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你我》拐角上楼

14、第 14 章

　　林长情定定的俯视着盘坐在地上的少年。

　　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雷声，摇滚声，她统统都听不见。

　　好像自己被剥离出来，到达另一个境界。

　　渐渐的，她听到了怦怦怦怦的声音。

　　非常缓慢的，有节奏的，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刻，那些一整天下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统统指向了某个地方。

　　第二天。

　　林长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因为昨晚下雨降温没开冷气，此时感觉有点热。

　　她掀开被子，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愣，感官才渐渐归位。

　　昨晚雷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宫夏铭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是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什么时候睡着的，统统都不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

　　是宫夏铭静静的有耐心的陪伴。是自己那颗震动全身的心脏。

　　她不确定宫夏铭有没有通过手掌感受到。

　　不过感受到了也没关系，那种情况，他只会觉得她是因为害怕。

　　林长情把脸埋进枕头里，想到昨晚对人家投怀送抱，耳根一阵发烫。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胸膛好硬啊，是练了肌肉么。

　　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沉香木加上清爽的香草味。他用的是什么沐浴露啊。

　　男人的体温怎么那么烫…

　　诶？

　　打住！

　　你都在想些什么？！

　　林长情猛的抬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是早上8点。宫夏铭已经去学校了。

　　宫夏铭…

　　怎么一起床满脑子都是他？！

　　无语！！！

　　她羞恼的把手机盖上，翻身下床。给自己洗漱了一番，换好衣服。打开房门，一颠一颠的走到厨房。

　　意外的是，林佳在厨房做早饭。

　　林长情停下脚步，挺惊讶：“妈妈。”

　　林佳回头看了眼：“起来了。”

　　“嗯。”林长情不想被林佳发现脚掌受伤，缓慢的走到她面前，“你没睡觉？”

　　以往这个时候林佳都在睡觉的，午饭过后才会起床。

　　林佳掰着手上的玉米粒：“睡醒了。”

　　林长情垂眼看菜篮，把另一根玉米拿起来掰：“今天睡这么少？”

　　林佳：“昨天不是雷电雨嘛，公司没生意我就提早回来了。”

　　“哦。”

　　林长情这才想起来，昨天因为害怕，没给林佳准备饭菜也没煮粥。

　　她一直不知道林佳在公司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反正她每次准备什么第二天醒来碗都是洗好的。

　　她抬眸正想问昨晚林佳有没有吃饭，就听见林佳说：“我记得你小的时候特别怕打雷，每次一打雷你就会往我怀里躲。”她的语气有点无奈，又掺着笑意，“不停哭，哄好久都哄不好。”

　　林长情盯着玉米没说话。

　　她也记得，而且记得非常清楚。

　　因为有妈在身边跟没妈在身边，前后的对比实在是太大，每一次独自面对的时候，妈妈的怀抱总是她最渴望的。

　　林佳继续说：“昨晚回来看你睡的挺香。”

　　“……嗯。”林长情不甚在意道，“长大后，就不怕了。”

　　倆人并排站着，林佳注意到女儿已经到她嘴唇的位置：“你比去年高了不少。”

　　林长情低低的应了声，鼻尖有点泛酸。

　　妈妈，你终于发现了...

　　林佳盯着她看了几秒，而后，有些感慨道：“两个月后就是你15岁生日了。”

　　“嗯。”

　　林佳说：“随着年纪增长，也该慢慢懂事了。这学期好好学习，把上学期漏下的补起来。明年争取考鹭江一中，就是夏铭哥哥那个学校，离你们现在这个学校很近。”

　　“嗯。”

　　“听不懂的就多问老师，别觉得丢脸，学生本就要不耻下问。”

　　“嗯。”

　　说着说着林佳有点收不住了，话风渐变：“脾气收一收，一个女孩子，别跟同学起冲突，别打架，别总让妈妈担心，以后要是妈妈不…”说到这，她突然停下了，抿着唇，把最后一排玉米粒掰下，“总之，好好做人，好好读书，将来等你出人头地的那天，一定会感谢自己。”

　　闻言，林长情掰玉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叛逆少女”已经成了刻板印象，成为抹不掉的前科。

　　心里堵得慌，却无法反驳。

　　她只能低声说：“妈妈，我会的。”

　　会乖乖听话，会好好读书。

　　—

　　开学的前一个晚上。

　　林长情在客厅逗猫咪，宫夏铭在厨房做饭。

　　其实每次宫夏铭做饭她都想去打下手，但都被拒绝了。

　　不，是劝退。

　　劝退的原因很多种。

　　———“厨房太小别挡着哥哥发挥。”

　　———“多一个人哥哥做饭没灵感。”

　　———“虽然哥哥做饭的样子很帅，但真的不要迷恋我。”

　　———“宫式料理独一无二，哥哥是未来媳妇儿的御用厨师，不收徒弟。”

　　又自信又轻佻又骚包又恶劣。

　　总之，她最多就洗个碗。

　　猫咪懒洋洋的躺在怀里，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林长情点着它的鼻子，触感凉凉的：“吃饱了就睡，难怪这么圆… ”她歪着脑袋，“诶？你有名字吗？”眼睛转了两圈，弯成月牙，“你这么圆，叫圆滚滚好不好？”

　　“它有名字。”

　　闻言，林长情抬眸。

　　少年围着花色围裙，信步走来。他生的高大，因为系了围裙，腰那一截细的简直不科学，肩和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典型的肩宽腰窄。

　　他的腿很长，几步就走到林长情面前，垂下眼睫，目光跟她对上。深黑色瞳仁在灯光下似玻璃珠，异常的亮。

　　定格两秒。

　　他视线挪开，落在茶几上，拿起手机，坐在她旁边，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相遇。”

　　“什么。”

　　“它叫相遇。”

　　“相遇？”林长情愣了下，而后，看向怀里的猫，眨了眨眼睛，“原来你叫相遇啊。”

　　林长情又点了点它的鼻子：“但我觉得，圆滚滚更适合你。”她另一手揉着猫咪的肚子。

　　宫夏铭点屏幕的手顿住，侧过头看猫咪，随后，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是挺圆的，圆滚滚确实挺合适。”过了几秒，他收回手，视线落回手机上，慢悠悠的飘来一句，“但它不喜欢。”

　　林长情：“你怎么知道它不喜欢。”

　　宫夏铭看她，下巴微抬：“那你叫它。”

　　林长情顺着猫咪的背，低声唤：“圆滚滚，圆滚滚。”

　　猫咪毫无反应。

　　宫夏铭勾唇一笑，轻声唤道：“相遇。”

　　猫咪睁开了眼睛。

　　“过来。”他招手。

　　猫咪真的站起来走到他的怀里，还喵了一声。然后小脑袋在主人身上蹭来蹭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宫夏铭摸着猫，朝林长情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眼尾微扬，带点挑衅意味。

　　林长情不甘示弱，反驳道：“那是因为它听习惯了，以后我天天叫它圆滚滚，它一定也会像现在这样跑到我的怀里来，还会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走。”

　　宫夏铭没跟她挣，又揉了两下猫咪脑袋，把它放一边，站起身，懒洋洋道：“洗手吃饭，圆滚滚。”

　　“哦。”林长情没反应，下意识站起来跟在他背后。

　　刚走两步，前面的宫夏铭突然停下，然后莫名的低声笑了起来。

　　“……”

　　林长情缓慢的从他身边绕过，莫名其妙看着他。

　　宫夏铭还在笑。

　　林长情诡异的瞪着他。

　　突然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脑子进水了？

　　因为脚还没好，走的比较慢。走了几步，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刚刚喊她什么？！

　　林长情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哥哥！”

　　宫夏铭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肩膀抖动着。

　　宽阔的客厅回响着少年爽朗的笑声。

　　总是这样突然逗她，林长情又羞又恼，皱着眉：“你幼不幼稚！”

　　这人真的有18岁吗？

　　成天没个正形的。

　　两个人年龄加起来都三十多了，就不能成熟点？

　　林长情瞪了他好一会儿，懒得再搭理他。去厨房洗好手，就坐下来吃饭。

　　盛饭时，她头一次不给宫夏铭盛，以此来表达对他的不满。

　　没一会儿，某位少年可能是笑够了，在她旁边坐下，但看到自己碗里空空如也，侧过头看她。

　　余光注意到他的视线，林长情当没看到，自顾自的吃饭，脸色平静。

　　见她把自己当空气，宫夏铭挑了下眉，勾起唇角，往她那边靠近了些：“生气了？”

　　吃饭，不回话。

　　“真生气了？”

　　继续吃饭，继续不回话。

　　“跟你开个玩笑，就不理哥哥了？”

　　———沉默。

　　“……”感受到她是真的生气了，宫夏铭敛了敛唇边的笑意，抓抓脸颊，坐正了身子，看起来有些懊恼。

　　过了十几秒，他好像想不通似的，又靠过来问：“这么生气啊？”

　　“……”

　　又过了几秒，她听到宫夏铭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懊悔和歉意的语气：“别不理哥哥啊，哥哥给你道歉。”

　　闻言，林长情抬了下眼皮。

　　注意到她微妙的变化，宫夏铭又靠近了些，语气像是商量，又像是撒娇：“嗯？行不行？”

　　林长情哪里经历过这么有冲击性的变化，猛地扭头看他。

　　呼吸顿时滞住。

　　四目相对，猝不及防的。

　　距离超级近。

　　近到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绒毛，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看过去，她感觉宫夏铭在那一瞬也停止了呼吸。

　　画面就此定格住。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被虚化。

　　世界仿佛只剩下她跟他。

　　随之而来的，是那震动全身的，缓慢的，非常有力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感觉下一刻皮肉就会被它撞破。

　　三秒。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错觉，耳朵向来好使的林长情忽地听到一声吞咽的声音。

　　很细微，很克制。

　　甚至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她身心一颤，强行拉回理智，控制自己内心的波动。左手在桌下握紧了拳头，手指用力扣在掌心上，传来一阵痛感。而后，镇定的，缓慢的，用看似很正常的速度转回脸。

　　“食不言寝不语。”她说。

　　闻言，宫夏铭回神般眨了两下眼睛，退回去坐好，过了两秒，他轻咳一声，才说：“行，先吃饭。”

　　妥协一般。

　　就这样，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有那么一丢丢尴尬，有那么一丢丢微妙。

　　林长情也不知道怎么把这顿饭吃完的，跟机械一样夹菜刨饭，后面菜是什么味儿她都尝不出来了。

　　这让她相当不爽。她看不起这样子的自己。像是被妖孽迷惑了一般。不由自主的被摄了心魂。

　　她恼羞成怒站起身，收拾碗筷，一时间没控制好力道，碗跟碗重叠的时候发出瓷器的碰撞声。

　　其实声音也不是很大，但在这安静的气氛中，格外的响亮。

　　林长情愣了下，回过神，又放轻了力道。就在她叠好碗要端起来去厨房时，碗却被按住了。她顺着手指看过去，对上宫夏铭似笑非笑的眼。

　　林长情疑惑道：“怎么了？”

　　“先坐下。”宫夏铭微扬下巴示意，拿起旁边的手机，“都开学了，我们还没加好友。”

　　“……哦。”

　　林长情眨了眨眼睛，重新坐下，拿起手机，报了账号。

　　看着新朋友那拦有个1，林长情点了进去。宫夏铭的账号名就是他名字的首字母大写，头像是猫咪的小爪子覆盖在他的大爪子上。

　　想起安可姐那句“高冷男神”林长情扯了扯嘴角。

　　用这么可爱的头像哪里高冷了？

　　同意之后，宫夏铭想改个备注，看到“爱宝”两个字时，挑了下眉，而后，鬼使神差的点开她的空间。

　　林长情的空间有很多个相册，都是一一分类好的。

　　看到一个“猫咪”相册，宫夏铭点进去看了看，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但下一刻，翘起的嘴角凝固住。一个“爱宝专属”相册撞进瞳孔。

　　让他笑容凝固的是，这个相册的封面照是两只手十指相扣的画面。

　　他点进去看了看，大片大片的牵手照，有很多手背上写了对方的名字，名字后面还有颗小爱心。

　　“……”

　　宫夏铭盯着那些照片，目光幽深。

　　半晌。

　　宫夏铭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长情，把手机屏幕转到她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像家长一样：“解释一下。”

　　林长情看了眼，是一张她跟发小的牵手照，两个人的手上带了编织的手链还有戒指。因为她们两个都会编织饰品，所以每次编织出新的好看的款式她们喜欢拍照纪念。

　　没等她说话。宫夏铭又道：“韩冰？”

　　林长情回：“我发小。”

　　宫夏铭：“你喜欢他？”

　　林长情被问的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脸上带着笑：“喜欢呀，她很可爱的。”

　　这下宫夏铭不淡定了，把手机盖在桌上，坐正了身子：“林长情。”

　　“嗯？”林长情看他。

　　撞上他异常严肃的脸。

　　她心头一跳，莫名有点紧张。

　　“大学之前不准早恋。”宫夏铭态度很强硬，“别联系了。”

　　林长情：“……”

　　早恋？

　　早恋？！

　　早恋！！！

　　他在说什么？

　　难道看不出来那是女生的手吗？！

　　林长情哭笑不得：“她是女生。”

　　“女生？”

　　“对啊。”

　　宫夏铭盯着她看了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满是惊讶和荒唐，随后，毫不犹豫出声：“女生也不行！”

　　林长情：“……”

　　林长情：“？？？”

　　林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