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侍》三十三座时钟

18、闲言碎语 一

　　苏瑕睁眼，晨光从轩窗照进来，透过素色纱幔，她刚披上外裳，却听见一阵叩门声。
　　推开门，发现门外廊地上放着一个托盘，其中是一碗米粥两碟糕点。
　　苏瑕蹲下身端起盘子，目光触及藏在转角处的一抹白色衣袖，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苏府 倾云居
　　满庭春色，廊下白玉兰开得正好，苏瑕拿手帕盖了脸，风吹落花，上了裙袂，留下满堂香。
　　忽地听见雪宁轻声唤：“小姐，郭府千金请您到府上喝茶。”
　　苏瑕揭了帕子，轻轻点点头，雪宁替她披上绣了玉兰花的披风，只一瞬间，她眼角眉梢恢复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郭府九重院落，亭台楼阁，朱门玉户。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一名红衣侍女行礼：“苏小姐，请跟我来。”
　　苏瑕路过花池边时，落石入水，溅起不小的水花，堪堪擦过她身侧。小亭里的人放下茶盏，呵斥道：“芸香，不得无礼，还不给苏小姐道歉。”
　　一名蓝衣侍女出了小亭，随即跪倒低头：“苏小姐，奴婢不是成心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
　　雪宁拿了帕子擦披风上溅上的水迹，苏瑕和煦道：“我不怪你，快起来吧。”
　　待苏瑕走后，那名蓝衣侍女提壶续新茶，轻声道：“这位苏小姐，性子倒是与大小姐有些相似。”
　　郭妍笑道：“你竟也觉察出来了，他们二人，倒真是一样的清高孤傲。”
　　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道：“都撤了吧，春寒尚在，该回去了。”

　　苏瑕一路来到一处庭院前，正门之上挂着一块匾额，书“听雪堂”三字。
　　一路软毡蜿蜒进去，屏风后设了软榻，郭可宁歪在榻上，一脸浅淡的笑：“谅我身子不方便，不能起来携你入座了。”

　　苏瑕坐在交椅上，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茶，盏，轻声道：“眼下是四月，但京都仍略寒凉，你看着也不大有精神，若是只是想约个人叙话，原不急在这一时，究竟有什么事？”
　　郭可宁端着茶的手一顿，随即笑道：“当真是难以瞒下去了，也罢，与聪慧的人说话，也诚然不用花那么多心思。”
　　郭可宁摒退他人，眼底的笑一点点变淡，站起身，亲自给她倒了茶，随后坐在她身侧：“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够骗过所有人吗？”
　　苏瑕目光一凛，郭可宁刮了刮茶沫，低头道：“自围猎之后，京中有不少关于你和端王江临的传闻，你当真都不知道？”
　　苏瑕没接话，郭可宁也不十分在意，复而又笑道：“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半个时辰后一处馆舍前。
　　一辆朴实无华的青帷马车停在馆前，门口的侍从刚想照例检查，却在看清那车中女子的样貌之后即刻低下了头。
　　那女子穿着一件杏色衣裙，只简单挽了个流云髻，发间插着的步摇流苏垂坠至肩侧，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偏移半分。
　　云棉轻声道：“殿……小姐，这样怕是不妥。”
　　那女子哂笑一声：“不必多话。来都来了，为何不能进去？”
　　她脸上笑意淡了，眼中隐隐展现出几分杀伐之气，手中的折扇只展开了一半，白扇面上画着几只游荡在山间的燕子，她摇扇的动作慢了，裙摆拂过台阶，直入堂中。
　　偌大的雅室之内，零零散散的坐着几名少女，其中一人先开口发了话：“苏家那个大姑娘，到似乎是真的恋慕端王殿下。”
　　坐在桌边的蓝衣女子放下了茶盏，似乎是很有兴趣的问道：“林小姐何出此言？”
　　林淑宁摇了摇团扇，脸上闪过一抹讥诮：“我上次在猎场，可是看的真真的，那苏家大姑娘，之前一直不热衷于宴饮，一去了围猎，与景王殿下不分场合的亲密，二人甚至面对面站着，自家侍从都退避三舍，岂不是要把这事坐实了吗？”
　　众人交头接耳，方才问话的那名蓝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正靠轩窗边的陈瑾瑶。
　　她起身，不理会身后聒噪的众人，拿了盏茶递给她：“瑶儿，看什么呢？”
　　陈瑾瑶面色平静，接了茶盏抿了一口，顿了顿：“云雾茶？”她低头看去，氤氲的水汽往上涌，染了眼睫，也掩去了遐思。
　　陈瑾瑶脸色有些冷淡，一言不发的走向桌前，林淑宁看了眼她的神色，故意问道：“陈小姐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进雅间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陈瑾瑶淡淡道：“没大碍，不过一时有些滞涩，喝茶缓缓就好。”
　　林淑宁转了转眼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道：“莫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吧，妹妹失礼了，原不该在姐姐面前说有关端王殿下的事儿，倒引得姐姐不快了。”
　　陈瑾瑶放下茶盏的盖子，不轻不重的一声，搁在红木桌子上，连带着一句极轻的话：“林小姐多心了，当真是因为身子不大舒爽。”
　　林淑宁掩扇笑道：“不是就好，不然妹妹免不得要以为，姐姐也倾慕端王殿下，因而对那位苏小姐有不忿之心。”
　　陈瑾瑶眼中一点点冷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刚才那位蓝衣女子却站起身执壶，倒了茶推到她面前：“林姑娘这话岔了，满间坐着的都是京城簪缨家的未出阁的官家千金，有些私房话连父母都说不得，虽说是在雅间，却也不好过甚，端王殿下是陛下的皇子，臣属之分，愿不在妄议他人之上，若是传扬出去，也不好。”
　　林淑宁有些语塞，却仍旧梗着脖子道：“沐言，你……”
　　雅间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林淑宁身上，陈瑾瑶的眉头松了松，但眼中还是一片冷意，开口道：“林小姐，今日之事，原是女儿家之间的玩笑，雅间里说说无妨，但若是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再者，林大人是礼部侍郎，刚到手的官位，理应积积口业，才好保佑子孙的福泽绵长。”
　　说完这句话，陈瑾瑶站起身屈膝行了万福礼：“我身子实在不大舒爽，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