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黎明》冰糖冰城

21、你是星星本身

　　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黎忘几乎每个月都要生病。但在徐星见的照顾下又会很快好起来，黎忘总是拉着他的手说“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谢谢你。”
　　徐星见一直不厌其烦地回应“我一直会在，不客气，我爱你。”
　　今年年，徐星见生日刚好是4月1号，愚人节这天，而且刚好是个周末。早上起来之后，黎忘偷偷藏起来，徐星见找了半天，找到她的时候，她笑着说“愚人节快乐，阿星！”
　　徐星见无奈又拿她没办法，只好陪她玩了半天。两人一起做了一个生日蛋糕，黎忘尝了一口剩余的奶油“好吃诶！感觉徐老师很适合当厨师。”
　　徐星见从后边搂住黎忘的腰，在她耳边说“可是我只想当黎院士一个人的厨师。”
　　晚上，两个人在天台吃烛光晚餐，一起用天文望远镜看星星。黎忘在蛋糕上插了两个数字蜡烛，原来他们已经29岁了，黎忘点上生日蜡烛。
　　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徐星见“徐老师快许个愿吧。”
　　徐星见闭眼许愿，黎忘给她唱生日快乐歌。可是徐星见直接说出来了，他说“希望梨子一直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黎忘眼眶湿润着，她重重地点头，抓住他的手“我一定为你实现这个愿望，生日快乐，老公。”
　　然后黎忘拿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是Michael Jackson的绝版专辑，她找了很久。
　　徐星见又惊又喜，直接抱起黎忘转圈。直到黎忘说头晕，他才把她放下。
　　在5月，丁香花开遍冰城大街小巷的时候，黎忘又发布了一篇论文。徐星见一如既往地翻开到致谢那页，而每次黎忘的论文致谢里也有她。
　　这次，黎忘的致谢是用中文写的：遇见你之后，我总想把光据为己有。
　　徐星见把这张图发了微博，配文是：光去往四面八方，而我只奔向你。
　　下边的评论区还是异彩纷呈。
　　【又幸福了哥】
　　【而~我~只~奔~向~你~】
　　【爸爸妈妈，我出生了】
　　【百年好合】
　　徐星见挑挑拣拣，只回了百年好合这条一句谢谢，其他的都没回复，主要是因为他看不太懂他们的梗。
　　10月，从瑞典传来了一个重磅消息。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是一位年轻的中国女士，自1957年以来，直到今年才再次有人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黎忘的博士毕业论文里关于暗物质的性质研究被人证实，这对暗物质的研究领域起到了很重要的奠基作用。
　　11月末，黎忘也过了29岁生日。徐星见今年送给他的是一本新的《物理学史》，他指着诺贝尔奖名单那页对黎忘说“等这本书下次再出新版，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这里。”
　　黎忘哭着点头，她这是高兴的泪水。过完生日，两人动身去瑞典准备颁奖典礼。
　　黎忘虽然在美国待了5年，但她坚持要用中文说获奖感言。她说“首先很感谢我的国家，让我能在没有战乱的环境中安全地长大，学习知识。其次还要感谢我的父母，他们总是包容我的任性，一直支持我的任何决定。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先生，在MIT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是脑海中关于他的信念在支撑着我，让我坚持到今天。”
　　与此同时，格莱美的颁奖典礼也提前到最近这段时间了，徐星见获得了今年的格莱美年度制作奖。但是和黎忘的颁奖典礼冲突了，他放心不下黎忘，就没去洛杉矶。
　　他发了条微博，写道，“你的突破比我的更重要，更能令整个世界欣喜。”
　　评论里很多条都是【恭喜黎忘女生获得诺贝尔奖】
　　大家的平等意识在提高，她们就是无比优秀，是不需要前缀的优秀。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黎忘从一个会因为各种小事而手足无措的孩子到整日泡在实验室的国家栋梁，毫无疑问，她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大人。
　　领完奖回国之后找黎忘做采访的人络绎不绝，但她都一一拒绝，只是守在实验室里，在自己的领域里继续兢兢业业地钻研。她拒绝那些人时给出的答案只有一句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可是半年后的某一天，黎忘又倒在实验室，徐星见接到医院的电话赶紧过去。
　　黎忘这次情况太严重了，徐星见根本瞒不住，黎父黎母，黎城，还有萧研雪都先后赶到手术室门口。
　　他签完字后在手术室外慌张地踱步，但这次他们看着徐星见这样，都觉得很心疼。他们不约而同地说“不怪你，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从很久以前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医生终于出来了。但是医生却说“手术很成功，命保住了。但是她已经是肺癌晚期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医生说完就走了走了。他控制不住流出眼泪，他不敢相信，事情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昨天她还蹦蹦跳跳着说今天想吃他做的锅包肉，今天这么久没剩多少时间了呢……
　　一定是噩梦吧，这场噩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他们几个一起在手术室外落泪，又互相安慰，徐星见说“别告诉她了，让她开心地过完最后这段时间吧。”
　　一会儿我们几个就不进去了，她看见这么多人肯定会察觉到什么，而且我们很容易控制不住在她面前哭出来。她肯定不想让我们担心，不想让我们知道。徐星见点点头，他整理好情绪，然后走进病房。
　　徐星见当然没告诉黎忘，他说“你就是工作太累了，要多休息一段时间，多休养一下就好了。我已经和研究所请过假了，在外太阳系探测器发射之前都不用去了。”
　　黎忘点点头，她想，还有3个月啊，差不多够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不好意思地说“又让你担心了，我们回家吧，老公，我想回家。”
　　徐星见点点头，抱住黎忘，他不想让黎忘看见他这样。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整理好情绪，牵着她的手，去办理出院手续，办好后他们直接回家。
　　黎忘不能吃太油腻，否则会恶心呕吐，不能吃太辣的，不然会胃痛。
　　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徐星见依然事无巨细把黎忘照顾得很好，这让她少了很多痛苦，很少会胃痛。
　　他们会经常一起去逛博物馆，徐星见发现在博物馆黎忘也能言之有物，又让他惊讶了一下。
　　黎忘傲娇地说“我可是看过100集中国通史纪录片的人。”
　　徐星见笑着说“但是你看过就能记住也很厉害啊。”
　　黎忘挠挠头说“其实也快忘没了。”
　　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经常会一起散步。他们走在夏天的兆麟公园，看荷花盛开，他们也走在冬日的中央大街，看一场雪覆盖黑土地，留下一整个世界的纯白。
　　他们会一起去吃很多美食，其实主要是麻辣烫和麻辣拌，偶尔会去餐厅，但是黎忘并不喜欢俄餐，后来两人就不去了。
　　黎忘最喜欢的是秋林公司的修古丽姆和鲜酿格瓦斯。但是她每次吃修古丽姆只能吃一小点，不然吃多了会反胃。
　　她有一次偷偷多吃了半个，在卫生间里吐了半个小时，徐星见又无奈又心疼。后来黎忘因为不想让徐星见心疼难过，所以她就不再偷吃了。
　　一个月后，某天他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泰坦尼克号》，黎忘没来由地开口“如果哪天我先走，你也要过完很好的一生。”
　　徐星见的泪落在黎忘的脸上，黎忘擦了擦两人的脸，然后说“卡戎选择了爱冥王星，就会爱它平坦的斯普特尼克平原，也爱它凹凸不平的陨石坑。卡戎会永远不知疲惫地围着冥王星转，哪怕冥王星不是这条公转轨道上唯一的天体，但它却是卡戎唯一的坚定选择。”
　　徐星见愣住，原来她都知道，只是不想两个人都难过，于是配合他每天演戏……
　　黎忘的手依然在替徐星见擦掉眼泪“所以，答应我阿星，如果那一天来了，你可以伤心，也可以难过，但别自责。我从学核物理开始就准备好面对这个结局了。但是因为有你来爱我，所以这个过程比我预料的美好得多。所以我没什么遗憾。”
　　徐星见难过地抱住她“别说了，梨子，求求你……”
　　黎忘拍着徐星见的后背，笑着说“终于轮到我安慰你了。”
　　黎忘拉着徐星见的手，带他一起翻开他送的那本《宇宙》，在书里卡尔·萨根说“我们抬头看时，总是觉得星星遥远，但其实宇宙大爆炸时形成的原子就是形成我们身体的原子。所以星星并不远，因为我们就是星星本身。”
　　黎忘指着书说“你看，所以想我的时候就看星星吧，等千万年后粒子重组，我们终会再次相遇。”
　　徐星见勉强自己扯起嘴角，他上扬的嘴角里藏着苦涩“好。”
　　黎忘说“还有三天，外太阳系探测器就要发射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火箭发射吧，这次是在酒泉，我们还可以顺便再一起去一次敦煌。”
　　徐星见牵着她的手“好。等回来就给你准备30岁生日。”
　　黎忘不满道“我永远18岁，OK？”
　　徐星见笑着回应“好，我们家梨子永远18岁。”
　　光年突然跑过来，舔黎忘的脸，黎忘笑着抱住他“好痒啊光年，别舔了。”
　　下一秒，光年被徐星见抱进怀里，黎忘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然后站起身和徐星见说“老公，我今天想吃淮扬菜。”
　　徐星见笑着跟在她身后“就知道吃，我做一个小炒时蔬，大煮干丝，再煮个阳春面，可以吗？”
　　黎忘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嘿嘿。”
　　吃完饭后，黎忘跟徐星见说“我们回我家好不好待一天，我想我爸妈了。”
　　徐星见说“当然可以。”
　　两人吃完饭就回去了，黎母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又瘦了好多，明明前两天才回来过。”
　　是啊，这几个月黎忘经常回家，他们都知道，黎忘在好好地和他们告别。
　　黎忘挽住她的胳膊说“妈，我这就是上班累瘦的，徐星见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就能补回来了。”
　　黎母点点头，黎父偷偷回房间抹眼泪。
　　最近黎忘和萧研雪联系的也很频繁，她们两个好像又回到了初中的时候。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午饭，一起上课开小差。
　　黎忘这几个月一直在和他们好好告别，探测器发射前的最后一天，她想和徐星见一起。明天早上他们就要坐飞机去酒泉了，徐星见问她“还不睡，是不困吗？”。
　　黎忘忍着难受，笑着说“我可能需要徐老师的哄睡服务，可不可以再给我唱一次《这个夜里》啊？”
　　徐星见把她搂进臂弯“当然可以。”
　　徐星见温柔低沉的声音传进黎忘的耳朵里“我爱的人在这个夜里/一眼望去像几个世纪/习以为常但又舍不得不去珍惜……对于明天我已经鼓起/要天长地久的勇气。”
　　在徐星见舒缓细腻的歌声里，黎忘睡着了，只是她再也没有醒来。
　　徐星见流着泪，他打电话，用哽咽的声音通知她的家人和朋友。大家都急急忙忙赶过来这里，在大家齐聚的时候，窗外毫无预兆地飘下的今年的初雪。
　　他们都知道，黎忘最喜欢下雪天了，所以一个个都哭得更厉害了。放射性物质终究令她永远留在了29岁。又是一年初雪，但她再没能等来30岁的生日。
　　徐星见抱她在怀里看向窗外“梨子，你看，又下雪了，又是一场初雪。我们不是说好明天去看火箭发射吗？我们不是说好要给你过18岁生日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徐星见说“明天的火箭发射，我去替她看，那是有她参与的探测器，我希望能够亲眼看见，她也是。”
　　众人点头，黎城拍着他肩膀说“这边就交给我们了，你放心去吧。”
　　徐星见：“谢谢哥。”
　　黎城：“嗯。”
　　这是黎城第一次没反驳他。可惜黎忘还是没看见……
　　萧研雪突然走上前说“这是梨子上次见面给我的信，她说，等她……之后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她还是没勇气说出那个字，但她们已经好好告别过了，没有遗憾了。
　　徐星见手有点抖，他接过信说“谢谢。”
　　他颤抖着手拆开那封信，黎忘在信里说她这几年过得都很幸福，希望他也可以继续好好生活下去。信中写的最后一句是“世界车水马龙，唯有你是我的私心。”
　　他的眼泪落在信纸上，纸上的字迹却没有被晕开，黎忘在ps里写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哭，我特意选的点石0150，不会晕墨，我是不是很聪明？”
　　徐星见又哭又笑，自顾自小声地说“你全世界最聪明。”
　　在众人把黎忘带走后，徐星见想起来他的透明手机壳后面有一张3寸的照片，是他给黎忘做了一朵雪玫瑰那天拍的。他想起了什么，于是拿出笔在照片背后写下一句话——你就是星星本身。
　　第二天一大早，徐星见在飞机上，他在去酒泉的飞机上。下了飞机后有人接他直奔发射场，他的手机上是火箭发射的直播间。
　　他赶到的时候，刚好直播间里传出声音，开始发射倒计时了。现场的人也激动地一起倒数。
　　“3，2，1，点火！”火箭升空，现场又是一片欢腾，徐星见也一样激动自豪，一样热泪盈眶。他刚想抱住黎忘，可转过身却发现，原来她已经不在了，这次自己是一个人来的。
　　直播间里的画面切到指挥大厅，全是欢呼，喜极而泣，鼓掌，大家互相拥抱。发射现场也人声鼎沸，好像只有他形单影只，失去了她，他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一样难过。
　　在黎忘去世的数年里，徐星见依然在好好生活，他依旧写歌，只是不再走到台前唱歌。
　　他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很好，黎父，黎母，黎城，还有光年，他都能照顾得很好，只是除了他自己。
　　有时候他都会想“是不是因为他把生日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所以黎忘才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但他又想起黎忘叮嘱过他，让他不要自责。于是他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很多年之后，黎城才告诉徐星见，黎忘爱上他的诱因。原是那年最疼爱她的爷爷去世了，在那之后黎忘就陷入了牛角尖里，她觉得开心也是一种罪过。直到遇见他，他在无意中用乐观幽默的态度感染了她，让她知道，原来她可以开心，这样不代表遗忘，只要爷爷在她心里就够了。
　　徐星见无奈地觉得自己知道真相知道的好晚，晚到他已经来不及安慰黎忘，但是他却忘记了，他在很多年前就用实际行动安慰过了。
　　他还是和之前黎忘生日时候说的那样，每年都给黎忘写一封信，只不过第三封信只后的，黎忘就再也没看到了……
　　她已经孤独地走过暗无天日的十年，刚等来和他白头到老的黎明，她却在黎明中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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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希望是be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想他们有一个he，番外一恭候您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