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归人,只是过客》甘笔

29、番外——一生

　　呱呱坠地时，她并不知道自己尚有一个哥哥。她的父母于伤痛中带了欣喜，为她取名——越倾城。

　　一岁:越倾城蹒跚学步之时，摔了一跤，头碰在尖锐突起的石头上，撞出很长很可怕的口子，血流满面，家里贫穷，父母虽然心疼，却没钱抓药，只能抓把香灰撒在她额上的伤口处。后来，伤虽然慢慢好了，那狰狞恐怖的疤痕却跟了她一生。

　　两岁：越倾城被同龄的小朋友嘲笑她家有鬼，她哥哥就是被鬼抓走吃掉了。于是，她哭着回家去问娘亲，什么叫哥哥，鬼是什么东西。娘亲没有回答，只抱着她哭了很久很久。

　　三岁：越倾城在路边领回了一个衣着拉沓的病得快死掉的人。没想到父母大惊，带着恐怖的眼神要把那个病死鬼赶出去。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站在那个病死鬼身前，对父母大声说：“要是赶走他，就连我一起赶走罢，反正哥哥已经被鬼抓走了！”那时，她并不懂，在听到她的话后她父母眼中深深的哀戚和悲痛。可是，那句话后，病死鬼却留下了。

　　四岁：病死鬼的病慢慢好了，但越倾城仍旧喜欢叫他病死鬼。病好之后的病死鬼很喜欢陪着她玩，她的父母忙于生计，镇上的小孩子又都嘲笑孤立她，从没人陪她玩过。她很喜欢和病死鬼在一起，他们最常玩的一个游戏就是，病死鬼在头一天拿出一种草，告诉她这种草的名字用途，然后在之后的几天时不时考她。如果她仍旧对答如流，病死鬼就会买糖糕给她吃。她家太穷，父母根本没钱买什么糖糕，所以，她很喜欢和病死鬼玩游戏。那时，幼小的她还不懂父母眼中的伤痛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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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岁：父母生了病，病死鬼帮越倾城的父母治病，可是没过多久父母还是死了。母亲死前，死死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她有一个哥哥，叫越倾国，比她大了八岁，在她出生前一年被人掳走，要她发了毒誓一定要找到哥哥。父亲则只对她说，要她跟着病死鬼走，听他的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恨病死鬼。越倾城一直以为自己与病死鬼的感情更深一些，现在面对父母的死别，她突然发现，原来只要能让父母活转来，让她做任何事她都会做的，包括那年去听从父母的话赶走病死鬼。可是，父母，再也活不过来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她去找回哥哥。

　　六岁：越倾城跟病死鬼到了一个清幽的山谷，那年她正式拜了病死鬼为师。也是在那时，师父才告诉她，他是万毒门的门主，江湖中人称“毒王”，因为看她资质上佳，是学毒的好材料，才在她父母死后将她领了回来。她还在山谷中看到了三个师姐，六个师兄，他们都对她笑脸相迎。她排行第十，自此，她被称为“毒十”，再没人记得她从前的名字，除了，她自己。她的师父告诉她，毒门每一代选择掌门的方法，便是互相争斗，最后剩下的，便是掌门。

　　七岁：毒十中了二师兄亲手下的毒——“万紫千红”，全身的皮肤一块紫一块红的，甚是吓人。还好她底子好，又一直跟着师父接触毒药，身体抗毒性要比一般人强，因此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一个多月后，还是捱了过来，只是从此她脸上从左眼越过鼻子到右下颌处覆盖了大片淡青色的痕迹，如同胎记一般，甚是丑陋。那年年底，二师兄暴卒。于是，她的位次提前了一名，开始被叫做毒九。

　　八岁：毒九无意中得知，父母并非病死，而是师父下的毒。师父问她是否恨他，她摇头：“生死有命。”那一年，与师父有旧怨的医仙找上门来，还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叫乔容，粉雕玉琢般，话不多，不论是与医仙说话还是面对毒王甚至与毒王的弟子们交谈时，脸上都带着温温的笑。之后她遵师命与那男孩较量，开始心中还忐忑怕伤了这个温和的男孩，交手数招后才发现那男孩虽然表面温和，下手却极狠辣。她开始明白人皆不可貌相。那年年底，她只剩一个师姐和两个师兄。那年，她叫毒四。

　　九岁：毒四制毒用毒的本领已经很高，甚至隐隐超过了师兄师姐。而她自己，越来越不茍言笑，常常一天说不了一句话。医仙自头一年找上门起，便每半年携男孩上门挑战一次，每次都是她代表毒门应战，与男孩仍旧斗得旗鼓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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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岁：终于出师。如今的毒四，现在的毒王。她的师兄师姐师父，全都死于她的毒下，无一存活。她看着中了她剧毒的师父，对他说了当年知道父母死亡真相时同样的话：“生死有命。”她的师父是含笑去的，死前似乎头脑开始混乱，说些毫无意义的疯话，什么医仙一生只收过三个徒弟，大徒弟早夭，二徒弟已然出师，粉雕小男孩是他的关门小弟子……不过，有一句话，她听进去了，他说，若想知道她哥哥的下落，可去询问护国巫女。自师父死后，她就开始寻找四处游历的护国巫女，自称杜十。

　　十一岁：杜十遇到了四处寻找她的乔容。乔容与她相斗三天三夜，终是势均力敌，最终两败俱伤。杜十在离开乔容后，被天魔教护法所掳，天魔教护法见她小小年纪武功毒功均是精奇，遂拉拢她入教却遭拒绝。天魔教教主施迷魂大法，窥了她深藏于脑中的记忆，并将一段莫须有的记忆强行植入她的脑中，于是，醒来后的杜十，以为自己是天魔教教主阴若天的那个女扮男装结拜义弟——无涯毒剑越城。并开始为阴若天所用，专为他除去各种棘手人物。

　　十二岁：杜十偶遇正在全国游历的护国巫女，巫女见她灵气逼人，本是巫侍的上佳人选，却偏偏心已成魔，血腥气全然压制住了灵气，再无半分成为巫侍的可能，不由心中暗叹，出手帮她破除了迷魂大法。杜十向巫女询问哥哥的下落，巫女只说不知。杜十失望之余，回顾前尘，方觉原来就算深藏于脑海中，亦可能被人偷窥利用，遂求巫女将她进入毒门之前的所有记忆全部取出，暂存于巫女处。巫女依言帮她，但仍在她身体内下了一重禁制，在她碰到她兄长时，那禁制便会主动提醒杜十，取回记忆的时候到了。

　　十三岁：杜十为天魔教出任务刺杀目标人物失手，原来那人的另一重身份竟是朝廷暗门中的暗卫。暗卫将她送交暗门门主，杜十主动提出愿入暗门，一个月内提交天魔教教主阴若天的人头为投名状。于是，江湖闻名的无涯毒剑越城亲手弑了结拜兄长阴若天，从此失踪。

　　十四岁：杜十已经成为一名冷面冷血冷心的暗卫。但每名暗卫都在门主处有清白的身世，纵暗门门主用药物控制了她心神，仍旧窥查不出她入毒门之前的任何事情，只知她的杜十来源于毒门的“毒十”，于是心下始终对她多了提防。医仙离世，乔容接掌了医仙的位子，每次与她见面仍是拼斗不休，双方一直都是半斤八两。

　　十五岁：为暗门出了一年的任务。总有一种自己在等待什么人的错觉，但那个人，始终不曾出现。在暗门里学会了易容术，进步神速，暗门门主对她越来越戒备，

　　十六岁：据称藏有惊天秘密的神笔“烟雨青”再次现世，就藏在有“机关世家”之称的花家的“天涯阁”。杜十与其余九名暗卫奉命盗取“烟雨青”，八人潜入“天涯阁”，两名在外接应。在“天涯阁”中盗得“烟雨青”后误触机关，其余七人全部殒命，她亦身负重伤，在落入敌手之前勉力将“烟雨青”交给了接应的暗卫，由他们带了回去。奇怪的是花家并没有难为她，只是调理好她的伤势后，便放了她回去。暗门门主本就对她戒备，见她伤势痊愈归来，更是疑她与花家有私，于是一声令下，洪朝所有的酷刑全部加诸于十六岁的少女身上，最后，挫骨扬灰。

　　死前的那一刻，她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突然问自己：“我似乎总是在期盼着遇到着什么人。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