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抔黄土》马纳DUO

4、闲庭信步

　　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梁余白回到老家，奶奶给她下了一碗西红柿汤面，院里摘的新鲜柿子，汤汁较淡、热乎暖胃。其余蒸了些馒头。那些梁余白记忆里的饭菜一一上了桌——奶奶做的。

　　锅包肉：嫩肉蘸淀粉水下油锅，反复油炸，调汁浇上，翻炒至裹满盈盈糖醋汁。
　　地三鲜：土豆、茄子上锅油煎至金黄盛出，淀粉水、调味料勾芡酱汁，葱蒜炒香再下土豆、茄子、青椒翻炒半分钟，最后下酱汁翻炒。
　　还有单炒油麦菜、西红柿炒蛋，肉汤，奶奶精炼几十年的厨艺果然不同凡响，道道入味，飘香十里。

　　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吃饭夹着闲话，还盛了小碗给炮小尝一下。梁余白胃口大好，将汤也喝得见底。

　　饭后奶奶还想让她们二人散步消食，趁这个时间把碗洗了，邱望抢着道：“洗碗也消食啊，我来吧姨。”她一向来家里都帮许多忙，洗过碗顺便擦了灶台。

　　奶奶直说邱望贤惠，将来不知要便宜了那位公子爷。

　　二人这才带着炮出门散步，她们吃完饭只瞧见了太阳尾巴。天空仅剩的一抹橘红把周边的云染成了粉，再走几步橘红没了粉也没了。天静静地涂上统一色调的淡蓝，再渐渐暗下去。更像天空被宇宙吞并了，由村中的灯光、路边的萤虫照耀。她们往大道上走，那边有较亮的路灯。

　　邱望牵着狗绳，不让炮激动得迷了路，跳到哪条狗里找不见了。邱望同梁余白解释：“先前我在家门口也放了剩菜剩饭，留给半夜里饿坏的流浪狗吃。原本相安无事的，白天我放粮，晚上狗来吃。可有一次一连几天都见那盆碗一动不动的。我就猜，这狗不然是有人好心养了去，不然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她顿了顿说，“哦，还是只素未谋面的狗呢。”

　　梁余白为这样的奇遇惊叹又疑惑：“怎么不直接养一只？我见你还挺喜欢狗的。”

　　“家里条件差，我也没时间去教养，要是有狗跟着我，也没好吃的。只能让它饿肚。还不如不养。那之后听说有只狗咬了谁家的羊，被抓杀了吃了。”邱望的语气里包涵着无力。“我就算再蛮横，也不能无理由去闹事。后来我撤了那个碗，总归是心里受不得刺激。不过现在好了，你奶奶养的狗呀这么小这么乖，现在好好教，养大了能当抱枕。还能养个十几二十年的，也能陪陪老人家。”

　　梁余白在边上点头如捣蒜地赞同她的想法，也没有再接上什么话。二人并排着走，在一条向下曲折的大道上，形成一幅温馨的画。此刻月明星稀，她们寻了一处草坪，这些天下过小雨，泥土拌着露水的味道格外清新。邱望解下外套铺在草坪上好让梁余白坐下。

　　梁余白穿着休闲，很自然地道了句谢谢。她随意找了句话问邱望：“你几岁呢？”

　　邱望答；“18了。”

　　“和我一样啊。我总觉得你很会照顾人，但不是贤惠。我总是觉得这个词像在说一些为家庭付出的女人和女孩们。你是善解人意、乐于助人、温柔贴心的那个。”所以我想你是太懂事，把一切活都包揽，过得很苦很累的那个。余白没将后两句心里话说出口。

　　不过在邱望听梁班长终于说了一长句，舒了口气，她怕梁与她太生分了。她笑着接受她的赞美，“能听你这么说真好。我也好久没有被人这么贴心地夸过了。我觉得我是和你一见如故、倍感亲切，你又是我梁姨的孙女，我们简直亲上加亲。不然我们今天就结拜，那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梁余白被这一连串跳跃的话怔住，她俨然觉得邱望像个巧舌如簧的话痨子。很可爱...梁余白笑着接下话茬：“看来你武侠小说是看了不少吧？对了，那本《水浒传》还在吗？”

　　？？？

　　“...你认出我来了？”这时换她哑口无言了。怎么突然有种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窘迫感呢？

　　“是呀，小邱。这么久不见，认人的本领都变差了？”

　　“那你怎么一直不说，还问我年龄...”

　　“你不是也没说，还说什么一见如故、倍感亲切，我都要被你耍得团团转了。”梁余白当然说的笑，她先前一直有所顾虑，因记忆中的美好过去太久，她一时间并不能完全找回十几年前自己那样的坦然，只是邱望表现得太亲切。

　　邱望自小瘦骨嶙峋，常常吃不饱饭，如今变得苗条而挺拔，不是小竹竿了。在她的记忆里，邱望很凶、脾气暴躁、不爱说话、很冷漠，虽然一直是短发小子，但如此大变，梁余白心底是不敢认的。而她也明白，自己也不似从前那样坦率，她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有一股气息，是懒。因为经历了不友好产生的疲惫，让保护罩堵住了语言系统，很少这样全心地笑了。

　　“报告班长，那本书还在我家完好保存着呢。班长想要可以随时查收！”邱望并掌举在太阳穴，又演了起来。

　　“好、好。”梁余白抬手摸了她的头，揉起一撮头发仔细端详着。邱望任由她的动作，又往她身上靠得近些，也拉近了炮摸着。邱望也像只狗，忠诚但急了会咬人的，她最会的就是以自己的感官察觉应当对谁好。应当对自己好的人好。

　　此刻二人的心都跳得很快，没有人去接下一个话题。梁余白捻那一撮发丝，一股淡香从指间飘来。她又想起邱望在阴雨天里穿的那件白色背心，一个和锄头一般高的女孩，却熟练得和所有农民一样和田融合成一幅耕耘图。那一刻尘土飞扬、雨等不急地倾泻下来。邱望转头看到了自己，一把丢掉了锄头，拉着自己避开那坑坑洼洼的积水。二人狂奔一起躲到一家屋檐下，还有她说的那句，“天上勾勾云，地下雨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