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监狱》辛木西

46、内核

　　王灵均把海珠种到少年体内，手离开他额头前下意识捋顺了少年太阳穴旁的一缕头发。

　　这动作无比娴熟，好像她做过成百上千次。

　　王灵均怔愣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中凝聚出一粒珠子，里面是她刚才捕捉到的记忆片段。

　　——高大身影占满整个视野，宽大手掌抚摸着她的头。
　　“痛吗？”
　　王灵均抹去无意识流出的泪，奶音沙哑：“刚开始会痛，后面没有意识了。”
　　“你知道为什么会痛吗？”
　　王灵均：“因为他死了。”
　　“不，是太弱了，他懦弱无能，连内心的苦闷都发泄不出来。小宝你可不能像他一样。”

　　零鸠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像是卸下了面具露出真实冷酷的王灵均。

　　他战战兢兢叫了声：“老大，怎么了？”

　　王灵均收起记忆凝珠，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灿烂的笑遮盖住了冰冷的内里。

　　“什么怎么了？”

　　零鸠失落同时有点失望：“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王灵均再次缩小，爬回他肩膀，“等待。”

　　零鸠默默蹲下，靠着墙开始发呆。

　　王灵均也没有说话，两人齐齐盯着躺在杂物堆中的少年。

　　“小鸠子，我发现了一件事。”

　　零鸠呆呆回神：“啊？”

　　王灵均刚才全程围观了惨剧，记忆深刻：“莱恩身上的伤口愈合了。”

　　零鸠什么都没有看到，自然也不清楚伤口。

　　王灵均：“他手臂至少被划了五十刀，皮开肉绽根本就没有一片好皮，可是现在他身上的伤口都好了。”

　　她提出疑问：“现在第一之城最强的治愈剂治好一道小伤口都需要一分钟，莱恩身上的伤口愈合是外力还是内力？”

　　零鸠不假思索：“内力。”

　　“可是人的自愈能力有这么强吗？”

　　零鸠自言自语后觉得头疼，“不对啊，他到底是奇异种还是真实画面，我都混乱了。”

　　自从进入了这个星图，他时常会有这样的感受，分不清虚幻和真实。

　　王灵均拍着脑门，“在我看来，是真实画面，你还记得我和陆笛的推测吗？”

　　零鸠搜索记忆，“星主可能是蒲莱恩？”

　　王灵均循循善诱：“没错，也就是说，这个人可能就是小吃街星图星主。虽然陆笛没说蒲莱恩是否有疾病，但从星图状态和奇行种描述来看，他是不是有病？”

　　零鸠没想到话题拐到了这里，傻乎乎重复：“他有病。”

　　王灵均激动到打了一个响指：“没错，他就是有病，你都说他可能是认知障碍，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还是猫，那他的星图能正常都那里去。”

　　她手指在眼睛周围转了几圈，“眼睛不一定可靠，你要坚守自己的心。”

　　“内核，宝贝，你需要内核。”

　　王灵均重复了很多次，堪称苦口婆心：“你需要找到自己星图的内核，这不仅可以让你避免被星图异化，也能最大限度激发你星图的能力。”

　　零鸠在这方面懵懵懂懂，“可是内核是什么？”

　　王灵均被问到，不明白如此简单的事他怎么就做不到呢。

　　“是你自己啊，你要清楚自己是谁，内核稳定，你才不会迷失在自己星图里，反过来被自己意识影响。”

　　零鸠手指不停揪着衣角，“我试试。”

　　王灵均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不过这件事也急不来，每个星图使都要经历这个阶段，当初小笛子也花费了将近一年时间才找到内核。”

　　零鸠手指不停在衣服上画圈，“要是找不到内核呢？”

　　王灵均一脸严肃：“这是星图使的一道坎，过的去就能随心所欲使用星图，过不去尸骨无存。”

　　零鸠好似被吓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灵均长出一口气，她一般不爱说这些，但面对自己认可的小弟，她还是说了。

　　“不说这些，你也不要冥思苦想钻牛角尖，经历多了你自然就能找到内核。”她给小弟猛灌鸡汤。

　　“我们就以这个星图为例，你在这个星图里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首先因为这个星图本身的特殊性，其次才是你的内核问题。”

　　王灵均努力掰回他的状态：“你在袁兵和陈梨莺星图里没有这种情况对不对？”

　　零鸠小幅度点头，终于出声回应她：“对。”

　　王灵均接收到他的回应，也振奋了许多：“袁兵和陈梨莺星图虽然一样都是混乱者星图也是附和星图，但一来那两个星图等级只有A，影响不到S级的你，二来在那两星图里我干涉较多，你并没有深入接触，所以问题集中到这个星图暴露了。”

　　“但这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好事，越早接触到内核，你就能有越多的时间去寻找。”

　　王灵均狂咽唾沫，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她嗓子发干。

　　“你就把这个星图当作练手，试着用心去感受。”

　　零鸠抬起头，看着言真意切的王灵均，无名的恐慌消退，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他用一句话证明自己状态回来了：“所以他真的有异于常人的超强自愈能力？”

　　王灵均揉着脖子，顺着他的话看向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

　　“我估计是，这个村子也处处透着古怪。”

　　她看向小巷口，延伸出去的道路两旁是传统古朴的房屋，瓦片斜顶，泥泞道路，可是路口又会出现不同寻常的高科技产品。

　　零鸠绞尽脑汁回想：“陆笛说这个村庄是锅碗村，位于青山区？”

　　王灵均皱眉看着他：“是钟山区吧，蒲莱恩是钟山区的人。”

　　地点的争论让两人同时闭上了嘴，两人干瞪眼长达一分多钟。

　　最后还是王灵均打破了沉默：“青山区和钟山区距离多远？”

　　零鸠：“不远，两区之间只隔了一座山，严格来说两区间相距几百米。”

　　说完，他举目望去，伸手一指：“就是那座山——钟山。”

　　王灵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如同巨兽般蛰伏在村后的高山。

　　在这个星图里，一直都是夜晚，始终不见太阳，这时人类技术还做不到照亮整座山脉，是以黑暗中的大山给人不寒而栗之感。

　　进入小吃街星图里的回忆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过了遍，在这座钟山脚下，王灵均想通了一些事。

　　“零鸠，锅碗村是不是很偏僻？”

　　零鸠不是百科全书：“我不知道，第一之城的历史很丰富，具体到一个村我就不清楚了。”

　　王灵均：“还是要快点把小笛子的灵魂抢回来。”

　　说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没法等了啊。”

　　王灵均看着自己现在这三个指头高的身体，愁上加愁，“精神力恢复太慢了，又没有药，这可咋办？”

　　紧要关头，零鸠抬眸，乖巧举手，“我有药。”

　　他卸下后背的大背包，从里面翻出了监图局发给他的药剂，“这个能用吗？”

　　王灵均看着还未拆封的药剂，上面还印着监图局的方块标志，“当然能。”

　　她接过药剂，跳到地面上，咕噜咕噜一口闷完。

　　因为是B级药剂，发作时间和恢复效果不如S级，但胜在副作用小，对身体损伤小，意外契合如今的王灵均。

　　喝完药几个呼吸后，一米七的王灵均出现在了零鸠面前。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眉眼间的疲惫慢慢消散。

　　“走吧小鸠子。”

　　零鸠看着面前纤细的手，看似瘦弱无力，实则蕴藏着不可低估的能量。

　　“你现在要硬破这个星图？我们出去会不会被猫大人发现？”

　　王灵均把一颗海珠砸到墙上，蔚蓝的光闪过，一道椭圆形的拱门出现在墙上。

　　她握紧他的手，带着他走进门。

　　“精神力不够我硬破，只能通过海珠创造一个小通道出去，那家伙估计各个星图乱窜着找我们，不怕。”

　　王灵均一脚踏进门后才告知零鸠：“但海珠创造出的门认主，可能会有点痛苦，你要抓紧了。”

　　零鸠猝不及防被拉进门，一瞬间千万倍的压力袭来，他觉得自己的肺要炸开了。

　　外表看着荧蓝柔和的拱门，内里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以及令人窒息的高压。

　　“呼——”

　　几秒钟的时间里，零鸠觉得自己过了漫长的一生。

　　重见灯光那一刻，他由衷感谢自己还活着。

　　王灵均自然知道他遭受了什么，没有挖苦泪流满面的他，而是沉默着将他拉到了空无一物的安全屋中。

　　零鸠抹干眼泪，却抹不掉哭腔：“我们要去哪？”

　　王灵均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催促，展示出了反常的温柔，“还难受吗？”

　　她指尖柔和揩去他脸庞上的泪，“抱歉啊，没有提前跟你说，怕你恐惧深海高压，只能采取这种方法了。”

　　零鸠飞快眨眼，睫毛将剩余眼泪扫下，泪滴顺着脸砸到了她指尖。

　　“深海高压？”

　　王灵均把他带到安全屋的床垫上，“海珠创造出的门都带有星图特性，其中最排斥外人的就是深海高压，的确会让人很不适。”

　　零鸠：“海珠是你的内核吧，难道……”
　　为什么会有人的内核如此黑暗压抑？光是经过就让他恍如死亡。

　　王灵均看他眼睛重现神采，放下心来，“你想说什么？”

　　零鸠转移了话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王灵均笑着指了指床垫：“去大闹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