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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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弦鬼在胸膛深处涌起的猝不及防的剧烈疼痛中难以自制地弓起身体痛呼出声，感受着那股血液沸腾翻滚般的烧灼痛感沿着心脏动脉迅速上涌，横冲直撞地灼烧蚀尽沿途的一切血肉，最后终于找到出路般冲进食道，顺着喉口向外涌出。
魇梦在身体自内向外被破坏的恐惧感中脑内下意识地闪过“这是惩罚吗？”的念头，还未来得及深入思考，有什么东西压迫在喉头的触感让他生理反射地弓起脊背干呕起来。
一小团猩红毫无阻碍地自他口中呕出，尚未落地便仿佛有生命般伸出数条触肢向上延展交错，于瞬息间交织勾勒成一片薄薄的殷红人型。
这展开后只有纸片般轻薄到近乎透明的一层鲜血完全不遵守物理规律地凭空增殖起来，翻涌着迅速丰盈至成人身形，表层的血液涌动闪烁，如同披上“画皮”的鬼魅般显现出清晰细致的人类形态。
鬼王之血在主人操纵下强硬脱离宿体带来的穿透损伤已在周身咒力的惯性流转下迅速愈合无碍，魇梦的一只手还因为刚刚那突如起来、仿佛要灼尽一切的疼痛而下意识抬起按住喉咙，新生的血肉边缘似乎还隐隐残留着被烧灼腐蚀般的痛感。
他略显呆滞地抬着头，愣愣地注视着眼前这瞬息间发生的一切，被震惊得一时难以回神，直到借助那一点血液突兀现身于此的鬼王身形彻底稳定下来，略略低头向他看过来时，才浑身一激灵地反应过来。他连忙放下手臂重新恢复成五体投地、毕恭毕敬的躬身跪姿。
“无惨大人……！”他有些惶恐、但又难掩惊喜地颤声向鬼王行礼：“属、属下没想到您竟然会亲自驾临，实在是喜不自胜……！”
他脑中还残存着刚刚惊鸿一瞥间印在视网膜上的鬼王俊美面容的影像，激动得连撑在地板上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一堆念头。
真的是无惨大人！那位大人居然纡尊降贵亲自以分/身来见自己了！刚刚的疼痛是惩罚吗？还是单纯的无惨大人要借助曾经赐下的血液“降临”的步骤？
他伏在地上，想起刚刚自心脏处起源的烧灼疼痛和横冲直撞后经口呕出、最终织构成鬼王身形的那一小团猩红血液，只觉得心中充溢满一阵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幸福满足之感。
月彦有些惊讶地挑眉，颇感稀奇地打量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下弦之一。
他此刻临时构筑的这一分/身，所使用的正是当时分离出来用以制造十二鬼月并供给其咒力的那部分血液，因其原本就是构成其身体的一部分，所以相较于本体，这个“原地取材”的分/身在本质上还要更靠近面前的“子系统”魇梦一些。
月彦作为鬼之始祖，本就能感应到被自己血液转化之鬼的较为明晰的心理活动，此刻将意识降临于这一分/身之中后，对于魇梦这一个体的感应较之本体也更加清晰细腻，甚至能够分辨出那些尚未成型的、连魇梦自己本人都还不甚明晰的情感和思绪苗头。
正因如此，此刻月彦有些讶异地察觉到，面前这个刚刚才被自己问责、被毫无征兆地加以“酷刑”的下弦之一，心中竟没有半分怨怼，而是满满的洋溢着兴奋激动之情，欢欣鼓舞得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这样充盈得过分、反而显现出病态的“正面情感”，即使对鬼王而言也显得罕见和稀奇——在不喜欢增加世界上“鬼”的数量这一点上，月彦与那位原本的“鬼舞辻无惨”还是很有共鸣的。
也正因如此，他在经历此次“世界认知度”的危机前，只在事出有因时才偶尔才将人类转化为鬼，这样利用血之连接直接感应他人心理和情感的经历自然也并不太多，更遑论这等超出正常人范畴、已经近乎对神明天命之类的信仰崇敬之情了。
还真是……挺新奇的。
月彦饶有兴致地轻轻眯眼，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下弦。
他今日最开始只是因为魇梦这个没怎么寄予期望的小小下弦搞事能力有点突出、可能会提前引来咒术界太多注意搅乱自己的计划，才分出精神来专门“问责”加仔细了解一下情况，看有没有必要据此调整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但魇梦的应对表现实在不错，很会说话和讨人欢心，声音又好听，使月彦对这个曾经不上心到连长相都模糊了的下属重新生起了点兴致，心念一动间决定捏个分/身，将意识投放过来亲自见一见，一方面是想评估一下此人是否能堪大用，能不能派上点更好的用场；一方面也是有点好奇“情报”里所描述的好相貌，准备亲自“鉴赏”一下，看看系统的“审美”如何。
——月彦从来都知道，自己是有一点所谓“颜控”倾向的，他也从未刻意掩饰过这一点：毕竟“食色性也”，人之本性，他的这种颜控又不涉及更深一步的欲望，而仅仅只是一点止步于观赏水平的偏好罢了。
相较于与他同等实力地位、但完全是随心所欲地去满足自身恶质欲望的“某些人”，月彦自认为，他自己的这点小小的偏好，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人畜无害了。
而当他真的因为一时兴起以分/身“降临”在魇梦面前时，这个从前一向表现得平平无奇的下弦鬼再一次给了他一点出乎意料的“惊喜”：与月彦从前见惯了的那些或是因恐怖畏惧而臣服、或是因渴求鬼王所赐予的力量而狂热之人不同，魇梦此刻心中所涌动着的这种情感，似乎更接近于……狂信？
月彦有些不确定地沉吟了一小会儿，才在自己既往所知的种种极端情感中挑选出一个目前看来比较接近的描述：对所信仰的“神明”的狂信，和以此为基础诞生的病态而狂热的追随与奉献的欲望。
他回想着系统那里对于“魇梦”过去的寥寥数笔描述，在惊讶的同时又感到一丝丝荒谬，几乎快要笑出声来：这个因精神疾病自幼沉溺于梦境与现实边界、无依无助以至于连人格都渐渐扭曲成非人模样的可怜人，竟然是依靠着将曾经把自己开膛破肚、差一点吞吃入腹的“恶鬼”奉为神明，才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和动力的吗？
真是扭曲、可怜极了。
即使我现在毫无道理地用尽残忍的手段去折磨他、杀死他，他恐怕也只会满怀感激之情，觉得自己终于得偿所愿，是神明“大发慈悲”地容许了他的“献身”吧。
鬼王居高临下，近乎怜悯地垂目注视着跪在面前的下弦之鬼，借助血之连接感受着对方那依然乱糟糟满溢于心头的欢悦之情，半晌，他忽然略一俯身，伸出一只手抵住鬼的下颌，微微施力向上抬起。
魇梦因着鬼王突如其来又纡尊降贵的肌肤相触浑身幅度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顺从地遵照鬼王的示意挺直上身，跟着施加在自己下颌处的力道抬起头来。
他谨慎地维持着一个仰头垂目的温顺姿态，在确保无惨大人能够清楚观察到自己脸上每一丝表情变化的同时，小心注意着自己眼神的落点，避免触及任何可能冒犯到上位者权威的地方。
月彦也注意到了他的这点小心思，哼笑一声，先慢悠悠地捏着人的下巴左右转转，把整张脸都仔细看了一遍后才命令道：“抬眼看我，还有，先解除伪态。”
魇梦闻言略一怔愣，但很快低声应是。随着他解放开为了伪装成人类外貌而特意压抑在体内的咒力，皮肤上原本彰显着鲜活生命气息的浅淡血色迅速褪去，裸露在服饰外侧的小片肌肤重新显现出本质的、冰冷死寂的惨白。
青年人原本修得整齐的及肩黑发也略长长了些，新生的红色发尾略显不羁地垂在耳后，还另有两缕更长些的、挑染般的绿色长发，柔顺地曳在西装肩头。
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红晕的面颊上有黄色渐变的鬼纹浮现，两侧对称、大小不等的方形呈一条竖线，如斑斑泪痕般自眼下一直铺排至下颌，配上惨白的底色，为这张原本温柔秀美的面孔蒙上一层森森诡谲之气。
那双殷切注视着他的、雾蒙蒙的、满盈着憧憬和喜悦的青蓝色虹膜中央的深色瞳孔如落入水中的墨汁般氤氲开来，丝丝缕缕晕染开的墨迹又再度聚集，一侧重新构筑成如同西方神话中所描述的恶魔一般的线型横瞳，另一侧则交缠织构成“下壹”的繁体字样，据占在青蓝的底色之上。
月彦耐心地等待下弦鬼彻底褪去伪装的人类外皮，显露出藏匿于其中的非人本相，这才放开扣住他下颌的手，转而向上，欣赏般地用拇指轻轻拂过魇梦一侧眼下的明黄鬼纹，感叹道：“嗯……确实还挺好看的。”
魇梦眼睛一亮，没得到新的吩咐又不敢随意乱动，只好殷殷切切地仰着脸，用渴慕的眼神望着鬼王，试图剖白自己的心意：“大人，您喜欢我的眼睛吗？要我把它们挖出来方便您赏玩吗？”
月彦手指一顿，被他这过于惊人的发言震得连原本的思路都停滞了一瞬。
……我难道看起来像是有这种残暴癖好的人吗？
月彦在心中暗暗腹诽，仍维持着原本勾唇轻笑的表情，轻嗤道：“我要你的眼睛做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收回原本轻轻扣住魇梦侧脸的手，转身向后几步坐在房间靠墙处的扶手椅上：“继续说吧，现在东京一共有多少个植入了你的‘眼’的咒灵？”
魇梦最后略有些不甘地偷偷盯了着鬼王随意搭在身侧扶手上、闲闲轻敲的纤长手指一眼，重新半垂下头去，顺从地回答道：“是，无惨大人。因为还需要选取合适的咒灵作为媒介，所以属下近一个月来总共只设置了十七个‘眼’。”
他借机汇报工作，努力表现自己：“最初的两个，作为用于尝试触发机制的实验品被设置在咒术师的巡逻地点附近，已经连同宿体的咒灵一同祓除了，因为只是尝试没有进行攻击，当时在场的术师也因此并未发现‘眼’的存在；昨晚五条悟又祓除了一个，现在总计还剩十四个‘眼’。
“其中有十一个放置在地缚灵型的咒灵体内，另有三个则被设置在会小范围移动的咒灵体内，它们的诅咒也因此能够辐射更广，可以覆盖大约直径五到六公里的范围，吸收咒力的效率也更高一些。”
月彦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那么你能操纵那些咒灵，或者实时监控它们吗？”
魇梦神色变得有些羞愧：“属下无能，目前还做不到这种程度，只能读取‘眼’自毁前传回的信息、或者主动收回时接受其内储存的近期情报。”他说完，又连忙补上一句以表决心：“我会努力提升咒力水平和对术式的开发，尽快达到您的要求的！”
月彦摇头否决：“不必‘尽快’，昨晚那次已经引起了五条悟的注意，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先——”
魇梦正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指令，话到一半却忽然间没了下文，一时间不由愣住，不知是无惨大人忽然改了主意，还是自己触犯了什么禁忌。他又无权询问，只得带着满腔疑惑低头跪在原地等待。
另一边，东京近郊的咒高相谈室内，月彦在三两声急促的敲门声中将意识自分/身抽离，在辅助监督推门进入的前半秒睁开眼睛，将神色调整至略显讶异：“伊地知先生？怎么忽然这么匆忙，发生什么事了吗？”
伊地知苦笑着向他躬身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松殿先生，刚刚‘窗’传来紧急求援的讯息，需要请五条先生前去，我是目前唯一身在高专的辅助监督，接下来也要跟去负责相关的联络工作，没有办法陪同您继续参观高专了，真的非常抱歉！”
他略略犹豫了两秒，似乎在心底评判了下这一情报有无隐瞒的必要，又补充道：“从目前的情报来看，犯案的应当就是今天早些时候五条先生同您提起过的，那个拥有能够致人昏睡的精神攻击能力的诅咒师。”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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