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瑶象

2、第2章

　　人人皆知，楚王距称帝只有一步之遥。
　　众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要不了多久，这位楚王估计就会掀翻朝廷的空壳子，彻底终断汉祚。

　　有人甚至已经开始着手撰写劝进表，盘算着张晗登基之后，自家能得到的利益。
　　可他们等啊等，等啊等，就是没等到半点消息。

　　建安九年，袁术战败了，许都没风声；
　　建安十年，益州归顺了，许都没风声；
　　建安十二年，荆州投降了，许都没风声；

　　建安十三年，就连南中地区的蛮族都遣使来贡了，许都还是没风声。群臣只好又双叒叕一次将劝进表塞进袖子里，悻悻地带回家中。

　　就在人们以为张晗要一辈子待在楚王的位置上时，风平浪静的楚王宫终于透露出了那么一丁点的风声。

　　——有人向张晗上了劝进表，言：楚王定天下、安黎民，功劳冠绝古今，理当顺天应时，登临大位，以慰皇天后土。

　　群臣飞快响应，生怕慢了一步，手中那写得骈四俪六、辞采华丽的劝进表，又得再重新打磨一遍。

　　之后的事情，似乎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张晗在与刘协演了出三请三让的戏码后，成功登上九重御阶，成为大楚的开国女帝，建元嘉宁。

　　其实对于登基这件事情，张晗是并不热衷的。因为她早就拿到了无双的权势，置身于这九州天下的权力中心。

　　她如愿推行着自己心中的政令，一点一点地改变混乱的世道。
　　她已经达成了初衷。

　　那么，是称王还是称帝，于她而言，大抵是没什么区别的。
　　况且，登基称帝后的事情也委实太多了。

　　封赏功臣，这是应有之义；议立新都，这也是当为之事……但……选秀？这些人该不会真想给她弄个三宫六院出来吧？

　　张晗好笑之余，倒也没怎么放心上——她的天下不是承自祖宗余荫，而是自己真刀真枪地打下来的。

　　没有人能逼迫一个开国皇帝做事。
　　只要她置之不理，这些人很快便能消停下来。

　　但她没想到，郭嘉竟然也掺和进了这件事里。

　　当她拿着郭嘉那封“广开后宫”的奏疏时，原本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只剩下沉甸甸的凝重。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快，细细思索其中的缘由。

　　郭嘉虽被她擢为了丞相，可到底属于臣子。如今群臣皆对此事表了态，他若置若罔闻，确实是不大好的。

　　这样也好，省得落人闲话。
　　她仿佛说服了自己似的，不辨喜怒地对着前来的书佐说道：“你退下吧。”

　　这位经世阁的书佐却没依言退下。他躬身再行一礼，谦恭道：“陛下，丞相令臣将此物一并呈于御前。”

　　自有女官上前取过他手中的匣子，恭谨放在御案之上。
　　张晗轻轻打开。
　　是郭嘉的相印。

　　她的眉眼慢慢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奏疏和相印一前一后地呈上来，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这应该算是一个威胁吧——你若是要广开后宫，我便挂印辞官。

　　“行了，朕懂你家丞相的意思了，回去让他收好这枚印。”说话的语气显然比刚刚欢快了不少。

　　“怎么？”女帝陛下挑了挑眉，“他还有东西要你转交？”
　　“陛下圣明。”书佐奉承一句，有些犹豫地呈上了第二个匣子。

　　打开之后，张晗便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犹豫了。
　　匣中只有一个桃子，还是吃剩下的那种。

　　张晗彻底乐了，心道：果然善用兵法，软硬兼施、刚柔并济的法子都用到她面前了。
　　“有劳了，退下吧。”

　　她哭笑不得地阖上匣子后，忽然又出言叫住书佐，“等等，朕也有一物，要你转交于他。”

　　小书佐决计想不到，女帝陛下令他转交的东西也是一枚印——一枚皇后的印。

　　入夜后，当丞相再次以议事为名留宿天子寝殿时，明艳绝世的女帝陛下主动提起了白日的那半颗桃，玩笑道：

　　“卿卿放心好了，你这张脸就算老了，应该也很合我心意。”

　　风流韵致的丞相弯弯眉眼，端的是一派温良。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有过“色衰爱弛”之忧的，便火速转移了话题，问道：“臣听闻，陛下将公子派去剿灭泰山贼了？”

　　张晗颔首，“居承平之世，不知有丧乱之祸；处廊庙之下，不知有战阵之急[1]。”

　　“泰山贼不同于寻常寇匪，怕是有些难办。”郭嘉温声劝道。

　　“元昭在军中历练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独挡一面了。况且，诸葛孔明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他们二人若能一心对敌，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郭嘉还是有些顾虑。
　　张晗却不愿让他再说了，她在郭嘉的侧脸印上一吻，柔声道：
　　“你今晚，还真是来与我议事的？”

作者有话说

　　[1]选自《颜氏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