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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范欣荣躺在车底检查刮花的车底盘,滑轮声从头顶响起,他停手往上看。刘明躺在滑轮板上滑进来,直到跟他头对头才停下。
      “你他妈逗我玩是吧!”刘明压着声说。

      “没有。”范欣荣继续拆卸刮坏的零配件,拆下来扔进旁边的盒子里。“早起要干活,去不了。”

      “那你他妈答应我个屁!”刘明那滑板撞了范欣荣的滑板一下,他昨晚兴致冲冲地买酒买菜等到十点多才反应过来范欣荣根本他妈不会来陪他。“今晚!今晚必须来!”他跟烟厂的人断了有段时间,最近非常空虚。

      “不行。”范欣荣道。

      “什么时候行?”刘明压着声音咬着后槽牙问道,“你敢再放我鸽子!我立马给你捅出去信不信?!”

      范欣荣手上动作不停,有条不紊地拆卸着,三四秒后才道:“后天早上的活干完,能休息几天,后天晚上吧。”

      刘明用带着手袋的手在范欣荣脸上戳了一下:“就这一次机会!再耍我等死吧你!”

      刘明滑出车底。范欣荣依旧按部就班地拆卸,脑袋里飞快闪过最近搜集到的信息。
      ——刘明的父亲是烟厂职工,母亲是毛巾厂职工。刘明好几次说过父母住在烟厂宿舍。刘明写在汽修厂档案上的地址也是烟厂宿舍的地址。但是塞在他枕头下面的纸条上的地址却是毛巾厂家属楼的地址。
      ——刘明很可能不跟父母同住。他听马师父讲过,有些拿到分配房的父母会把分配房留给儿子当婚房。老两口却挤在厂子的小宿舍里苦熬。
      ——刘明的癖好他猜到了,可见刘明的父母并不知道。让刘明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刘明从此以后都不能再开口。

      汽修厂五点下班。五点一到大师傅们或骑着摩托车或骑着自行车纷纷往南厂澡堂子那边去了。大师傅们走后,小工们才敢呼朋引伴地往南厂后街走,离家近的小工、学徒收拾好饭盒水杯推出自行车往外走。

      五点半左右,汽修厂里只剩下范欣荣和刚来上夜半的大爷,看库房的小工和值班的小工相携去吃饭了。看门大爷来的时候已经微醺,眼下正听着单田芳的评书自斟自饮。

      范欣荣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口靠窗的床铺前面,摘下刘明的帽子和手套戴上,换上刘明的鞋子,最后套上刘明的工服,工服并不是汽修厂的工服,而是“丰安市第三毛巾厂”的工服。刘明与范文武都有同一种病,对大厂子求而不得后转而陶腾两件正式职工的衣服穿上,以此来抚慰他们躁动且虚荣的心。

      范欣荣从库房和维修厂之间的过道向南走,走到头是一堵墙,他利落翻墙出去。墙的另一面是汽修厂和毛巾厂的夹道,穿过夹道就到了平安路。

      范欣荣跟着毛巾厂的下班大军走在平安路上,随着人流走进一家进四十一号小区。

      九号楼一单元顶楼西户。范欣荣站在门前,打量另外两户,中间户门上的对联和福字已经风化,蛛网斜着挂在门框和铁门上。对面的东户大门干净,但是里面没有人声传出。范欣荣走到东户门前抬手敲了三下,等了两秒再敲,如此三回依旧没人应声。他踅身走到西户门前,掏出一截铁丝轻巧地打开贴门上的锁头。

      打开第一扇铁门,拧开第二扇木门,范欣荣走进刘明家回手关门。他站在门前一面环视空荡荡的屋子,一面竖起耳朵听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屋里有酒味、香油味和一股腥臊味。

      客厅只有一张折叠木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搁着半瓶酒和两盘凉菜,豆腐皮已经干的边缘萎缩。桌子一头放着刘明总是随身携带的天蓝色保温杯,杯子上有两只天鹅,黄色的塑料盖子顶上印着“丰安市烟厂”的字样。他刚进汽修厂那段时间,刘明总是往他面前凑,保温杯里总是装着蜂蜜水。刘明每次都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让他喝点。

      视线尽头是一间卧室。范欣荣走到卧室门前往里看,一张铁架木板双人床,床上有两个脏兮兮的枕头,被子凌乱,灰白的床单上土黄色和暗红色这里一块那里一片。两个香油瓶子立在床头上方。地上到处是烟头和抟成团的卫生纸,纸上的血渍早已干结。

      卧室靠墙的地方摆着一个衣柜,看清衣柜的样式,范欣荣心里一突。王琴家的衣柜似乎也是这种样式。两扇门之间夹着一张镜子,镜子上绘着怒放的牡丹花。
      唯一的不同是,王琴家的镜子很干净,黑暗中很亮。刘明家的镜子上脏污不堪,手印、油渍、红白混合的污渍。敞开的衣柜门里露出里面的绳子、鞭子、几只细长的葫芦……

      范欣荣盯着衣柜一步步退回到客厅里,只觉得头皮发麻。眼前闪过宿舍里那张空床,和那张已经模糊的脸。

      他转身走进厨房。厨房里有烧水的水壶和一个装着热水的暖壶。靠墙的碗柜上摞着两只碗和一只蜂蜜罐子。

      蜂蜜倒进保温杯里,热水只倒一半。范欣荣又拧开酒瓶,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棕色小瓶,分别往保温杯里和白酒瓶里倒了一盖。

      毫不犹豫地做完这些,范欣荣把所有东西放回原位,离开了刘明家。

      初三毕业那年,邻居家的牛栓松了跑出来啃了李玲种在田间地头的花生。邻居死不承认,李玲隔着一道墙指桑骂槐。当晚,范文武从他睡觉的仓房里摸出一瓶药,翻墙跳进隔壁,把药洒在牛的草料里。范文武回来后把药塞进了他床底下。范欣荣掏出药看过,一瓶药只用了一点,约莫一两口。范文武大概没想药死那头牛。
      但是隔天邻居报了警,牛被药死了。
      警察寻踪溯源找上门,范志贤知道抵赖不过,为了村长名声声称会赔牛,并当众打了他一耳光踹了他一脚。所有的错都是他的。范志贤赔了牛教训了儿子,事情不了了之。

      那天夜里,他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的时候,不知道想过多少次把那瓶药倒进范家的锅里、水里。

      所以蜂蜜水和酒刘明不需要全都喝掉。从入口到尝出味道,再到感觉不舒服,这个过程只要稍微被拉长就足够刘明暴毙于他的“安乐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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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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