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宴清欢》橙想

4、第 4 章

　　老师们听讲座时，老周打来电话：“音乐会感觉怎么样？”
　　“谢谢你的一张票让我如痴如醉地睡了个觉。”老周笑了几声，“做艺术的当然要全方位接受艺术熏陶，获得灵感啦。”
　　付清何不置可否。
　　“老周，谢谢你，虽然我对这种大提琴曲和钢琴曲的细胞微乎其微。”
　　“……清何，现在你的设计可以在上升一个台阶，这需要你进行新的学习和积累，总会遇到能打动你的。”
　　付清何无声地笑笑。
　　“既然这段时间休假，你就好好感受感受。”
　　“我会的。”她看了眼榆钱的座位。
　　“不过，星期三有一次教授交流会，你要想去我留个名额给你”，
　　“……”
　　付清何小心翼翼地来到旁边，她扬扬手机，
　　榆钱看到微信：榆老师，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总不能因为当年高考不如意就不认我这个学生吧。
　　榆钱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终于回答：好。付清何露出笑容。
　　付清何选在大学旁边一个烤鱼馆，虽然菜品烟火大，但装修得却精致清新，柠檬色的灯，绿色的壁纸，餐桌也是青绿的玻璃，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两人选了一个角落的座位，因为饭店，人比较多，但是不喧闹。
　　点完菜，服务员笑着说：“我们上了新品樱花酪，可以尝一尝。”
　　“不用了。”付清何摆摆手。、
　　榆钱看了她一眼，付清何斟了一杯茶，“听名字就看得到尽头的东西没兴趣。”
　　榆钱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一阵， “榆老师现在带高几了？”
　　“高一”
　　她突然没有兴致问下去了，淡淡点头。
　　榆钱眼里划过一道透明的痕，菜很快上来了。
　　付清何因为追求减肥，所以看到锅里红汤晃晃，吃几口就放下了，
　　榆钱有点尴尬，但还是没有声音地吃起来
　　付清何就偷偷打量榆钱，还是那副少年的脸庞，却已换了一副神情，就像是同样美丽的盘子，本来盛着翡翠白玉变成了清炒青菜，她无意识地挑出几根豆芽，仿佛豆芽才是吃饭的，红油在它周遭大汗淋漓状，“但里面还是中通秀直的嘛，可不可以设计一种类似的建筑呢?便于采光和防污渍”
　　她想着，忽然看见榆钱正看着她，心潮再泛，两人久别重逢地对视，榆钱眼神不一会儿却穿过她，绷起来。
　　她刚要回头却别榆钱伸手制止，看着覆盖在她手上指节分明的手，付清何心里像像下了一场春雨，木藤变软了。
　　忽然，榆钱飞身而出，与一个人影撞在一起，只听得见金属的声音叮当落地——是一把水果刀，撞进付清何眼里是一个瘦弱惊恐的女孩，细长的双臂紧紧夹住自己，嘴唇发抖，眼角有一洼沼泽地，榆钱凶狠地给了女孩对面的男人一拳，人群坐在座位上用眼神或手机摄像头无声地围观，老板娘龇着牙走过来，
　　榆钱抿着唇：“同学，刚才一拳是替你打的，你要想想你自己还有你父母。”
　　说完径直到收银台付了钱走了出去，不疾不徐。
　　付清何跟上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榆钱沉默一下：“刚才那个男生递给女生一把水果刀，要她自残。”
　　“为什么？”付清何不寒而栗，
　　“……”
　　“太自私了，他把自己当做主宰了？
　　榆钱叹了口气，里面似乎有多种惋惜，但不予评论。
　　他手抄到口袋里，走得似乎都点落寞，白天郁郁青青的树木过早沦为黑影，浑黄的路灯像是磕开摊熟的鸡蛋，带着温度，她看到了，那是她学生时代的影子。
　　接下来几天榆钱都要进行封闭式改卷，付清何没有理由打扰。白白落得几天空闲。
　　付清何晚上熬夜看了两三个关于建筑家的电影，一个因祸得福的，一个和光同尘的，一个终身潦倒的。
　　第二天醒来头疼，电影里面的建筑物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看着眩晕的目光，像掺了花椒的味道，辣辣的，又听到油烟滋啦的声音。
　　付清何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隔壁家炒菜，“大清早的，怎么就用起锅了。”
　　她的早饭都是一杯咖啡和三明治，她的生活基本和其他上班族没什么区别，只有一样，付清何从不去彩灯混乱迷离的酒吧和舞厅，纸醉金迷，烂醉如泥，欲望向污水一样雨天肆流，人们吼着笑着哭着叫着，她看到人心的混乱，但她却喜欢烧烤摊上划拳声，玩笑声，还有街头艺人歌唱，有时她会静静地聆听记录这些声音。
　　她也只喝啤酒，配上一大盘子的小烧烤她能坐到夜间十二点。许久未感觉到无事可做，付清何忽然想去菜市场，也许她也该做一顿像样的午饭，煎炒烹炸，油盐酱醋，这种想法像一罐蜂蜜，抹在她的心端。
　　她按导航来到菜市场，还没有进去，菜市场门口就有很多摊贩向她吆喝，他们往往是一张塑料皮纸铺在地上，上面摆着亭亭玉立的青菜，剥得□□的玉米，擦过一样锃亮的紫黑茄子。付清何觉得这颜色不做画很亏，细长的丝瓜，下面吊着奄奄一息的黄花，还有卖水果的，橘子随意地摞成一堆，里面坏了已经生出黑点的也不露怯，挤出来热情地打招呼，橙子愁眉苦脸皱巴巴的，香蕉柄上有几只苍蝇杵着。
　　一个提着蛇皮袋的中年人在这些水果间蹲着仔细挑选，地上有随意扔弃的菜叶果皮，像是打了败仗被甩在地上了。
　　她想起来同行有一个美女建筑师叫苏曼，花边新闻比作品要精彩丰富得多，风格浓艳，她曾在一次交流会上说，“现在的建筑师都太好高鹭远，我们更应该关注普通百姓的一砖一瓦嘛，比如说菜市场，最具人间烟火味，我们应该为它增添艺术。”
　　“美女，买西红柿吗？家里种的，算你两块钱一个。”，
　　她正想着，一个细瘦的阿姨叫住她，蹲在地上带着偌大的渔夫帽，付清何只得俯视她，付清何不识物价，但她却被阿姨旁边一个崭新干瘪的奥特曼书包吸引，阿姨很敏锐地注意仰起头，露出蜡黄的尖脸：“这是买我孙子的，卖完菜接他放学，我孙子就是个乖乖，我不给他，他就不会向我伸手要东西，吃饭也是有啥吃啥。”
　　付清何笑笑，也蹲了下来“给我来四个吧。”
　　阿姨上一秒还笑吟吟地拿袋子，下一秒就飞速地将书包夹在腋下卷铺盖，渔夫帽被吓掉地上，一幢影团很快覆盖过来，皮鞋踏在地上纷乱嘈杂，像是农村用连盖噼里啪啦打菜籽，一群蓝色制服尖声叫嚷“没收没收！真是毫无法纪”。
　　一个胖制服抓住阿姨的书包，阿姨尖叫一声放开铺盖，里面的西红柿顷刻间滚出来，制服们用锃亮的皮鞋去踢，有一只过于急躁，一脚踩中，柔软的果实顷刻裂开，红汁溅射
　　“不要啊”
　　阿姨凄惨地叫“拢共也就几十块钱的东西，用不着这么糟蹋呀。”
　　付清何深深吸气，菜市场里面的人也出来瞧热闹，有的神色快活，有的显出一点于心不忍，将头微微偏了偏，有的双手抱胸前，有的则早早退回去，还有一位或是卖瓜子的或是买瓜子的，嘴上的瓜子还没有吐干净，黏在厚厚的唇上。
　　那个买水果的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一场微型的城市整容很快就完成了，五花八绿的菜场恢复了赤褐的地板，菜农七零八落地瘫坐着，神情麻木。
　　他忽然间就很想榆钱，他会不会冲上去跟这群制服干一架？
　　她来到阿姨面前，掏出一百元，“阿姨，这是买西红柿的钱。”
　　她转身，却看到无数双浊黄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没有乞求，没有赞扬，还是麻木。
　　付清何是逃回家的，她正打开门，邻居家的门这时开了，饭菜的飘香持续不断，付清何看向女邻居，眼神哀哀呆呆的。后者犹豫了一下，小心询问：“你好，你还好吗？”
　　付清何鼓着眼睛，摇摇头。女邻居如释重负一般，将门关上，连垃圾都带回了，付清何又想哭了。
　　她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锅碗瓢盆，想到今天恰逢周末，她打了个电话，很快接通：“老周，可以给我做一顿饭吗？”
　　老周很快答应，“但是我没有买到菜。”
　　委屈巴巴的声音像一根竹子敲到他心里的月亮，“不成事，等我。”
　　老周比付清何大十岁，离过婚，带着成功男士普遍具备具备的成熟幽默圆滑，品味高端，周到耐心，他曾坦诚地对付清何表白：“我喜欢上你了，你很有才华。”
　　“但我离过婚，比你老，我总体来说配不上你，但如果说婚姻需要相濡以沫的情感和物质，我都能给你并为你放弃一切，包括理性与客观，因为我这一生再也没有什么其他强烈的所求了。”
　　付清何很感动，问“有才华的人多了，怎么偏偏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