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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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戌末，府内各处已点上灯火。
姚窕坐在庭院中央的石凳上，桌上烛光拂照着她脸盘，映出橘黄暖色，使那瑰丽容颜越发动人心魄。
“少夫人，时间不早了，可要先洗漱就寝？”候着的丫鬟凑过来低声询问。
姚窕回过神，扭头朝门口方向望去，嗓音柔而清泠：“几时了？”
“快亥时了（21点）。”丫鬟顿了顿，补充道：“世子此番立下大功，庆功宴上走不开，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不若少夫人先就寝，待世子明日回来再问他？”
姚窕无言，只略垂下眼帘。
镇国公世子裴琤，出身高门，容貌昳丽，年仅二十便被皇帝授官正四品的金吾卫中郎将，今次随镇国公出征凯旋，又立下连破北齐十二城、第一个领军攻入齐都活捉齐皇的大功。
今日是他凯旋后的第一天，皇帝于鸣翠宫设庆功宴，犒赏功臣。
他未曾归府，却派人送了位姑娘回来，还安排对方住进了连她都不能擅入的静书斋。
作为妻子，她本有资格询问裴琤。
可她嫁给裴琤三年，一不得他喜欢，二无所出，且早在嫁给他之前，裴琤就告知过他另有心上人。
她此时若要问，该如何问？
问他是不是看上那姑娘，要纳她为妾？亦或者问他，那姑娘是不是他心上人？
如此自取其辱。
姚窕眼睫轻扇了下，收回思绪站起身来，嗓音清泠中透着几分慵淡：“备水洗漱吧。”
“是。”丫鬟迅速应声。
小厨房早烧好热水，得到命令提进湢室，等姚窕卸妆过去，浴桶内的水已经兑好装满。
她舒服泡了个热水澡，进卧房先行躺下。
初夏的夜不冷，甚至还有些热，姚窕盖着冰蚕丝衾迷糊睡过去。
周围声音由远及近，恍惚间，她好像站在某个熟悉的茶楼里。
茶客们笑语交谈，店小二忙来忙去，外头阳光正好，裴琤就坐在临窗的位置，静静等着她。
她记得，这是她嫁给裴琤之前，裴琤私下约见她的地方。
那时她怀着兴奋与紧张前往赴约，见面后还未寒暄，裴琤便开门见山，直言他已有心上人，不能娶她，让她退还庚帖另寻良配。
她所有欣喜与悸动，在那瞬间骤然冷却。
原来她喜欢的人，早另有所爱。
姚窕僵硬站着，忘了这早已过去，她不过是陷入一场旧梦。
远处的裴琤背窗坐着，身上穿着深赤近黑的暗纹圆领袍，束发端正，头上并未戴冠，只别着根短簪，脸上肌肤白皙，五官极其好看，与她初见时一样令人惊艳。
姚窕站在楼梯口，远远看着。
那人似察觉到什么，抬眸朝她看来。
他眼睛狭长漂亮，眼尾轻微上挑，不笑时威严冷酷，一旦笑起来便眼角眉梢都是情，分外勾人。
姚窕离得远，分不清他此时的眼神是凌厉还是勾人，她只觉后背发热，像有谁拥过来，紧抱着她。
嗯？
姚窕猛地从梦中惊醒。
真有谁爬上榻来，从后拥住了她！
“谁！”她惊了下，还没挣扎就先被人抱紧。
“是我。”熟悉的嗓音响在耳畔。
姚窕挣扎微顿，“裴琤？”
“嗯。”身后那人应着，呼吸间吐出的气息带着酒味。
宴上他喝了不少，此刻不知是迷糊还是醉了，脑袋耷拢着埋在她颈肩，嗓音低沉酥耳，还有丝暗哑：“数月不见，怎么不等我就先睡？”
他此次出征有近一年，算起来他们已有十一个月未见。
姚窕眉头微蹙，回手想将他推开，“你不是带了位姑娘入府……”
“吃醋了？”裴琤抓住她手，禁锢着不让动，另一只手由上往下，“醋也无用，她会留在国公府，你还得好生照看她，不得让人打搅她……”
“你别……”姚窕想挣开他手。
裴琤却愈发过分，还附耳说了句羞人话语。
姚窕耳根泛红，连身上都灼热起来。
那人紧贴在她身后，气息拂过耳鬓由颈肩往下，“我来时你好像在做梦？梦见了什么？”
姚窕咬唇未语。
“你是不是后悔了？”身后那人问。
姚窕轻颤着没有回答，裴琤不满她这态度，忽地跪坐起，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你是不是后悔了？”他再问，动作温柔又粗犷。
姚窕咬牙未语，思绪被撞得散乱。
她犹记得茶楼那日，她拒绝了他退还庚帖的请求，只言婚约乃父母之命，她做不得主，想要退婚，得他亲自上姚府向她父母说明。
裴琤气得拂袖离去，过后并未上门退婚。
她满以为他放弃了，却没想裴琤会在婚期当日逃婚离开。
镇国公亲自前来道歉，对她说若是还愿意嫁，国公府会让三公子代为接亲，完成典礼。待她嫁过去后，他和夫人会视她如亲女，往后想改嫁，国公府绝不阻拦，甚至愿意以嫁女的规格礼仪送她另嫁。
她同意了这提议，哪怕裴琤逃婚离开，也还是强嫁给了他。
与其让人笑话她在大婚前夕被人抛弃，还不如嫁过去，全了礼仪与脸面。
只是裴琤被抓回来后对她十分不满。
他恨她强嫁，不喜她靠近，不仅日常不爱搭理，还曾掐着她下巴冷酷发言：“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强嫁给我。”
“姚窕。”裴琤微喘着将她思绪拉回。
姚窕红唇微张仰头看去。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容颜，只听他边喘边用力道：“你就算后悔也晚了，当初是你要强嫁给我的，这一切你都得受着。”
姚窕唇齿间溢出声音，忍不住抓向他后背。
“我不后悔。”她道。
她不后悔，哪怕他总喜欢用种种羞人姿势故意折腾她。
“是吗？”黑暗中，裴琤好像低下头来，眼里有着同样的欢愉。
“姚窕，记住你的话，你就算后悔也无用，我们就该这样相互折磨到老，谁也别想解脱。”他呢喃着轻咬住她唇。
姚窕早已陷入混沌，任由他深吻着，未曾听清这话语。
许久后，在累得昏睡过去前，她想她永远不会后悔，强扭的瓜或许不甜，但这一刻的欢愉真心实意。
哪怕……他心里另有其人。
翌日。
姚窕醒来时，裴琤已经离开。
她睁眼看着枕边位置，那里空荡清冷，她身上温暖干爽，要不是腿间还有不适，昨夜的抵死缠绵，就好像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
姚窕轻垂眼睫，缓缓坐起。
外间值守的丫鬟听到动静，忙端着水盆等物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大丫鬟晴空将床幔挂回两边，笑着传话道：“世子已经去上早朝了，离开前特意吩咐不用叫醒您，还说夫人那边的请安，您要是不想去也可以推了。”
“嗯。”姚窕神情平淡，接过牙粉刷牙。
她对裴琤的叮嘱并无欢喜，三年来，每回他折腾过后，都会显示出体贴的一面。起初她还高兴，后来慢慢也就淡了。
“少夫人今日要穿哪套？”待姚窕洗漱完毕，另有大丫鬟让人捧了几套裙衫过来询问。
姚窕扫过一眼，“水绿那套。”
“好。”大丫鬟远岫让人将其他衣裙放回去，又另挑了搭配的首饰，拿过来询问道：“少夫人不出门的话，那今日戴这套翡翠头面可行？”
“可。”姚窕颔首，坐到梳妆台前，任由负责梳头的丫鬟摆弄长发。
铜镜里的美人脸色略显苍白，唇色略微浅淡，眸光略含清波，不用如何妆扮，已先有股娇弱清艳的魄人美感。
负责梳妆的丫鬟给她点上胭脂，梳好发髻，戴上翡翠头饰，那点娇弱便转为妖冶清冷。
姚窕换好裙衫出了门，一群丫鬟仆妇缒在后头跟着。
镇国公夫人糜氏与镇国公住在正院和睦堂，离姚窕和裴琤住的曲水院有段距离，步行过去约需大半刻钟。
姚窕习惯抄近道，才拐进偏静小路，就听有对话声传来。
“听说世子昨日带了位姑娘进府，还安排住进了静书斋，我今日路过时，发现静书斋外守着两个壮实婆子，那眼睛瞪得可吓人了，还不许人靠近，不知道的还以为院里藏着什么宝贝呢。”一个丫鬟道。
另一位接口道：“何止啊，我听说世子还特意寻了女医进去贴身伺候，生怕那位姑娘初来乍到，水土不服。”
“这么好？世子好像都没这么紧张过少夫人……”
“那哪能一样啊？你别看世子好像很体贴少夫人，其实啊……咱们世子当初可是逃过婚的，少夫人过门时还是三公子代为迎……”
“咳！”一声重咳陡然打断两丫鬟交谈。
紧接着，一醇厚男声传来：“交头接耳瞎说些什么呢！你们哪个院的，想挨板子不想干了是不是！”
“三管事……三、三公子。”两丫鬟顿时噤若寒蝉。
姚窕站在暗处，视线越过遮挡的枝丫，隐约看到远处站着两人，其中一人年轻俊朗，五官面容与裴琤有五六分像，正是镇国公第三子裴玦。
三公子裴玦扫过两丫鬟，嗓音清冷：“乱嚼舌根，罚例银三月，鞭十竹笞，自去领罚。”
“……是。”两丫鬟低弱应声。
裴玦没作停留，抬步走过，渐行渐远。
随行的管事问过两丫鬟姓名使处，也跟着离开。
“这两人端得无礼胡言！少夫人，需要奴婢过去敲打一二吗？”大丫鬟晴空不忿道。
姚窕并未恼怒。
“三公子已经罚了，便当没听到吧。”她抬步继续朝正院去，走了两步又顿了顿，扭头道：“裴琤真喊了女医去静书斋贴身伺候？”
“这……”跟着的两大丫鬟对视一眼。
远岫道：“奴婢让人去打听打听？”
姚窕点头，再朝正院去，思绪又有些发散。
裴琤为什么要找女医跟着那位姑娘，怕她嫉妒暗害？裴琤会害怕这点？他当真如此紧张对方？
那昨晚他为何又……不陪着那位呢？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