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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收回目光,范欣荣从铁盒子里拿出一颗螺丝拧进铁管里。

      “小姜,大师傅说扣你一天工。”方春叶拿着考勤本走到崩塌的铁架子旁边,“小工不扣,只扣学徒。你们怎么回事天天不都是那个点点名吗?”

      小姜便是范欣荣亲自带的小学徒。

      小姜闻言气愤道:“不是我们想起晚,是有人把表调慢了五分钟我们才迟到的。昨天没感觉,今天起晚了才发现表不对。真是邪门了!好像谁愿意被扣工钱似的。”

      拧螺丝的手蓦地停住,范欣荣抬头看旁边的小姜。“慢了。”

      “你说慢就慢。有问题找你们大师傅说去。”方春叶又看了一眼范欣荣额头崩开的疤,这才去通知下一个学徒。

      方春叶走了,小姜才好声好气地跟范欣荣解释道:“师傅你不知道吧?咱们那屋的表原本快五分钟。正常情况是,大师傅那屋的表慢五分钟,学徒那屋的表快五分钟,所以学徒每天比大师傅早到十分钟。但是今早大师傅们都到了,我们一群学徒才爬起来。肯定是有人使坏!辛辛苦苦上两天班,扣一天工!还得挨砸!我们招谁惹谁了!”

      范欣荣猛然回头看向安师傅身边那道背影。
      他没有表,也习惯早起。如果要去马师父家干私活,每天凌晨三点左右他会准时醒,如果照常在厂子里干活他则会在五点左右醒来,从没有一次误点误时。一切全凭生物钟叫醒自己。
      他来做学徒那年是九月进的汽修厂,因为李玲不肯松口,他比其它学徒晚来了整三个月,所以没听过大师傅给新学徒立的规矩。马师傅见到他只说了句“好好干”,对他比其他大师傅对学徒甚至小工都宽松许多。那些针对学徒私设的条条框框,他只知其存在却不知其内容。
      是以,他对四间宿舍里的挂表没有细究过。
      那晚从医院出来后他又去了河边,烧掉了消毒衣服、帽子、胶鞋、手套等一应会暴漏信息的东西。回到汽修厂,经过大师傅的宿舍的时候,他推了下关着的门,门开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回到昏暗的学徒宿舍,他趁大家熟睡,摘下挂表,把时间调到了十一点十分,并把电池抠了下来。然后才去水房洗衣服、洗澡。
      等把身上和衣服上残留的味道全部清洗干净,回到宿舍他大敞开门,让月光照进门,然后踢倒脸盆架,搪瓷盘落地吵醒了熟睡的小姜,小姜眯缝着眼睛看向挂表又看向他……

      他一夜未睡,盯着上铺的木板数着时间,估摸着两个小时过去。他又摘下宿舍的表走出学徒宿舍,走到大师傅的宿舍门前,照着大师傅宿舍的表调了时间。把表送回宿舍的途中,借着汽修厂唯一的路灯余晖他才发现,挂表上有一层厚厚的积灰,积灰上沾了他的指纹,前后都有。他回来后,先进屋调表才去水房洗澡,所以细嗅挂表甚至能闻到消毒水味。
      他用胰子洗了手巾,一遍遍擦拭挂表,直到上面嗅不到丝毫消毒水味。
      警察发现了?

      ——

      老火汤小馆二楼。

      刘矿爬上二楼,停在楼梯口等粗喘平息了才往里面走。他似乎更瘦了,以前的体型像破船骨架撑着一张烂帆,如今再看只会觉得那副身体骨架是筷子组成的,已经撑不住身上的衣服了。三角眼上的眼皮耷拉的更长,左耳根下面的疤也蔫蔫地趴在脖子上失去了生气。

      方春叶端着二两的白酒杯正要和,看见他伸手摆了一下,接着一饮而尽。放下杯的时候刘矿正落座到对面。

      “什么事家里不能说?”刘矿用手捏了一块猪头肉扔进嘴里,又抓过酒瓶子要直接灌白酒。

      方春叶忙抢下白酒瓶,顺手放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想死也别死我跟前,你姐你爸能生吞了我。”他晦气地横一眼刘矿。这个小舅子在他的印象里从没干过一件好事,大概是恶有恶报,年纪轻轻搞出一身病,如果不是老丈人和媳妇护着刘矿,刘矿不知道死几回了。

      刘矿依旧拿手抓东西吃。“瞅你那怂样儿。”他又问,“到底什么事快说。”

      “昨天的……是你弄的?”方春叶伸长脖子,几乎漫过桌面凑到刘矿面前。

      “什么我弄的?”刘矿靠到椅背上瞪着方春叶,“你们厂出事了?”他很肯定一定出事了。最近不安的感觉几乎把他压到窒息。因为不止一次遇见那个驮着背用头发遮住脸的疯子,他吓得门都不敢出。“范文武他弟?”

      “你小点声!”方春叶咬着后槽牙把声音压到最低,“之前你让我跟着他,让我那什么……我就知道你又犯……你能不能干点人事!”方春叶眼睛通红地瞪着刘矿,那副样子恨不能生嚼了刘矿。“昨天那个小孩儿差点让铁管穿成糖葫芦!他才19!你他妈有一点人性吗!”他激动地拍着桌子,声音却只在唇齿间徘徊。

      刘矿眉心突跳两下,他盯着方春叶激动到变形的脸看了半晌,垂下眼冷笑道:“不是我,信不信由你,离他远点别跟了。有多远滚多远。”方春叶虽然胆小窝囊,但也是他姐挑的男人,如果方春叶出事,他姐、他外甥、他爸妈都会受不了。离那个疯子远点最好。“回头我跟老头说,把你调走。”

      方春叶忽然安静下来,瞪着刘矿的眼睛充满疑惑,似乎不认识他似的。他不在说话,一味地喝酒吃菜。刘矿起身下楼,穿过人满为患的一楼,推开门甫一迈出去一股凉风灌进他宽大的衣服里。

      他抓着肚子上棉衣折了一下让两层棉衣盖住胃,走到人行道,胃里的灼烧感加重,他三两步奔到树根处,低头将吃下去的肉全都吐了出来。再睁眼眼前一片金光,金光之中站着一个脊背隆起披头散发的人。

      那人站在街对面,散乱的头发后面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刘矿吐得头晕眼花,腿脚发软。
      怎么办?
      他转朝老火汤二楼喊:“方春叶……”被胃酸灼烧的喉管发出沙哑破碎。

      那人快步横穿过街。刘矿转身就跑,他想回老火汤馆里。转身的刹那,上身惯性往前倾,发软的腿脚却没动弹分毫,下一秒整个人拍向地面。

      就在脸要触地的时候,后领突然被攥住,接着把他拎起来。刘矿还没看清身后的人,一股力量把他的头撞向身后的树。

      眼皮合上时,刘矿看见了乱糟糟的头发里支棱出的半只耳朵,朝上的耳廓有一道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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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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