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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只犬的相遇 ...

  •   一晃来到时刻紧张的高三,梁余白此次回到故土为的就是回户口地完成高考。如此说来,她自五年级过后就随母迁移到南方,要说她是哪里人,见了她也不能判断。北方的音调也经由这些年消磨得叫人听不出,南方的细腻也没有被她接收,她的音调像无法融入任何一处,但进入任何一地也不会让人一眼察觉她的别具一格。她平和的腔调,没有特点,也许就像她本身那样不够合群。

      就交朋友而言,梁就没有任何发言权,在北方交的朋友在五年级后也都没了音讯。在潮湿的南方,她渐渐隐藏自己的不愿,那些尔虞我诈的戏码见识多了也几乎厌了学。表面她为大家闺秀,清纯的脸庞叫老师、家长都很喜爱,背地里她听惯了男生用那些越界的词汇与她沟通,虽厌烦又不表露,这样懦弱的作风在女同学那倒成了嫉妒的出口。等她察觉,几乎又将她自己抛去另一处,班级分为的男女派别中,她独成一派,谁人不理,成了脾气不好惹的那位。

      她短短地解读了自己的前半生,连离开时也没有好友相送。青春年华都要付诸东流了,梁余白看着才提着箱子落到结实的土地上。她在爷爷奶奶家住,要说她父母分居多年,连回北方的事也说了好些年,二人一直没空,梁余白要补习、练琴也几乎没有时间。爷爷奶奶好一顿招呼,余白却觉得生疏,只冲着笑笑。这些年她和爷爷奶奶视频,次次怀揣着歉意,连东北话都说得别扭了,怎么不叫老人家伤心呢。

      她记着奶奶为着爷爷的身体,也跟母亲学了吃斋那一套,为的就是爷爷健康安顺。她感动这样的情谊又觉得不可信,只当理解。在多年后她才知道被命运逼入绝境时没什么是不可信的。

      爷爷家中养了一只小土狗,眼周一圈的白眼圈,身上一层黑一层白,晕染开的花,耳朵立着只有保温壶那么大。梁余白在城市里住平时见的都是名犬,她说不清对狗的态度,但从不主动招惹。但她一来,这土狗就很热情地朝她跑过去,她吓得连连躲到奶奶身边。

      奶奶笑了笑,伸着那短小粗糙的手指把狗摸了舒服,“好好好,知道你稀罕我孙女。”

      奶奶安抚了那头才给她介绍:“这是炮。前些日子村里王家喜迁,收拾炮仗的时候捡着的,不用怕,它不咬人。它真是稀罕你,不然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这狗连看家都困难,叫的声还不如我吼声大,就是觉得有缘。”

      炮被摸得舒服翻了个面把肚皮都露出来,“你看看,这狗还得人伺候呢!”

      梁余白觉得亲切,蹲下来也看那只狗,以她来看它更像只米老鼠。

      这时屋里的光被一条影子挡住了。梁白余抬眼一看,一个穿着军训服的短发女孩进了屋。

      那人给爷爷奶奶打了招呼,说是来送大葱的。她就是邱望。这些年爷爷奶奶身体状况逐渐不好,有时一病一整天大气喘不上一下,一直是邱望来家里看望老人,骑着三轮把奶奶送到诊所去挂吊瓶。

      爷爷奶奶念及她的情意,将手中的田便宜租给了她。这样来往,邱望有空时就来陪二老,告诉这块田的近况,也常常午时没处歇脚,就在客厅的躺椅上眯一觉再去上学。爷爷奶奶对她也是极亲的。

      邱望并不认生地跟她也打了个招呼,便到一旁玩狗去了。奶奶要留她在家吃饭,因今儿孙女回家要煮点好吃的,邱望并不推辞也就留下了。梁余白对邱望的第一感觉就是大地的女儿,她的黑不是灰头土脸,是更为精细的土色,还有那双黑骏骏的眼睛和齐整的白齿都与众不同。

      她的笑太有感染力,笑得余白心暖而颤。

      而邱望早早地记起她就是儿时失联的梁班长。她眉目相像,虽体态和身段都有变化,甚至在她的眼神里见到了胆怯。邱望的家中还珍藏着那本水浒传,也是她家中唯一的一本课外书了。邱望不提这些被她发觉的事,只跟她打探到要回来上高三。

      邱望也正是高三,不过对未来的不笃定让她惧怕离开。学费要怎么赚下来,离开后家里人如何失去自己又如何生存,这些总让她头疼。这些年她和家里争了太多,上初中是争来的,上高中是争来的,如果真要去上大学了,她又没有信心能争赢,她常大脑热得想到时候一走了之算了。就这样挣扎着,成绩也好没被拖下。

      她自幼经历过不少的打骂,并不因为她不乖巧,而因为那出走的妈。也就是那个激起湖面水花的祝清,她的离开也只是让邱农发妥协了命运。只是后来邱爸上山砍柴摔坏了腿,这一切都被怪罪到那个不祥的女人身上。已经说不清邱农发是什么时候开始恨邱望的,他将恨都解在皮带上,一次次抽向邱望。

      如今的邱望成了家中不可缺少的劳动者,尽管收入微薄,也让家里人吃得饱了,但村里其他家的人相比,他们还是落魄到被瞧不起。邱望不看那些,她自小就被那样的眼光看着长大的,家人和邻居吵架耍泼时也有她的份。她一直在外扬名着“小泼妇”,只是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叫,要是有,就要被她泼赖似的打上一架。她的脏话远近闻名,从祖上骂到孙儿,再回倒一圈骂回去,嘴皮子太快没人跟得上。

      而独独的,小泼妇渐渐长得俊俏了,又是帮家的好手,竟还有人寻到她家来提亲。那日邱望见那浓妆的媒婆正和父亲交谈着事宜,撸起铁锹往墙上重重一放,靠在门槛上,朗声道:“这个家里我说了算,要谈什么跟我谈。”

      邱望的生活是摸打滚爬自己取来的,而她在这条目前自己也无法确认的道路看见梁余白,突然觉得舒心了起来。这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容都变得慈祥,呆呆地望着余白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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