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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以后补标题8 ...

  •   浮雾自知失言,吓得如雨中的寒蝉,颤颤着,不敢说话,只是啪嗒啪嗒地掉眼泪。钜道上君看她粉面垂泪,楚楚可怜,又低声去安慰。

      他俩自携手说话,王如锋看见女人哭、男人劝,一番情景下来心烦得很,便抬腿在这院落里自由逛逛。他四处游览,看过了几间偏房,没有发现什么,只有一些陈设和旧书,便又转回院子里,看见钜道上君已经把浮雾打发走了。

      但是钜道上君又在跟一个生面孔的灵仙说话。王如锋偷偷走近去听,听见钜道上君十分不耐道:“什么?赵俨?他又焚香请我做什么?不去,不去。告诉他最近要有绿箓科,少联系我,怎么不听?”

      赵俨?
      赵俨!

      王如锋一下睁大眼睛。

      听钜道上君意思,赵俨能私联他,不是第一次。两方似乎都默许这种关系,一个敢找,一个敢见。
      但是,为什么?
      这不应该啊。

      他俩何以能这么熟稔?

      王如锋从前跟谢崔鄩相处时,谢崔鄩也偶尔跟他讲讲日常的烦心事。其中一件,便是钜道上君。谢崔鄩讲从前上道天时,钜道上君虽是直属的神仙,却不怎么理会他;反而是天尊,还愿意跟他讲两句话。

      谢崔鄩讲,可能是为着金相“公允”的缘故,上君避嫌,不愿与他多亲近,惹旁人口舌。

      因此钜道上君在王如锋眼中,一直是高不可攀、正气凛然的形象。但是眼下,王如锋却知道了这位上君,私下和赵俨有联系。

      这与他所认知大相违背。王如锋马上开始猜想他们是什么时候搭上关系的,盘算着,往前一千余年,谢崔鄩携剑生太白,王重玄焚炉铸无双,从此被道天认可,土金厘分,仙班有了金相。经过三百年浮沉,金相仙班稳固下来,道地剑道也臻至巅峰,谢家数剑,威名煌煌;王家政方,万民皆服。

      那时候本来道天下令,预备对太白开启闻道天,在四小闻道天中,增加秩法闻道天,让太白的凡修也有入九重天求学的资格。然而除根会战就此展开,壮志满怀、意气风发的谢王两大宗主,阵前歃血为誓,必将所有为祸的虫豸连根除去,不容一卵。

      本以为以谢王之能,必可速战速决;可战线越延越长,人虫打了二百年之久,战况惨烈,民不聊生,犹胜未战之时。地面上牵扯成这样,闻道天自然也无从谈起,于是开启法闻天的事宜,便又暂时搁置。

      往后三百余年,邪魔出道、谢王决裂、清南大役……百事交杂,太白几乎没有平稳过一刻,拖来拖去,一直到清南大役终了,法闻天才正式办起来。

      谢崔鄩参加过十几年法闻天,然后便觉得无敌没有意思,主动退出,将舞台让给初长成的沈琼。他退了,赵俨之流也不好意思再觍着老脸参加,纷纷引退。而沈琼,当时的谢琼,没有辜负谢崔鄩的厚望,她在道地的一百多年,一直称霸法闻天,从未把上道天的机会拱手相让。

      而自从谢琼归道天过后,谢崔鄩没有办法,只好依然入法闻天参道。不然谢家代表全是外姓之人,太不像话。而且他还有一件私心,上道天……可以看见女儿。
      尽管不能相认,但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他出山,哪里有人能打败他,所以在他化剑风前,上法闻天的机会,依然全在他身上。

      由此,从法闻天开办,到先宗化风前,这二百年来,所有与上仙接触的机会,都牢牢把握在谢家手中。

      那么,赵俨和钜道上君的往来,只可能在谢家缺席法闻天的五十年里,发生。

      想清楚了时间线,王如锋就更不能理解了。按说,如果钜道上君真的对道地有意,那么他大可以挑谢家还未失势的两百年间,与谢家联系。两百年了,钜道上君都没有表现过对道地的兴趣;反而在这没有谢家的短短五十年间,火速跟赵家搭上关系。

      赵俨何德何能?

      王如锋想不通,脚下下意识跟住钜道上君,走进正房。王如锋照旧左右转转,看见陈列柜上各色珍石美玉、灿灿生辉;也看见代表公正的尺、镇、秤等法器,被擦得一尘不染。金相两大类,一武甲、一农刈,在这房中也都有代表标志。房内四壁张贴着神像、梁上镂刻着仙雕,王如锋甚至在案前,发现了两只虫豸的塑像。

      一只雄酸豸,一只雌蚀虫,用金玉雕刻得栩栩如生,须足皆全,摆在案上。王如锋看着那对渗人的假虫,心想:好怪。金石、公正、下属的权柄范畴,甚至连虫害都有代表。所有的都全了,可是……可是。

      唯独少了剑。

      王如锋想到这里,乍然一惊!
      他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的古怪感,是因为什么。

      他之前在各处内室偏房转悠的时候,就有一种古怪感。直到走进这一间正房,这种古怪感达到了巅峰。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预备买一个豆沙馅夹心的甜饼,在笼里挑出了最漂亮的一个,咬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一个实心的死面饼。

      王如锋站在钜道上君府邸的正房内,心情就如持一个无馅的饼,异常疑惑,想:钜道上君,这金相最尊贵的神仙,他的剑呢?

      如果没有谢崔鄩的剑,道天就根本不会有金相一说。剑与金,剑与公道,剑与司法,似乎从诞生开始就是不分开的。但是,这里,一个太白凡修应当朝圣的地方,一个最尊贵上君的住处,一个金相最权威的神仙,他这里,没有剑!

      甚至一点剑的相关都没有,一点涉及的元素都不曾设计。

      道地上逢年过节祭祀时,原先只敬先宗。大家只知先宗,不知有神;而后,谢崔鄩上道天后,回来便口授钜道上君具形,以及一干金相仙人具形,教大家转敬正神,不要胡乱祭拜,错了辈数。口授的形体做出来,自不可能一模一样,加入许多本地匠师的自由想象。但是,唯一统一的,是大家都一厢情愿,给钜道上君铸上一柄剑。

      或负剑,或挎剑,或持剑,或挥剑。总之,好像上君非得有一柄剑不可;因为金圣人有一柄剑,所以比金圣人更厉害的钜道上君,自然也应该有一柄剑。

      这是大家习以为常的认知,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近距离见过钜道上君,所以这个错误的认知就一直延续下去,也烙在王如锋心里。以至于,他也习以为常,觉得钜道上君应该有一柄剑,也行剑道。

      王如锋站在原地,急忙去回想,捕风捉影,试图在这偌大的府邸里找到任何与剑有关的细节。他终于失望了,看向钜道上君,发现上君浑身上下,也找不到任何剑的行迹。

      王如锋震撼而悲哀地意识到一点:他师父跟他说“钜道上君不愿意亲近他”,可能并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避嫌,而是钜道上君,从一开始,就不关心剑。

      这府邸里,什么都有,唯独欠剑。钜道上君根本就忽视剑,更不懂因剑而生的悲欢离合,与剑的一切,他不关心。

      是了,怎么能要求一个从土相改出来的神仙,去实地了解道地上的剑呢?他更多关心他的权势,他的利益,他的土相前同事,他带出来的新人,觊觎金相的对手,以及,在这些勾心斗角里,他空降的位置,该如何坐得稳当。

      将一生都奉献给剑的谢崔鄩,从开始,就不在他的眼中。
      何人懂我列缺剑,何人问我摧雷霆。

      王如锋突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孤独,在这孤独里,他很快流下眼泪来了。他也不知道这眼泪是为谁而流,为剑,为先宗,还是为自己?

      他拿手背胡乱擦了一下眼睛,心里揪着生疼,而耳畔清晰地听见破碎声——一种少年纯洁的、不讲道理的、热忱的信仰,破碎的声音。

      钜道上君不知道房间里有别人,只是空落落地在里间坐着。他似是心情不好,阴着脸,坐在案后,沉郁片刻,终于耐不住,哼了一声:“贱妇。”

      这一声沉沉的,挤出来,钜道上君顺势将手里的一串金珠锈红石的手串用劲掼在桌面,啪的一声,惊起梁上的浮尘,风仿佛都静止一瞬;而线断珠碎,滚落一地,骨骨碌碌,渐渐无法收拾。

      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放肆地四下扫射,恨光烁烁,似乎在搜寻一个存在的敌人:“拜你这贱妇所赐!我原本只是不喜欢剑,现在,看到剑就烦了。好剑的,都是野人,不讲一点道理,也不配讲!”

      他气得发抖,面上皱纹僵紧,眼睛瞪直,唯一在动的,只有哆嗦的嘴唇。钜道上君脚尖踩住一粒滚到下面的珠石,稍一用力,碾作齑粉;嘴上依然恨道:“崔鄩竖子是,生的种也是,只通武力,不讲道理。前身不过是只会打打杀杀的野人,贱夷的凡蛮……贱妇。你如何敢与我分庭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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