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影帝脑子都不太好》两杯白

42、空

　　之后的欧阳错一切如常，宴席上和花田、和家里人有说有笑。
　　花田恍然觉得楼上那一幕像做了个不祥的梦，可醒来后心中却被压了块儿石头，沉甸甸地坠着他。

　　只言片语里，他能推测出阿怨要对长苏不利。但后来听到林长苏的名字，那种反应确实吓坏了花田，又不敢问。
　　他怕得到什么自己难以承受的答案。

　　寿宴结束后亲朋好友都走了，别墅里恢复往日沉寂。
　　欧阳错把爷爷推到院中晒太阳。
　　老欧阳颓靡地坐在轮椅里，花田和欧阳错坐在他膝前，文昌黎站在一旁。

　　大家都没说话，像在享受深秋午后的日光。

　　按照原先的安排，这会儿欧阳错该陪花田赶往片场，但他现在也不走，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发呆。
　　花田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模样，把手搭在他膝头，“想什么呢？”
　　欧阳错像被从恍惚中惊醒，“你的爸爸为什么是林长苏呢？”

　　“怎么不早说呀花先生！”文昌黎像是责怪，又像心疼。
　　“我也是刚刚知道。”花田说。
　　欧阳错眉心一抽：“是那天在灵台寺？”
　　“嗯。”花田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跟他讲了一遍。

　　“唉——”老欧阳长长叹了口气，“阿怨，让爷爷帮帮你。”
　　这句话说得十分清晰，花田抬头看，老头儿目光清朗，眼也不歪了，嘴也不斜了，根本不像个久病之人。
　　花田诧异，叫了声：“爷爷？”

　　“好孩子。”欧阳貔貅对花田露出慈祥微笑：“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会同意阿怨和一个男孩子交往。”
　　“爷爷一定是个开明的性子。”花田说。他更意外的是老欧阳居然装病，欧阳家波谲云诡，这滩水真浑呀。
　　“抬举我了，我的孙子要是爱上一个男人，我会把他的腿打折。”老欧阳虽是笑着说，叫花田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阿怨不是我的孙子，却替我孙子受了很大的苦。”老欧阳顿了顿，“他其实是......”
　　“爷爷！”欧阳错出言阻止。
　　文昌黎难过地偏过头去。

　　老欧阳说：“早晚要告诉他。”
　　“那也要我亲口跟他说。”欧阳错道。
　　“你是在拖时间。”
　　欧阳错哑然，无以应对。

　　老欧阳站起身来，望着眼渐渐西移的日头，颤巍巍地走了。
　　文昌黎觉得自己得托付一下：“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花先生别说漏了嘴。”推着轮椅去追老欧阳。
　　院里只留下欧阳错和花田。

　　花田拉起他的手，指尖很凉，他捂在自己心头，“哥哥，我不管你是谁，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
　　“如果我要拿下长苏呢？”
　　“那你就去拿。”

　　一语出唇，花田感到欧阳错的手颤了下，忙去观察对方神情，奈何寻不到一丝端倪。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呀！”花田绷不住了。

　　“没什么。”欧阳错一笑，半真半假地：“我和林长苏有仇，我恨死了他。”
　　花田：......
　　他短暂地怔忪，不管不顾地说：“我也恨他。”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哥哥，天底下没什么能拆散你我，除非你不想要我。你厌了，你烦了，你......”
　　“花田！”

　　花田每一个字都在戳欧阳错的心窝，他早已崩溃，真的演不下去了，从没觉得演戏这么辛苦。
　　埋下头，再抬起来时，依然在演。
　　他想独自一个人承受，不愿意花田像他一样难过。
　　但又知道自己在掩耳盗铃。
　　这杯鸩酒从酿成的那一天起，原本就是要喂给两个人喝的。

　　“我，我不能陪你去拍代言了。”欧阳错说。
　　花田故作轻松笑了笑，掩藏着情绪，“我以为什么事呢，不能去就不去呗。”
　　“你该走了。”这可能是欧阳错下过最狠的心。
　　“......哦。”

　　花田站了起来，不舍松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对方。
　　欧阳错还是坐着没动。
　　“不送送我呀？”

　　从家到房车这短短几步，他们一前一后，之间保持的那段距离叫花田失去安全感。
　　“那几个剧本都在房车卧室里放着。”欧阳错说。
　　“人物小传我给你写好了。”欧阳错说。
　　“有的地方不好演，我按自己的处理方式写了下来，或许对你有帮助。”欧阳错说。
　　“还有，天越来越冷了，多穿衣裳少受凉。”

　　花田停住脚步，回头：“不止是我拍代言你不能来对不对？”
　　欧阳错不忍和他对视，眼神移在一旁。
　　“你是有事不能来......”花田用了好大勇气才问出下一句：“还是不想来。”
　　“我想去！”

　　这对花田来说，足够了。
　　他开心地冲欧阳招手：“你过来。”
　　欧阳错走近，但没有原先那么近。
　　“亲亲我。”花田说。

　　欧阳错只是叫了声：“小壮。”鼻音浓厚，嗓音微哑。
　　葛小壮从房车里探出头来，“我在。”
　　“照顾好花先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欧阳错真爷们，说话算话，直到云南那个戏杀青，他都没再露过面。
　　花田唯一能感受到这个人存在过，就是他留下的那些保姆级剧本，字里行间充斥着深深爱意。同时也让人陷入无解的死循环。
　　花田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只能读剧本让自己静心，可那些剧本里，欧阳错又无处不在。

　　回去那天，北方冬至。
　　花田去了趟老宅，摘春苑的屋子里落满了灰。

　　葛小壮呵斥：“你们就偷懒吧，看这里脏成什么样子。”
　　保洁阿姨委屈地说：“少爷不让我进来。说......说这里有胤禩的鬼魂。”
　　花田：......

　　小壮：“少爷呢？”
　　“好久没回来了。”
　　“昌叔呢？”
　　“也好久没回来了。”

　　花田给欧阳错发信息，问他在哪。
　　等了好一会，没有回复。
　　花田又发一条：我在老宅，时间不多，能见一面吗？
　　依然没有回应。
　　其实花田早习惯了。

　　这些日子里他经常给对方发消息，没有一次能及时得到回应。起先花田给自己洗脑，他大概很忙，替他编排过一百个忙得没空回信息的理由。
　　后来，他俩的微信界面变成了花田的独角戏。

　　——哥哥，今天导演又夸我了。他说假以时日我能超越你呢，有没有点小吃醋？
　　——还在忙呀？云南最近的天气不太好，你那边怎么样？
　　——一晚上拍了三场哭戏，眼睛都肿了。给你发了视频，你看我哭的好不好？
　　......
　　从来没催过他回复，但每次都不经意用问号收尾。

　　——今天剧组的盒饭特别好吃，糖醋排骨和我第一次去老宅吃到的味道好像呢！
　　——刚刚被粉丝们围堵了，他们居然问我你最近在忙什么，哈哈，我也不知道呀。
　　——早安，昨晚又梦到你了，嘻嘻。
　　——哥哥好梦，晚安。
　　......
　　从来没说过想他，可每个字里都是想念。

　　杀青的前一晚，花田终于挨不住，他对怀表说：“如果你真那么灵验的话，明天能不能让哥哥来看看我。”
　　他想让欧阳错来参加自己第一次当主角的杀青宴，他想让欧阳错亲耳听听大家对自己毫不吝啬的夸赞，他想让欧阳错知道自己真的很努力、很优秀、和他很般配、很般配。

　　最后一场戏在一所高中的操场上拍摄。
　　进入片场的花田就变成了角色，认真拍摄完最后一个镜头，导演喊卡的同时，他好像听到有人叫了声“花田！”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猛回头，却没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怀疑幻听，又奢望那个人在逗自己，拼了命地在人群中寻找，就是找不到。

　　操场的铁栅栏上，有人用银杏叶塞满网格，填成一个心型，正对着片场的方向。
　　花田走了过去。
　　路过的同学都在拍照，说谁要表白吗？好浪漫呀。

　　坚持了这么久，这一刻花田深藏心底的所有情绪土崩瓦解，他嘶声喊：“是你吗！”
　　风过，心形图案上黄叶零碎飘落，那颗心像在滴血。

　　回家的路上，花田又给欧阳错发了条消息：我拿到片酬了，加上代言给的，能在三环里买个很好的房子，你抽空一起去看看呀？
　　大海里沉了那么多石头，也不差这一颗。

　　花田打算来老宅，是死是活总得见个面。他做足了准备，没想到欧阳错压根不在这里。
　　文昌黎也不在，老头儿说话不算话，还欠自己好多阿怨的照片。
　　如果阿怨就这么消失的话，花田再也想不到能去哪里找到他。

　　他立在庭院中，发着长长的呆。怀疑这是一场梦，从偶遇欧阳错那时，就是个梦。
　　眉心一凉，他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飘落。

　　葛小壮带好房门走了过来：“花先生，我们该走了。”他们要赶往下一部剧的拍摄地点。
　　“是该走了。”
　　满院菊花凋零，那个神农倒进去的药渣沤成花肥，依稀可见。只是过了花季，再多营养也无法挽留。
　　嘴欠的八哥、画眉、相思鸟都不知去了哪里。

　　“小壮。”
　　“嗯？”
　　“把车停家里吧。”
　　“啊？少爷说在片场有个房车方便。”

　　花田笑得十分艰难：“可车里太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