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燚火火

6、高嫁

　　董小萍磕了两个鸡蛋，给她妈蒸了个鸡蛋羹，想了想又滴了两滴香油。把鸡蛋羹端过去的时候，她妈看了一眼，责怪她，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要浪费香油。

　　然后端着碗去厨房，拿碗又拨出来一大半。

　　将多的那半递给了董小萍，母女俩默不作声的坐在桌旁吃完鸡蛋羹。董小萍起身要收拾，她妈把两个碗接过去放在一边。然后伸手揽过董小萍到怀里，董小萍喊了一声，妈！ 两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其实她妈不知道委屈了董小萍吗？她知道，但是她除了委屈董小萍，没有别的办法。她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妈。她现在唯一的本事就是生个董小萍这个大学生。她没有别的办法让家里过得更好了。所以她也许不是恨董小萍不懂事。她更多的是恨自己没本事。

　　在她看来，她真的别无选择，她穷怕了，也卑微怕了。她想让一家人改变命运，全家都好起来。一家子正式工，彻底挺起腰杆子来。

　　她甚至不觉得把董小萍嫁给孙大海家有什么不好。虽然孙大海是个傻子。但只是脑子不灵光而已。身体看着也没啥毛病。不缺胳膊不缺腿的，生活上也能自理。

　　再者说了，人家要是个聪明的。那能轮到她闺女？就她家的条件，这是董小萍能嫁的最好的家庭了。

　　董小萍虽然答应了帮孙大海补习。但她没打算陪着孙大海再读一年高中。学校发的那几本课本她已经都翻烂琢磨透了。

　　董小萍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她打算自己攒去上大学的路费。等哥哥们工作安排好了。她就出发。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地道，但在她看来，孙大海她妈这种挟恩以报的做法更不取贵。她拿自己家人没办法，不代表拿别人没手段。

　　她连着几天不眠不休打出来两件毛衣，费了不少劲换了一张邮票，给学校寄了信，说明了因为家庭原因导致需要晚入学几个月。希望学校能批准。

　　她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的大学生，幸运也不幸。所有的事情她都要自己摸着石头过河。没有前人经验可借鉴，身边也无人可问。她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能不负父母哥哥，也不负自己。

　　但她不知道，世上安得两全法，人生不如意十八九。她的命盘早就在孙大海母亲踏入她家门的时候就被改写了。

　　孙大海的母亲倒也说话算话。着手开始安排她去毛纺厂当学徒的事。也同意了董小萍不陪孙大海再读一年高中和周末去补习的想法想法。她说都是子弟学校。到时复习好了去考就行。她给安排。她这么好说话皆因她本意也不为补课。两个人各怀心事，达成了共识。

　　但是孙大海最后也没重读高中，被家里安排到卫生队，就是部队的医务室。做文书，记录物资损耗。几乎用不到脑子的一个清闲活
　　后来的董小萍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其实孙大海他妈打从最一开始就不是打的让孙大海复习考大学的念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孙大海的妈妈让勤务兵来叫董小萍这个周末去他家给孙大海补课，然后告诉她，下周就可以开始去毛纺厂工作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董小平跟着勤务兵穿过了那个，她从未接近过的篮球场，孙大海的家在楼房的最里面。一栋三层的小楼房，他家在顶层。

　　推开门，菱形花纹的地板革擦的明亮如新，她有些局促的按照勤务兵的要求换了拖鞋。孙大海热情的迎了出来。
　　带着他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大，书桌放在明亮的窗户旁。窗外有一颗支棱着光秃秃树枝丫的大树。夏天的时候坐在这学习，窗外景色肯定很美吧。董小萍心里想着。一旁的书柜摆了满满当当的书。都是她没见过的。她轻轻拂过这些簇新的一看就是不曾被翻阅过的书籍。内心无比艳羡。

　　一整个上午，董小萍都在带着孙大海看这些新书。她像一块海绵似的贪婪的汲取着这些她平时根本无法接触到的书籍。孙大海跟着董小萍看了一会书就坐不住了。献宝一样的一会给董小萍拿块奶糖，一会拿个苹果。

　　董小萍在人家家里，看着人家的书，吃着人家的东西。难免有点儿发怯，破天荒的冲孙大海笑了好几次。孙大海很是有些受宠若惊，红了脸，笨拙的挠挠头。又去拿了更多的零嘴过来。

　　中午孙大海的父母都没回来。勤务兵炖了猪骨头。饭好的时候叫他们来吃饭。满满一盆的猪骨头堆的冒尖儿，董小萍咋舌，她家过年的时候都不敢这样吃。

　　勤务兵没有和他们一起吃，做好饭就去吃食堂了。屋里就剩下孙大海和董小萍两个人。董小萍扒拉着眼前的白米饭。闻着钻鼻的肉香直咽口水。孙大海双手并用的啃着骨头。然后问董小萍，你不喜欢吃肉吗。我最喜欢吃肉了。

　　董小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她都快馋死了好吗。她没吭气。继续扒拉着米饭，家里平时都是吃杂面馒头，偶尔吃白面馒头就是改善生活了。白米饭这样整碗吃对她来说都很奢侈。

　　孙大海直接用手给她碗里放了块骨头，对她说，你吃 ，我喜欢吃肉，也喜欢你。所以你也应该喜欢吃肉才对。董小萍被他的逻辑和说的话弄了个大红脸。索性不理他，低头吃肉。
　　猪骨头不知道加了什么调料，又炖足了时辰。肉嫩到脱骨，入口即化，还带着香到发腻的骨髓。董小萍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炖骨头。舌头都差点儿吞下去。
　　孙大海看她吃的高兴。自己更开心。连着给她夹了三大块骨头，还教她用肉汤拌米饭吃。两人一顿饭都吃的鼻尖冒汗。董小萍感觉自己都快吃到嗓子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