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纨绔后她洗白了》箫月眠

54、第 54 章

　　而此时的皇宫里正如临大敌。

　　徐婳口中的舅舅正是她母亲先皇后李琬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国舅李明轩，曾做过大理寺卿，官拜正三品太常卿，加封安国公。

　　她舅舅这个人为人正派却不大正经，一把年纪了始终不改张狂桀骜，经常有离经叛道的言论，对看不惯的人张口就骂，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从来不怕得罪人，把他惹急了甚至连皇帝都敢骂两句。

　　但是听舅母说，舅舅年轻时并不是这样的性子，反而有些胆怯害羞，经常唯唯诺诺被人欺负得面红耳赤也不敢吭声，老实巴交，不善言辞，最大的愿望是扫尽天下不平之事，刑狱昭昭，令天下再无不白之冤，只是后来遇到了一些事才变成如今这样的性情。

　　他也曾在父皇登基后做过大理寺卿，但被官场黑暗逼得不得已放弃了自己理想和抱负，最后只挂名做了太常卿这个管理宗庙的闲职，虽领着俸禄却并不怎么处理事务，每日逍遥自在游山玩水。

　　父皇对舅舅的所作所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是觉得亏欠母后和李家，也或许是为了补偿自己年轻时造下的罪孽，似乎舅舅做什么父皇都有着最大的宽容，只要不触及江山底线，就任由他胡闹。

　　这也正是徐婳这么紧张的原因，她是真怕舅舅再次弑君啊！

　　毕竟提剑进宫弑君这种事她舅舅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有前科的人不能不让人害怕。

　　当她急匆匆赶到仪元殿时，远远便看到仪元殿外的台阶下整整齐齐站着两排宫女太监，一看这阵仗徐婳立马心凉了半截。

　　紧赶慢赶，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很明显，她舅舅李明轩已经进殿了，这些宫女太监都是被支出来的。

　　这下麻烦大了！

　　佛祖保佑，千万别出大事啊！

　　这样想着，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姿态，提起繁复华丽的裙摆就快步往前跑去。

　　“公主，你小心脚下，你跑慢点。”毓夏跟在她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徐婳没理她，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仪元殿外。

　　再不快点舅舅就要完了！

　　台阶下的宫女太监看清来人后纷纷跪下行礼，徐婳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自己径直朝殿门口跑去，刚跑两步便听见一个明快爽朗的男子声音从前方传来：“都快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徐婳一惊，脚下步伐停滞，缓缓抬头去看。

　　月色下，仪元殿前的华丽宫灯被夜风吹得左右晃动，殿前最高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正百无聊赖的低着头瞧向她。

　　他一身玄色锦绣衣裳，又坐在台阶边角处，仿佛和旁边的雕花石柱融为一体，夜色灯火下并不是很惹人注意，所以徐婳才没有注意到他。

　　她仔细瞧了瞧，确认道：“景晖表哥？”

　　“是景昀表哥。”台阶上的少年站起身，含着笑意的声音里尽是不满，“啧啧，才两个月不见而已，婳婳居然都分不清我跟大哥了，真让人心寒啊，果然女大不中留。”

　　是了，这副样子也只有李景昀才能做得出来。

　　李景昀是她舅舅的次子，比她年长两岁，是她的二表哥，官拜从八品军器监主簿。生了一副俊美清朗的好容貌，性情却和舅舅一样离经叛道，天性顽劣好动，整日油嘴滑舌不着调，他不喜欢四书五经，不喜欢孔孟之道，最喜欢钻研各种木工雕刻，并且以此俘获了不少女孩子的芳心。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玩世不恭的人，最推崇的竟是法家的以严苛法制治天下思想，每每听他高谈阔论韩非子的《五蠹》，都会让徐婳感慨一番他怕不是精神分裂。

　　因为年纪相仿，徐婳又经常往舅舅家跑，所以两人从小就常在一处玩闹，他虽然打不过徐婳，但却十分嘴欠手欠，非常乐衷捉弄吓唬她，每次都要惹怒她，然后被打得东躲西藏哭爹喊娘，过几天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屡教不改。

　　徐婳也不跟他客套：“景昀，怎么就你一个人？景晖表哥呢？”

　　“我哥呀，他没来。来的只有小爷我一个人。”李景昀摸着鼻子痞痞一笑，“婳婳见到我好像不是很开心呀，那我走？”

　　“李景昀，你爹都要弑君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个不孝子，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徐婳越过他径直向前走去。

　　李景昀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唔，诛九族……那也包括陛下喽。毕竟他是我亲姑父，那婳婳你也跑不了的，难怪你这么着急。”

　　徐婳懒得跟他斗嘴，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

　　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没个正形，要不是碍于今日这身衣裳，她早就揍他了。

　　“景昀，别闹了。”寂静的夜色里蓦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话音落地从仪元殿旁边的回廊里走出一个男子。

　　那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眉眼容貌和李景昀有五分相似，举手投足散发出来的温和柔雅气质却和李景昀截然不同。

　　来人正是她舅舅的长子，官拜从七品中书省主书的大表哥李景晖，他只比李景昀年长两岁，兄弟两人的性格却截然相反，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疯兔。

　　徐婳看了看近在眼前的仪元殿大门，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事发突然，还是先问问情况再作打算比较好。

　　李景晖走过来抬手替她将鬓边摇摇欲坠的步摇扶正：“都是要快出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不注重姿态。”

　　“景晖表哥，舅舅的剑在哪儿？”她单刀直入，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放心吧，已经被我夺下来收好了。”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李景晖也不绕弯子说话。

　　兵器不在就好，只要没兵器就死不了人，舅舅就不至于弑君。

　　徐婳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平静一下心情，问：“这是怎么回事？舅舅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们一家六口不是去禹州游玩了吗？舅妈、大表嫂和飞鸾表妹呢？”

　　李景昀立刻接话：“怎么回事？还不是你的好事！若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用跑死八匹马。”

　　徐婳懵住：“我怎么了？”

　　李景昀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说话。

　　“有病。”徐婳觉得他莫名其妙。

　　李景晖见惯了两人斗嘴，也不在意，直接回答问题：“我们在禹州听到百姓传闻，说是西辽要进京向大肃公主提亲，父亲担心和亲的事会落到你头上，便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来了。结果刚进城就看见到处都张灯结彩，一打听才知道今日是两位公主的订婚宴会，终究晚了一步。父亲气得要死，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奔皇宫来找陛下要说法了。”顿了补充道，“母亲、嫣瑜和小妹还在路上，小妹武艺高强，嫣瑜聪颖体贴，有她们陪着母亲，你不用担心。”

　　“有文昌县主李飞鸾这个小魔王在我倒是不担心舅母，我只是担心现下舅母不在，谁能降服得了舅舅。”听他言简意赅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徐婳也松了口气，一边因为听到舅舅关心自己心中暖哄哄的，一边又因为担心舅舅办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忐忑不安。

　　她舅母何微月出身洛阳何氏，性情温婉和善，为人灵活，体贴丈夫，亲和儿女，是个完美无瑕的世家小姐，对她和太子哥哥都很好，也只有她能管住她舅舅李明轩。

　　如今舅母不在，万一舅舅真的弑君……

　　毕竟她舅舅是真的干过弑君这件事的。弑君还能全身而退，她舅舅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按照规矩，百官进宫皆不可携带兵刃过承天门，天下唯独两人除外，一个是十三年前早已病逝的沈笑南的大伯、宋国公沈霍，另一个就是她舅舅李明轩，说起来这项特权还是父皇许给他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舅舅光明正大用来跟皇帝打架。

　　徐婳虽然不清楚舅舅和父皇之间的具体恩怨，但也能隐约感觉到因为年轻时的一些经历和母亲的死，舅舅对父皇很不待见，从来都是爱答不理的。在她九岁那年，舅舅突然提着剑闯进宫，在仪元殿和父皇大吵一架，甚至还动起了手差点当场弑君。

　　时隔多年，徐婳依旧能清楚的想起那天的场景。

　　当时这件事惊动了整个皇宫的人，但不管是徐婳、太子，还是惠妃，全都被皇帝的亲卫羽林军拦在仪元殿外五丈远的地方不得靠近，殿内烛火摇曳，投过窗纱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人激烈争执的身影，伴随着时不时传出的杯盏破碎的声音，守在外面的每个人都心急如焚。

　　寂静的夜色里隐约可以听到从仪元殿传出的争吵声音，言谈中似乎提到了徐婳的母亲和早已病逝的宋国公沈霍，还有早已故去的月清姑姑与景和叔叔，守在殿外的众人面面相觑，无人知晓其中细节关窍，只有经历过当年那些事的惠妃和舅母两人瞬间脸色煞白。

　　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过后，仪元殿里的烛火突然暗下来，争吵声归于寂静，就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时，仪元殿的大门缓缓打开，舅舅提着剑踉踉跄跄走出来，父皇隐含怒气的声音从黑黢黢的大殿里传出来：“让他走，不许拦。”

　　舅舅不屑的啐了一口，穿过重重包围的羽林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宫。

　　这件事最终以舅舅鼻青脸肿、父皇右臂负剑伤而结束，事后皇兄还代替父皇批阅了两个月奏折。言官要求严惩舅舅的折子雪花似的飘进宫里，却都被父皇扔进了火盆，最后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从那以后，国舅爷李明轩敢弑君的传说就流传了下来，虽然父皇和舅舅都心照不宣地再未提起此事，舅舅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但从此以后舅舅整整一年未踏进宫门一步，直到母亲十周年祭日才再次入宫。

　　徐婳始终也没能知道那天他们到底争吵了些什么，她曾试着去打听一些旧事，但前尘往事知之者甚少，终无所获。

　　想着想着，徐婳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婳婳你别叹气呀，我知道你不想嫁去西辽，所以我爹这不立刻就进宫替你打抱不平了嘛。”李景昀以为她想到了自己的婚事，怕她想不开，斗嘴归斗嘴，关心也是真关心。

　　李景昀手忙脚乱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去西辽的，实在不行我们去把西辽王子绑回来逼他退亲，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会让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