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一梦嘉禾顾》听子言

8、Chapter7

　　池欢醒来的时候，也才五点多，柜子里闷闷热热的，实在睡不了太久，只好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又回到床上去睡，这一刻，困意超过了情绪。

　　而此时此刻，远方的空野正开车前往公司，天已经有些亮了，路上的车并不多。

　　不过路边的不少铺子都已经开门了，开到公司附近，停在一家早餐店门口，不用下车，老板娘阿姨就会把他的早餐送过来，这家店他常来，为了每天省下那点时间，就加了老板微信，每次来之前提前选好。

　　这个点，早餐店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他要是再晚一些，估计就要遇上堵车了，这是他在这生存了那么久积累的经验。

　　远处高楼林立，这城市很大，看着就朝气蓬勃，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带着露水气的花园迷宫，而露珠之上还反射着太阳落下的金光。

　　希望，发光的希望，希望又蓬勃，蓬勃又旺盛，旺盛的是希望啊。

　　看不见一点昨夜的灯火酒绿、纸醉金迷，那些内容只有人心和地底下的暗流知道。

　　车停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空野在车上吃完了早餐，把窗户打开想散散味，看着时间还早，本想再抽根烟，打火机却没有了，索性就不抽了，他并没有太大的烟瘾，只是偶尔想起会抽一根。

　　直到上电梯，他也没有遇见人，空荡荡的电梯难得清闲，他工作的地方在十二楼，按完十二楼的按钮之后，他的手没有离开那块区域，而是往右上方触摸了一下十七楼的按钮，到底没有按下去，毕竟十二楼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很快，电梯就到了一楼，挤进来了不少人，他被挤到了角落里，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他本来也只是寻常人里面最普通的哪一个，打扮打扮，大家不都是人模狗样、道貌岸然，谁又比谁差呢？
　　不是为了钱，谁愿意像狗一样，为那些人卖命呢。
　　谁脑子有病真的那么热爱工作啊？

　　赚钱的最终目的是让自己过得更好，他也想一步一步往上爬。

　　空野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家来得都差不多了，有个女同事正从茶水间出来手上拿着一杯现磨咖啡，看见了他，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也来一杯咖啡。

　　他只是客套地笑着婉拒，顺嘴夸了一句女同事的新裙子很好看很称她。

　　而女同事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地回答了一声谢谢，但心情确实也因为这一句话而变得更好了，很受用。

　　坐到工位上，他打开电脑显示查看了一下邮件，然后紧接着开始修改昨天领导不满意的方案。

　　生物钟的促使下，池欢在十点不到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她其实想再睡一会儿的，但今天妈妈在家。

　　她只好起床顺手还点了一杯生椰拿铁，瑞幸最近又有新联名了，她点了两杯还送贴纸，大的纸袋用来做手账正合适，可惜，妈妈总说她是收破烂的，也不知道出国还她买本子回来的是谁。

　　其实心里还是很不开心的，总想着找些其他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一整天瞎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晚上。

　　躺在吊椅里，她觉得有些安静，有些无聊，当然，这无聊也有可能是借口，犹豫了几秒，她还是点开了微光。

　　空野的主播号是不在线的，至于玩家号，他并没有回关她，所以她不确定空野到底在不在线。

　　在线与否，又能怎么样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没地方可去，她去的是之前自己家的厅，这会儿开的是和一般的厅一样的八个麦位的模式。

　　何安见到她就和她打招呼欢迎她，她顺手刷了个礼物续了一下牌子，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她随便聊了几句就挂在麦上闭了麦洗澡去了。

　　等到她洗完澡吹完头，打开手机一看，这会儿人多，才发现空野也在，她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几分钟，直到若星抛了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她就顺其自然地打开麦接了一句。

　　赌气一般地，她就当空野不存在，全程没有和他有一句互动，可是对方，也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更何况，他今天还带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主播一起来的，哄着她还来不及，又怎么顾得上自己？

　　她不和他说话，他也不和她说话，一个是太在意，一个是不在意。
　　就是陌生人，都比他们要更好些。

　　但她还是刻意地说出自己今天身体不舒服，希望引起他的关注，可惜就算大家都关心她怎么了，他也只字不言。

　　因为他，不在乎。
　　实在太难受，觉得太刺眼。

　　她没有多加思考，划掉了后台就下线了。

　　情绪缓和了好一会儿，她和闺蜜打着电话说着这一切，到底是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听着那头的骂声，她好像又清醒了一点。

　　鼓起勇气，她登上小号去了1314，确实听到了一些“带女人”之类的字眼，他们好似谈笑风生，她听在耳朵里却像是会刺痛人的针，只一扎，便从心上沁出血来。
　　那一瞬间，她忽的清醒过来，眼泪都戛然而止。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她以尽量理性的视角去思考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她讨厌不清不楚，一切都是。

　　有时候，零点就好像一层被解开的封印，一过零点，就总觉得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池欢换上了南枝的大号，直接就跑到1314去了，也不知道哦是怎么了，某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想理。

　　别人可以骂她甚至打她，因为她都可以还回去，也都会有人帮她出气，但是冷暴力这种东西她真的受不来一点，所以她选择用尽量平和冷静的语气去和空野好好“亲切友好”地交流一下（简称“阴阳怪气”）。

　　南枝：不想聊就直说呗
　　南枝：没意思

　　没想到这会儿他倒是回得挺快，不过也就一个字“啥”。

　　看到他这故意装傻的模样，池欢反手就是一个微笑。

　　结果空野问她“怎么啦”，还发了一个害怕的表情。
　　有些无语，他怕个什么啊，她又不能吃了他，他会怕？搞笑。

　　南枝：反正你那么多宝宝也不缺我一个咯
　　空野：我可没有
　　南枝：你说这话你不心虚吗？
　　南枝：[小狗玩耍开心.jpg]
　　空野：害，你不信我

　　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事实，都是真真切切的，又何谈不信任？拿不信任当借口。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池欢就没忍住笑了出来，那是一种带着讥讽的笑，轻轻地淡淡地，却又无比清晰寒凉。
　　或许是这一句话奠定了基础，在后来的几年时光里，其实池欢几乎从未信任过这个男人。

　　她无疑是喜欢着这个男人的，才会一次又一次哄骗着自己接受那些可笑又拙劣的借口，到最后，她也只是不想计较了。

　　在没必要的事情上计较，就有些浪费时间了。
　　成长路上，不过是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南枝：很多事情，就比如你到现在都没回我之前的消息
　　空野：[探头害怕.jpg]
　　南枝：进了厅里不也把我当透明人喽
　　空野：你啥时候来了
　　南枝：哦~
　　南枝：甚至都没看到呢
　　南枝：[微笑]

　　有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当透明人更让人生气，还是真的压根就没看到让人更生气，池欢浅浅地深呼吸了一下，缓和一下情绪。

　　空野：你开的小号吗？

　　她内心想着呵呵，手快速地在键盘上打下：没有。本来还想再加个感叹号，但加上了她的情绪就不再显得平和，而是有些激动了，她不想这样。

　　空野：那不可能，我一直看着屏幕的
　　南枝：就刚刚
　　南枝：可能自动忽略了吧
　　南枝：没关系啊
　　南枝：毕竟，枝枝算什么呢

　　打下这几行字，她突然很想笑，不得不说，她感觉自己阴阳怪气人的本事还是蛮强的，气死人不偿命，这个时候，好像因为沾沾自喜都没有那么生气了，傻得可以。

　　空野：真的没看到
　　空野：你别这样
　　空野：…

　　发省略号是几个意思啊，笑死，他还无语上了，她才应该是哪个无语的人好吧，他凭什么给她发省略号啊。这样想着想着又开始生气，她哄着自己深呼吸嘴里说着不生气不生气。
　　稍稍冷静一点，她又快速地把这两天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南枝：那就是说，为什么我10号发的消息，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啊
　　空野：昨天太忙了
　　空野：[探头害怕.jpg]
　　南枝：我不信
　　南枝：昨天我还看到你给别人开袋子了
　　南枝：你有这个时间都不愿意回一句
　　……哪怕是敷衍我

　　空野：昨天忙着公司的事情，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一个case
　　南枝：就回个消息
　　南枝：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基础的礼貌

　　而且，回个消息真的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快的话甚至不过几秒钟罢了。
　　能有多忙呢？忙到连回个消息都没有时间吗？这么忙还要给别人开盒子呢，这么忙不还带着人跑她们厅里玩，这么忙不还主持？

　　池欢身边的大忙人比比皆是，忙到直接进医院的都有，但还是不会消失不见。
　　不过都是借口而已啊，池欢也是个喜欢找借口的人，她怎么可能会不懂。
　　所以尽管他怎么解释，她都是不会信的，只不过，他也并没有怎么解释。

　　空野：那我给你道个歉
　　空野：[探头害怕.jpg]

　　“道歉”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落在她眼里会显得无足轻重，她想要的也不是道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在意这个道歉的原因大概就是，道歉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这个道歉本身也是不诚恳的。

　　南枝：道歉？
　　南枝：两天了
　　南枝：我说过的
　　空野：说过啥
　　我说过你不许再敷衍我，你甚至都懒得敷衍我，然后又用借口来敷衍我。
　　记性很好的她，记得这个男人记性不好，就这样记住了四年。
　　到最后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他记性真的不好，还是他找的这样一个万能又百搭的借口和理由了。

　　南枝：行，不重要
　　南枝：你没有喔一切都是我胡思乱想你什么都没有做喔

　　不知怎么的，池欢突然就想到了朋友教她的这一句，原话是“我没有喔一切都是你胡思乱想我什么都没有做喔”，大概就是说渣男的内心OS，放在对话里她就把人称改了改。

　　空野：到底咋了
　　南枝：很多
　　南枝：我还学到了一个新称呼
　　南枝：安哥~
　　空野：害
　　南枝：她们这么叫你很好听吧
　　南枝：反正我不会这么叫你
　　南枝：我头痛，我要睡觉了
　　空野：早点休息，晚安

　　你看，池欢结束了话题，空野也不会再过多解释，她都明白的，但也只是执拗地没回他的这一句晚安而已。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她再一次开始发呆思考。

　　前一段时间，在两人的相处中，她的表现一直都是很乖很顺毛的感觉，今天整这一出，他应该怪惊讶的吧，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但是他刚刚应该也挺不耐烦的吧，应该蛮闲的，还能和她聊这么一串。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这两天在某些意义上，算累的了。

　　隔天早上有一个很糟糕的开头，不是被闹钟吵醒，不是被人叫醒，不是被鸟叫声唤醒，池欢是被胃疼疼醒的。

　　她只好快速地起了床，随便塞了几口早饭，才好吃了药。
　　网上说，胃是情绪器官，因为她这两天情绪不佳，胃病才会复发的。

　　到了下午，她感觉这会儿的脑袋格外的清醒，想着想着，给空野发了消息。

　　南枝：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或许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的，枝枝只不过是你鱼塘里平平无奇的一条鱼罢了
　　南枝：是我一直对所有事情都太认真，才会搞得我自己压力那么大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对方才回她消息。
　　空野：怎么
　　南枝：没怎么
　　南枝：唉，开始逛厅了才记得回我消息
　　简单地聊了几句，断断续续。

　　睡觉之前，好像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她想和他打个电话，两个人好好聊聊，当然，这里面是有她想听他的声音的私心的。

　　南枝：我想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聊聊
　　空野：现在就可以呀
　　说完，他就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南枝：可还现在我没空

　　这一个电话打过来倒是痛快，那两天却连个消息都不回。
　　她是想打，但不是现在，在这件事上，她还是希望保留一定的主动权。
　　难得，她也有个机会拒绝他一次。
　　反正，她也不是故意的。

　　每一次相遇，都值得好好珍惜，这是正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