见,愣了好几秒才敢确定。

      “许大人。”
      谢云娇行礼。

      “很冷?”许长诀站定,“有手炉。”

      谢云娇才发现她全身都抖得厉害,眼见着有人离去不知道是不是取那手炉,连忙摇头。
      “谢谢大人,不必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要出去了。”

      谢云娇是备了这些东西的,只是进来的时候都暂放在了外面,这些东西不准带入内。

      “嗯。”
      许长诀应了声,便继续往前走。

      他只是路过这里,要往更里面去。

      谢云娇看着许长诀侧影,两步绕过弯追上去,喉间动了动,“许大人,当年……对不起。”

      寂静的牢房中,谢云娇几乎能听见她心跳的余震。

      那时候,她没少说些难听的话。

      当年牧归里是冰冷让人不想接近,如今这背影在距离感里又添了浓重的压迫,他脚步微停,随即声音平淡。
      “无妨,我都算在他身上了。”

      谢云娇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他指的是谁。
      所以季初弦的那些伤痕,应也是出自许长诀手。

      可她却升不起一丝恨意……季初弦当初之举,伤害了太多人。

      看着许长诀走远,谢云娇回身,看向狱中苍白的人,看了数秒,才回过神般,从怀里掏出方手帕。

      “麻烦大人帮忙将此物放他身边吧。”

      那大夫接过看了几眼。
      这帕子应是时间很久了,不管是布料还是花纹都是前几年的样式,在帕子的下端绣着一个弦字。

      都是人精,他稍想之后便明白过来,没有拒绝,将其放在了季初弦枕边。

      谢云娇眼睫微眨。
      豆大的便泪珠滚落在地。

      那是两人初见,季初弦递给她用来擦泪的手帕,如今也该物归原主,她也要拿回被一方手帕换走的心。

      *

      在春天来之前,京都又降了次温,堪比前些日子的大雪。

      宋清梦打了个哆嗦,看得本来守在门内的知春又追上前来。
      “夫人,真的不带我吗,路上没人照顾你,可怎么办。”

      宋清梦听着这话,有口难言。

      她对知春说的是,去外游历三个月,散散心,到时候再回来。
      但其实,她是要去许府当牛做马了。

      “家中需要你呢。”
      宋清梦拍了拍知春的手。

      此时天色尚早,宋清梦平日起得晚,这个点寻常院子的仆人早已忙活了半个时辰,这小院里还是静悄悄的。

      真冷啊,她都想躺回被窝。
      可若她不去,这院子也保不了几年了。

      知春闻言松开手,默默退了一步。
      “那夫人记得报平安。”

      宋清梦心中一梗,若答应下来,她岂不是还要去找驿站的印?
      “别担心,我会时不时回来的。”

      这要求中只说这三个月要住在许府,没说不能外出吧。

      知春眼睛亮了亮,她抽抽鼻子,“好。我会把家看好的。”

      宋清梦听着这话心中又暖了几分。
      原本想打退堂鼓,如今升起雄心壮志来——有钱了才能给他们涨月钱呢。

      “书房中还挂了几幅画,若是有什么急需要用,银两不够的话,可以送到丹青铺去。”

      丹青铺是宋清梦‘红娘画师’交易的地方。

      当初生意火爆的时候,宋清梦在那里专门有个桌子,会登记来人想画的是谁,可以出多少报酬,以及多久要等信息。

      一天也只接待三个人,等那干事的拿着记好的东西供宋清梦选择后,再回选一位。

      等后来宋清梦接的越发少了,也不再那里提供桌子,渐渐知道红娘画师的人也少了,但还是有人通过丹青铺掌柜的带话。

      她的刻画实在太像,到后来已经不只是最开始的‘红娘’,想要画自己的人也不少,但宋清梦没同意。

      她那时已经很久没动笔了。

      前两天试着将东西翻出来,可也一直无法落笔,好在还有存货,虽然入账肯定没有之前‘定制’的高,但换点银两应该不成问题。

      “画旁边还放着封信,若是要去的话,将其带上一起交给陆掌柜。”

      知春应下来。
      她目送着宋清梦坐着喊来的马车走远,消失在巷口,这才转身回去。

      宋清梦到许府门前时,天也就刚刚亮。
      为掩人耳目,她在闹市就下了马车,还带上帷帽,走的许府后门——然后被告知走前门。

      陈伯正在等。

      宋清梦又坐上了许家的马车,兜兜转转来到前门,此时天已经亮得差不多了。

      没有想象中的尴尬,陈伯面色坦然,一句大人已经向我交代过,就带着宋清梦到了前房。

      “府上的人都是按照颜色来取的名字,”陈伯翻了翻手中的名册,“你该到绿字了,你想叫绿什么?”

      宋清梦:……
      她发现许长诀是来真的。

      最开始看到信中所说要住在许府她就有些诧异,现下这取名,让她愣了好一会。
      “现在有什么了?”

      “绿萝,绿桃,绿木。”

      宋清梦思考片刻,目光随意落在前头湖边的石头上,“就叫绿苔吧。”

      陈伯给她登记上名字,“牌子晚些给你。”

      宋清梦往后一瞧,挂了些用上等红木刻的名牌,听这意思是她也要挂一个。

      “后面你就跟着沈管事。”

      陈伯话音刚落,从门外便进来一个妇人。

      她年岁不大,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梳着常见的发髻,面貌和善,话语里也自带亲昵。
      “这便是新来的姑娘?”

      宋清梦发现除了守在许府外面的人冷冰冰以外,都还挺和善。

      “嗯。”
      陈伯一天的事也多,见沈二娘来了,三言两语说完就走了。

      “我先带你四处看看。”沈二娘多看了宋清梦两眼,“绿苔以前可有做过婢子,知道要做什么吗?”

      宋清梦见面前的人盯着自己,才反应过来这新名字。

      她摇摇头,又补充道:“大致是知道的。”

      在嫁人前,宋清梦身边是没有贴身婢女的,她自己也能做许多事。

      沈二娘的目光在那白皙清丽的面孔上停留片刻,又落在宋清梦衣裙上,“先随我去换身衣服。”

      宋清梦笑了笑,“好。”

      出门前宋清梦特意挑了几身不显眼的衣服,只是对当婢女来说,样式还是有些繁琐了。
      以前偷摸出去玩的衣服倒是合适,不过很久没穿也没熏好,不太想带着。

      不过她才来,已经备下衣服了吗?
      结果证明,不仅备下了,还很合身,而且许府就算是下人衣服布料用得也不差。

      毕竟当初她们来京都,穿的也是这种料子。

      有些过分合身了。
      宋清梦打开门往外走,觉得很奇妙也挺有缘分。

      “这是哪个妹妹的衣服,跟我差人定做——咳,跟我自己的也差不多。”

      沈二娘等在门外,听见声音望去,不由呆了片刻。

      许府上下都是以青墨色为主的衣服,本是清逸雅致,可落在宋清梦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

      这颜色将她皮肤衬得更加莹莹如玉,她腰肢纤细,桃花眼含着些笑意,将本来冷清些的墨色也穿出了浓烈的感觉。

      “不在府上,嫁人去了。”
      沈二娘随口道。

      其实府上并没有宋清梦口中的这个妹妹,衣服是差人重新定做的,这都是林公子交代下来的事。

      林公子说了挺多,言语间表明就将人真的当做新来的婢女,可又不能真的将她当做婢女。

      做下人的就最怕这种话,一个干不好就容易惹得主子不悦,但好在林公子好说话,这姑娘看着也像个好相处的。

      沈二娘接下来领着宋清梦逛了一圈,这一逛,基本就到了晌午,而且这么久府中上下也还未看完。

      “大致就是这些。”等看完后厨,沈二娘便站住了,“你是——哦对了,刚才给你说漏了,祠堂不用去打理。”

      沈二娘原本不想提,她也没带宋清梦去祠堂,只是怕这万一。

      “怎么了?”
      宋清梦问了句。

      她记得沈管事交代的是很多地方的打扫是轮着来。

      “有固定的人打理。”
      沈二娘看了宋清梦一眼,这半日相处下来,她对眼前的姑娘也颇有好感,

      虽然不知道宋清梦是和来头,但很明显的是,这也不是真当婢女的人。

      到了她这个年纪,见过不少想爬床的女子,但对许长诀动心思的,都没有好下场。

      沈二娘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提点。
      “那里面放着主子心爱之人的牌位,不允任何人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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