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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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栋栋居民楼亮起灯火，透着暖黄色灯光的窗户里时不时传来大人小孩的交谈声。晚归的打工人在厨房里忙活过点的晚餐，家常菜的香味被风带远。小区广场上聚了一群热爱生活的大妈们，音质一般但音量很大的喇叭放着一首首极易哼唱的歌曲。
“小鬼，又在发呆啊？”秦珍穿墙而入。
习夏乖乖巧巧的喊了句珍姐，神情恹恹地继续望着窗外。
秦珍觉得小鬼今天很不对劲，虽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飘窗上发呆，可今天的状态太蔫了，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糟糕。
秦珍在习夏对面坐下，“小鬼，你怎么了？”
习夏把事情给秦珍说了一遍。
上午庄合他们离开的时候，他虽然没出次卧，没看见他们是什么状态出门的，但是他心里很不安。要是庄合再也不回来，他也永远不能离开，那他会怎样？消无声息地永远被困在这套房子里吗？
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慌绝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窗边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热闹吗？
这……算不算终生监禁？
秦珍说：“可能事情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既然庄合能看见你，等他回来你们沟通沟通。开心点，至少除我以外，你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
习夏摇头：“除了习夏两个字，我大脑里一片空白，能跟他聊什么？而且，我觉得他回来的可能性不大，谁会住闹鬼的房子，更何况他还挺害怕我。”
秦珍生前是认识庄合的，那时候她和丈夫刚搬来，拜访邻居时曾进过庄合家。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她在习夏出现后，庄合不在家的时候能随意进出这里。有人居住的房屋，和屋主没有任何关系的鬼魂是无法进入的。闲置很久的空屋，没有主人身上阳气的保护，才容易吸引一些飘荡的游魂。
秦珍大概了解一点庄合家里的情况，庄合是个很有能力的富二代，条件非常好，闲置闹鬼的房子，搬去其他住处不再回来的可能性确实非常大。要真是这样，那习夏的处境……
鬼能存在的时间很长，漫长的岁月中，如果都只是他一个人，想想都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惨！
鬼都不能碰阳间的物品，但可以用能量去影响。秦珍要是不开心或者太开心，多少还能控制一下灯泡的明灭。能量场强大点，甚至能让因果对象短暂看见鬼影，或者移动物品。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习夏怎么都不像能力场强大的存在。
哎，实惨一小鬼！
惨到秦珍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他。彼此沉默了很久，秦珍干巴巴地开口，“这不是还有姐姐陪着你吗？”
习夏轻轻抬头，安静地看着秦珍，往日闪亮亮带笑的眼睛现在只剩下一片沉寂。
秦珍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大不了姐姐不走，一直陪着你。”
习夏摇头，“不！你放下执念就能去轮回，不能因为我耽误了。”
秦珍在世间还有执念，执念化解的那天就是秦珍解脱的时刻。秦珍现在是执念未消强行留在阳间，时间越久，面容越恐怖。她已经多留了三年，再多留恋几年，她的执念还没化解的话，她就会变成缚地灵，逐渐失去自我。虽说执念化解，秦珍确实能选择不去投胎，留在人间当一位可以存在很久的老鬼，可习夏不想她因自己留下，耽误轮回。
“先不要庸人自扰，时间长了，也许你的记忆能慢慢恢复。我们拥有很多时间，总能找到离开的方式。”
但愿如此！
这一天无论是对习夏，还是对庄合而言都是焦灼难安的。
躺在苏林家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庄合觉得脸有点疼。昨天还嘲笑苏林上下班时间长，没想到今天自己就被迫住了过来。并且在自己同小区的房子和苏林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住苏林的客房。
苏林帮他倒了杯温水，晃了晃手里的药，“喝点水，把药吃了。”
庄合接过他递来的药，就着温水吞下去。
苏林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大口喝完，杯子铛得一声放在茶几上，懒洋洋窝进单人真皮沙发，“东奔西走跌宕起伏的一天啊！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庄合左手垂在沙发边缘，右手曲着盖在眼睛上，沉吟片刻，“我刚刚在地下车库电梯入口处看见一个织毛衣的大妈。”
“什么！？”要不是沙发的舒适包裹度带来的安全感，苏林相信自己绝对会因为这句话蹦起来。
“爱慕快捷酒店的十字路口，一个老头在过马路，有车撞到他，他就像烟一样散了又聚合。”
苏林：……
“张天师隔壁小区门口有个断了腿的女人，衣服上全是血。”
苏林：…………
“琉璃公交站有个猥琐老男人绕着一个姑娘转圈。”
苏林：………………
“刚刚和我们一起坐电梯到五楼的女士，她下电梯的时候，我看见……”
“停！停！你闭嘴！”苏林动作夸张地从沙发上一蹦而起，激动地冲上去捂住庄合的嘴。
庄合从善如流，闭嘴沉默。
苏林盯着他，“你还是我认识的庄合吗？一路上你见了这么多，你竟然这么平静？”
“不然呢？”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怕，可那又怎样！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那你要不要……”
不想再听类似“试试看”这样的鬼话，庄合起身打断苏林，“我洗澡睡觉了。”
洗完热水澡，以为自己会失眠的庄合意外地很快进入了睡眠。
晚上十二点，秦珍早已经回到隔壁去了。空荡的房子里习夏躺在床上假寐，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清清冷冷。忽然，习夏睁开眼，屋里没有动静，他却迅速翻身下床走出次卧。
玄关处，穿着湖蓝色睡衣的庄合蹙眉望着屋内。
习夏发现不对劲，也顾不上庄合会不会害怕，快步上前，急声问道：“庄合，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是灵魂状态？”
庄合不会是……死了吧？
庄合盯着眼前这位替他挡灾化劫的灵鬼，对方脸上的担忧、语气中的焦急都是如此真切。庄合忍不住在内心唾弃自己，清秀的面容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对方很善良温和的好感，那也不用做梦的时候自动自发的把他美化成这样吧？两人算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担心自己？
既然是做梦，就没必要害怕了。以往偶尔做噩梦，庄合都知道自己在梦境中，只要忽略它，去想些其他事情，噩梦自然就消散了。
庄合绕过习夏，彷佛刚刚没有盯着对方看似的，镇定自若一副刚回家的样子。客厅的窗帘是打开的，窗外透进微光，整个屋内都是昏暗一片。庄合不太喜欢这种昏暗的环境，他回家就喜欢把所有灯都打开。
今晚的梦好像不能任由他随心所欲，梦里难道不是他想有光就有光的吗？
庄合试图唤醒智能家居，“打开客厅灯光。”
……
习夏呆立在原地，脸上担忧之色更重。听秦珍说，有些人刚去世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世，就会做出和生前一样的行为。
所以，现在庄合就是这种情况吗？
“你出去之后是不是出什么事故了？”
庄合连喊了几句都没能成功唤醒智能家居，听到身后满含关切的问话，想了想转身回眸，视线再次落在习夏的脸上。这次没有视若无睹，而是仔细地上下打量起习夏。
两人之间隔着一臂距离，没有恐惧情绪的影响，庄合发现眼前的人眉目清润，气质清华，一双温润的眼睛正回望过来，微长微翘的睫毛眨动间，像羽毛轻轻扇动。想来他活着的时候，应该很受喜欢。穿着简单的白色圆领长袖衫和黑色宽松的休闲裤，庄合这才发现对方竟然还是光着脚丫。
他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下离世的？。
睡梦中吗？
庄合惋惜地摇头，自言自语，“长的挺好，可惜英年早逝。”
习夏：……
算是突然被夸吗？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把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的庄合觉得今晚的梦进度有点慢，难道不该切换场景了吗？
庄合走到沙发边坐下，坐着坐着就变成了半躺，接着他看见灵鬼也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
庄合随手拎着一个抱枕抱入怀中，翻身背对着习夏，嘴里嘟囔着，“睡着了做梦都能梦见，孽缘啊！”
做梦……？
习夏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可真被灵魂状态的庄合吓一跳。现在知道了，庄合并没有出任何意外，只是在睡着以后灵魂出窍回到了这里。
想明白的习夏望着庄合的背影有些想笑。
庄合怕他不敢回来住，竟然在睡着以后灵魂出窍回来了。
不知道他明天醒来会是什么反应。
要不要提醒他，其实这不是梦？
庄合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习夏静静地坐着，谁都没再开口说话。黑暗中的寂静如湖水一样淹没了两人，时间在这一刻彷佛停滞了。
习夏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庄合抱着抱枕呼吸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一样。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他起身走到窗前，近处的小区楼房漆黑一片，人们都还在沉睡中，唯有规律间隔着的路灯清冷得亮着。
远处的高楼大厦顶楼的招牌依旧闪烁着绚烂的霓虹，有些办公楼层即便已经是凌晨，依旧亮着灯光。习夏在窗边站了一会，微微叹息在地板上坐下。手指在玻璃窗上描摹着远处大楼的形状，有灯光熄灭，不一会习夏便看见几个疲惫的身影从高楼大厦里出来。他们站在马路边摆弄着手机，闲晃在周围的游魂被他们吸引，晃晃悠悠地凑过去。
汽车的引擎声响起，几人上了车离开，被留下游魂继续闲逛。
习夏不明白这些游魂为什么会愿意留在人间徘徊，虽然他不记得做人的感觉，但是如果能离开，如果能投胎，他还是想加入这人间繁华，而不是阴暗寂寥地存在于虚无的……阴间。
银白的曙光渐渐照亮了东方，天边雾茫茫的笼罩着一层薄烟。太阳还没有显露出来，却慢慢地将这些白色烟雾蒸散于天空中，没有完全寂静下来的城市在这一刻再次鲜活了起来。
小区楼下有人早起晨跑，蝉鸣配合鸟声，唤起了万物的灵性。
习夏听见身后有翻身的动静，回眸，庄合已经坐了起来，他的身影有些缥缈透明。习夏猜想，庄合应该是要回去了。
庄合脸上是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他明明在苏林家睡的，怎么会在自己家醒过来？落地窗边的场景更让他混乱迷茫，电视里怕光的鬼魂上次坐在飘窗上沐浴阳光，这会儿坐在落地窗前享受朝阳……
不像鬼魂，倒像是被骗走了翅膀，困守凡间的小仙官……
……
就在庄合身影越来越淡的时候，习夏说：“庄合，你不是在做梦，你是灵魂出窍回来了。”
话音落，庄合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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