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归人,只是过客》甘笔

30、巫女？

　　宫女尚未开口介绍，砂国使团里已有人阴恻恻开口道：“怎么？洪国难道连秋风会的费用也支撑不得了，居然弄支破笔来撑场面？”
　　“绿意”举世无双，用来做为秋风会的奖品再合适不过。但这白玉紫毫本身不过是一支毛笔，就算以羊脂白玉为身，尽用野兔颈后之毛为毫，也只能说是名贵，称不上绝世，自然当不得这国家之间的比试奖励。
　　玉倾垂目，尽力控制住手的颤抖。
　　是不是，那个少女的一腔悲愤还未平复，所以，才会在她附身的这具身体上有如此大的反应？正如，在面对那个国师时她不由自主的反应？

　　玉魂器没有骗她。
　　若只是承继了巫女的记忆，那她现在顶多也就是下一届的巫女。若只是承继了越倾城的记忆，她完全可以不理会不去吸收越倾城的过往，对她自己亦毫无影响，毕竟，她来这里，只为韩丹——那个她一生一世可性命交付的好友。可是，她却没料到，自己迟迟吸收不了的最后那点巫女的记忆，居然以越倾城的体内禁制为引。
　　在初见国师之时，她只激动于玉魂器的警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在花园面对国师之时，那重禁制再次松动，她却只以为是国师的话动摇了自己的心神。直到钱太医用“沉海”试探于她之后，越倾城的名字成了最大的震撼，完全唤醒了她体内的禁制，直接冲开了巫女重重禁锢着的最后那点记忆。
　　在那以前，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叫杜十，这名字来源于毒门的毒十。而她不肯去吸收这份记忆，只因生怕被挫骨扬灰的毒十的过往会干扰了她。

　　如今，这种结果，到底该说是玉魂器设计了她；还是该说是那个叫做巫行天的巫女设计了她？还是，事事不过环环相扣，因果循环？

　　巫女与越倾城最终交融在一起的记忆，让她知道这身体尚有一个名叫越倾国的哥哥。玉魂器的警示之光，告诉她国师与这具身体有着最亲近的血缘关系。

　　那个风华绝代的国师，原本便是越倾国。

　　玉倾细细体验着这身体的激动颤抖，静静在脑海里道：“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思绪还在？如果在的话，我想你该知道，只要我在你身体里一日，便会护他一日周全。若他有何不测，我便以命相赔，如何？”——这话当然是有些取巧的，因为若国师殒命，那韩丹的灵魂也会离开，她自然也会跟着离开。但就算越倾城灵魂尚未离开明白这一切又能如何？更何况越倾城已然死了几年，现在她身体的这种激动想来不过是越倾城遗留下来的一丝未了的心愿在主宰，如何能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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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主要是，她的话，完全是真的。只要她在，她便会护了国师——虽然是为了韩丹。而且，就算是韩丹灵魂修补完整，自己也无法出手伤害国师——虽然也是为了韩丹。

　　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她的身体，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在身体里与越倾城残留思绪的交涉不过片刻，那边场中的情势却已经愈演愈烈了。

　　随着砂国使者明显不怀好意思的问责，其他几国使团里也纷纷有人应和，看起来竟似事先有所商议一般。而且，如今的刁难问话，已经从秋风会的奖品寒酸转到了此次洪国的护国巫女未成功迎归上。
　　护国巫女一直护佑着洪国，各国就算发展再快也只能屈居于洪国之下，对这种情状他们早已有所不满，现在借了洪国未迎回巫女一事，竟开始质疑洪国的神佑地位了。

　　毕竟，只有拥有护国巫女的国家，才是神佑之国。

　　坐在最上方皇座上的人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倒是靖平王爷开了口。

　　“各位究竟从哪里得来的虚假消息，竟会认为我洪国此次未迎得护国巫女呢？”
　　清国使团里有人道：“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靖平王爷这样藏着掖着的，有意思么？”口气中一派不屑。
　　靖平王爷微微一笑：“本国有国师在座，历代巫女换届之时都由当时的国师即时感应迎归方位，如何会迎不回？”
　　兰国使者貌似恭谨道：“靖平王爷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谁都知道历代的巫女大人的脾气都很是与众不同，行事常常出人意表。不过，靖平王爷，若贵国真的成功迎回的巫女大人，不知道可否让我们见见，也稍解一下在座诸人心中的疑问，不致大家都为外面的流言所扰？”

　　丹凤公主嗤笑一声，道：“若小小的流言都能扰到各位，各位也未免太过耳聪目明。”这就明显有讽刺意味了。
　　玉国使团里立刻有人冷笑道：“这位公主此言差矣。巫女大人是各国人心所向，关系到国家兴衰，我们别的国家稍表一下关心之意，又有何不可？更何况，后宫不言政，这位公主能来秋风会，想是还云英未嫁吧？便趁此机会为自己好好挑一门亲事也就罢了。关系巫女大人的事，在下是可以插嘴的，这位公主还是闭嘴的好。”
　　这话说出来，已经相当不客气，丹凤公主立刻变了脸，正要发火，靖平王爷轻咳一声，扫了她一眼，她立刻偃旗息鼓了，只是那脸色阵红阵青，煞是好看。
　　玉国使者立刻接道：“真是得罪，我国小王子一向心直口快，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还望贵国国主大人大量，不要介意才是。但话说回来，若贵国真的成功迎回了巫女大人，尚请国主请巫女大人出来一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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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倾微扫了一眼，见说耳光公主该挑门亲事的那人也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头上的紫金冠熠熠闪光，还真不愧是一国王子——穿得还真是金玉其外。
　　玉国使者此话一出，别的国家纷纷附合。
　　原本只是一次小小的诗文比试，没想到比试尚未开始，竟又平添了这许多波折。

　　只是，不管怎么样，也不关她事呢。玉倾闲闲地想着，随手取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只要不涉及到国师和秋百合这两人，她才不管别人会怎么样。

　　眼见场中情势渐乱，靖平王爷微微一笑，道：“巫女大人此时就坐在席间，诸位如何还说出请巫女大人一见的话来？”
　　他此话一出，各国使臣都惊了，下意识向四周看去。
　　但秋风会本就不禁各国女眷参加，如今席上莺莺燕燕，一时间哪里辨得出哪一位才是神秘的巫女大人？

　　玉倾心下一愣。自己明明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吧？难道是洪国皇室被逼无奈，要找一个假巫女来顶缸了不成？
　　这样想着，她不由向靖平王爷看去，却见王爷也扫了她一眼，眼光晦明难懂，但那警告意味却是明明白白的。
　　玉倾心下“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靖平王爷起身，走到她的席前，深躹一礼道：“巫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