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过酒》榆礼

6、第六章

　　回到宿舍，成池拉开椅子坐下，将手机放到桌上。林节听到动静，从上铺探出头：“咦，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拿点东西。”成池淡声回应，同时解锁手机屏幕。

　　“哎，真羡慕你们可以来去自如。”林节重新躺下，“不像我和王潇磊，家离学校那么远，回去一趟别人都能背十篇理论了。”

　　林节继续吐槽放假后的学校图书馆有多卷，成池垂眸，点开半小时前孔秦岳发来的消息。

　　孔秦岳：【不给个解释？】
　　孔秦岳：【就这样把我的人带走不合适吧】

　　成池目光轻扫，缓缓按下屏幕。

　　成池：【她好像还没有答应你】

　　那边很久才发来一句：【什么意思，你喜欢她？】。

　　成池看了眼，似乎没打算回，抬手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

　　王潇磊在这时推门进来，满脸郁闷，站在成池斜后方欲言又止，然后看见他拿出一沓厚厚的草稿纸，警惕着问：“你拿这么多草稿纸干什么，不会是准备放假偷偷卷我们吧？”

　　林节听到王潇磊这句话，身子往前倾了倾，控诉着他这样的行为：“什么，昨天你不是还说假期有事，不能陪我们自习的吗！”

　　成池平静地给他们打着定心剂：“这是给别人上课用的。”

　　王潇磊：“上什么课？”

　　“高中。”成池起身，作势要走，又被王潇磊拉住。

　　成池回过头：“怎么了？”

　　“那个……”王潇磊摸了摸鼻子，艰难开口，“王瑜珂在楼下等你，我都不知道你在宿舍，她竟然知道。”

　　林节撑着头，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成池走在校园里跟开着闪光灯似的，肯定有人看到了给她通风报信。”

　　王潇磊叹气：“你快下去吧，不然她一直给我发消息，头都大了。”

　　成池垂眸：“抱歉。”

　　“说什么呢，我吐槽的是她又不是你。”王潇磊抬手拍了他一下。

　　成池装好草稿纸离开宿舍，走到宿舍楼下，他看到王瑜珂站在不远处。成池走上前，偏冷的声音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十分突兀：“有事？”

　　“你和孔秦岳怎么回事。”王瑜珂抱臂看着他，“还有那个女的。”

　　成池听到她的后半句话，皱了下眉，声音传递给人的温度很低：“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王瑜珂还想说些什么，但成池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成池转身离开的时候，冷淡开口：“还有，不要再来麻烦我舍友。”

　　-

　　正式迎来家教的第一天，陶琬相比之前的态度随和不少。毕竟她和家教是已经提前认识的关系，虽然一开始两人有过一点小摩擦。

　　听到门铃响起，陶琬先一步开门，在后面的崔姨笑道：“慢点跑，小心摔倒，我去给你们切水果。”

　　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洗发水的清甜香气扑入鼻尖，成池脚步稍顿，垂眸看着眼前洋溢着青春笑容的人。

　　“来啦？”陶琬伸出手，准备帮成池分担手里的重量。

　　成池拎着东西的手向后挪了下：“不用，有点沉，我来就好。”

　　陶琬带成池来到二楼书房，看着他把纸袋放到桌子上，从里拿出的是一沓洁净的草稿纸。

　　陶琬有些意外：“你怎么拿了这么多草稿纸，我这里有草稿纸的。”

　　“这个牌子的纸质比较好，书写起来比较流畅。”成池抽出一张，递给陶琬，“试试看？”

　　陶琬半信半疑，还是接过纸张。她从笔筒随便拿出一根笔，摘下笔帽在纸张上随意写了几个字，顿时感叹：“真的有很大区别哎，没想到草稿纸还能有这么大差别。”

　　陶琬弯着腰写字的时候，成池视线向下，瞳眸跟随笔尖移动，偶尔目光微偏，看到她握着笔杆的纤细手指。

　　刚才闻过一次的清甜香味淡淡传来，成池回神，看到陶琬直起身子，回头望向他。

　　见没得到反应，陶琬忍不住想。

　　他不会在内心吐槽她没见过世面吧？
　　怎么也不回应一句。

　　成池垂眸看着草稿纸上的字，沉默片刻后说：“字很好看。”

　　看吧。
　　他宁可夸这种谁都认同的事实，也不回应她的话，肯定是在心里吐槽过一遍。

　　陶琬坐了下来，拿出上次的考试卷，忽然听到成池问。

　　“你刚才洗了头发？”
　　“啊？”

　　陶琬突然被问懵，点点头：“中午醒来洗了个澡，不过你怎么知道？”

　　成池：“洗发水的味道很好闻。”

　　如果陶琬在喝水，她一定会因为成池的话被呛到，尤其是他还那么一本正经。

　　他真的不觉得，和女孩子说这种话有些奇怪吗？

　　陶琬想到之前成欣说他高中谈恋爱的事情，可现在看起来，他不太像有恋爱经验的样子。

　　当事人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坐下来拿过卷子开始翻阅。

　　小插曲过去，陶琬盯着成池翻卷子的动作，心底某处敲起了鼓。有一个差不多同龄的家教，陶琬本应该觉得轻松，但一想到对方是津华大学的学霸，总担心他会觉得自己错的题过于愚蠢。

　　除了上次看过的语文试卷，成池大致看了遍其他五科的试卷，点头说：“你的基础很不错。”

　　突然得到一句夸赞，陶琬反倒不知道如何回应，紧接着听成池问：“所以你考试分心，是因为孔秦岳吗？”

　　“……”

　　陶琬上一秒还在骄傲和谦虚的情绪之间徘徊，下一秒直接宕机。

　　话题怎么扯到这个上面来了……

　　陶琬不想承认，但也没办法否认，而且总有种，即使她否认对方也不信的感觉。

　　陶琬在心里左右挣扎一下，叹气承认：“有点关系吧。”

　　空气沉寂良久，成池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喜欢他？”

　　陶琬：“……”

　　她算是看出来了。
　　成池真的是很直白的一个人，一点委婉提问的想法也没有。

　　陶琬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她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心思，毕竟这件事基本已经算过去式。

　　想起那天被成池拉走后，孔秦岳没有询问，之后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发来关心的消息，陶琬就已经明白过来，不管孔秦岳出于什么接近她，显然不是真心实意，又或者说，他对待一段感情的方式就是这样。

　　无论哪种，他的形象在陶琬这里只会大打折扣。

　　陶琬甚至觉得，因为他而影响了语文考试，导致一暑假的自由被家教剥夺，这简直比答应谢双晨抽出一天时间去看他的球赛还不值。

　　提到家教，陶琬看向成池，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他本来就是孔秦岳的朋友，现在不仅天天能看见他，这一个暑假还要听他讲课，被他监督着学习。
　　陶琬怎么想都觉得头疼。

　　成池似乎察觉出陶琬的表情不太好，沉吟片刻，微垂着眼：“抱歉。”

　　陶琬总感觉成池误会了什么，不过，既然她和孔秦岳以后不会再有可能性，那倒不如跟他的好朋友提前说清，省得对她有什么误解。

　　“可能当时是有好感吧，但现在——”陶琬看向摊在面前的卷子，拿起在成池面前晃了晃，语气坦然坚定，“我更想对学习产生兴趣。”

　　陶琬所谓的“对学习产生兴趣”，只不过是想表达孔秦岳不足为提，但她发现成池似乎当了真。

　　之后的时间里，成池每讲两道错题，就会停下来观察陶琬的表情，然后问她会不会枯燥无聊，像是怕她这样听题会失去对学习的兴趣。

　　从这件小事上，陶琬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没想到从外表看起来不好接触的人，实际上还挺会照顾人的感受，就比如昨天怕她因为成绩心情不好，他特意没有聊过多关于考试的事情。

　　不过，但愿不是她自作多情。
　　毕竟他总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陶琬想起那天对他的称呼，以及他停下来再次询问的场景。

　　她始终不明白，就一个称呼而已，为什么他会展现出一种不可置信，或者是诧异的感觉。但仔细想想，当时他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不能确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总之很奇怪就对了。

　　“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吗？”

　　成池的问句将陶琬从游走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陶琬放下拖着脸颊的手，稍稍挺直脊背，眨了几下眼，才说：“听，听明白了。”

　　成池偏头，停顿两秒，伸手将放在卷子上的草稿纸翻了过去：“那好，你来重新讲一遍，这样会理解得更深。”

　　意识到被戳破的陶琬偷瞄着成池的脸庞，很明显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没办法判断他此时的情绪。

　　虽说成池只是看起来不好接触，但谁知道他面对不认真听他讲课的人会是什么态度，万一他这种学霸很讨厌不认真听课的人呢。

　　陶琬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她象征性地拿过试卷，刚想开口，门外传来几声轻扣。

　　“琬琬，你们先来吃饭吧，吃完再继续上课。”

　　“好的崔姨，马上就来！”

　　一瞬间的欢呼雀跃是写在陶琬脸上的，她着急起身冲出门，没看到成池在她身后摇头轻笑。

　　陶琬洗完手落座到餐桌前，忍不住想动筷子品尝面前的山珍海味，还没行动就被林悦华制止。

　　林悦华：“你等老师来了再吃，要有礼貌。”

　　陶琬感到无语：“我这不是在等他吗？”

　　林悦华戳穿道：“看你那蠢蠢欲动的样子，像是在等人家？”

　　“谁叫他那么慢……”陶琬小声吐槽，但还是被林悦华听了去。

　　“说什么呢。”林悦华轻啧一声，“还有，你要么要人家老师，要么叫哥哥，别总没大没小。”

　　陶琬刚想反驳，余光里一道身影坐在了她的旁边。

　　只听成池声音平缓，语气淡淡：“叫我哥哥就好，毕竟我也不是真正的老师。”

　　不算长的一句话，每个字清晰地传递至陶琬的耳朵里，却在汇聚到大脑的那一刻分离成无数粒子，形成错综复杂的回路。

　　只要提起这个称呼，陶琬能回忆起好几个尴尬又氛围怪异的场面，但后半句话很难不让她怀疑，成池是在暗暗讽刺刚才她没有好好听课。

　　陶琬僵硬地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暗暗下定决心。

　　等暑假过去，她一定要远离这个奇怪又记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