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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猛造作积劳成疾 告御状无功而返 ...

  •   王如锋晕晕乎乎,被他拉到身侧,只是摇了摇头。谢琅敏锐地察觉了不对,右手制住他,左手盖到他额头上,果不其然,手下是略烫的。

      “你在发烧。”谢琅将手盖了一阵,肯定道。他收回手,指尖戳到王如锋嘴角边,顺势向旁边压了压,摸到嘴唇上一处干裂。

      他反应过来,抬腿越过王如锋,轻飘飘地翻下床,站在床边,想一想,伸手捞过那一床薄薄的夏被,将王如锋裹紧,被角塞进身子底下。

      谢琅犹嫌不足,找出来一颗赤精石,咕咚丢进桌上盛凉水的长颈壶里。他在等水温的时候,顺手扯来自己的衣服,往被子上加盖,于是王如锋整个人就埋在那股浅淡而清冽的寒香里。

      王如锋裹在床上,看他好一阵忙活,挺不好意思,说:“倒让你伺候我。”他吸吸鼻子,说:“我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他意识到自己病了,反而觉得释然:哦,原来这好一阵胡思乱想是生病的缘故,也难怪,人病了总是脆弱些。

      凡修基本已经远离凡人的病痛了,更别说王如锋这样正值盛期的。王如锋百年没有生过病了,还觉得有些稀奇,检讨自己,看来前些日子确实把身子造作得太过,这两天心绪又委实起伏过大,一来一回,就外邪入体,发起烧来了。

      怪不得苏茯苓给他开一堆调养的药呢。

      因为已经烧了一会了,王如锋说话的声音哑哑的、闷闷的,听着就费力。谢琅不跟他多说,倒来水给他,王如锋捧着,满面恹恹的病气,咬着杯口,出神地往下咽。

      他的嘴唇丰润饱满,贴在杯沿上,明明轮廓分明,看起来却又柔软,沾了水,便洇开一片颜色。谢琅看了一会,意识到不妥,移开视线;余光却看见王如锋放下杯子,掏一颗药,头向后一仰,便要随便咽了。

      他那药一拿出来,就有一股冲撞的气味。谢琅一闻,就知道是极刚烈的猛药,就如疾风削劲草一般,吃下去,立刻不分青红皂白通杀一阵,粗糙地结束当下的困窘,但是后患无穷。
      他立刻抓住了王如锋的手。

      王如锋握着药,莫名地看他。谢琅脸都憋红了,半晌,挤出来一句:“等一下。”

      王如锋说:“这是退烧的。吃了就好了。”

      “不行,”小公子急了,抓着他的手,就是不让动。王如锋便放松力气,耐心看他要做什么文章;谢琅构思了一会儿怎么陈说,才缓缓开口,掺着回忆,磕磕绊绊地解释说:“你烧得不厉害,这样,不能立刻猛力去降。有时候,发热,是你身体自发抵御之措,马上压下去,不妥。现在,不急,你不用先吃药,歇一会,我替你看着。不行,再吃。”

      王如锋笑了,说:“难为你了。这你都知道?”

      谢琅抿着嘴,不说话了。他是最小也是最后一个孩子,父母都不在盛期,天生就有亏空,因此小时候极容易发烧生病。他生长烧,受风烧,饮食不协也烧,谢老夫人就亲自揣着他,抱着他,养着他,并不随便套用常理、或者听一家之言来对付他。

      这个不急退烧的说法,正是谢老夫人看遍医书,又根据谢琅自身情况,自行揣摩出来的。

      谢琅以为自己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对任何事情都不记挂。除了剑。
      但是在这一急之下,就如往水面上投石,一下底下什么陈年的沙砾、沉底的水草都漂浮起来。谢琅零零碎碎想起来很多相关的事情,然后立刻抓住了能派上用场的。

      也如电光火石一般,他好像突然捕捉到了从前一些如有隔膜,不能理解的情绪。他突然领悟了一些情绪的起因;也明白了一些举措的缘由。

      “有用的。”谢琅低声说:“我试过。你……”

      “别急别急,”王如锋含笑道:“我知道了,我听就是。看你急的,别把你逼成千草谷那些好大夫们,现场给我讲起药理来了……那可真是没法想象。”他将手中药丸递给谢琅保管。谢琅拿着,随手一掐,便掐碎了;又顺手一扬。

      王如锋一挑眉,问他:“你毁我的药干什么。”

      谢琅甩两下手上的碎屑,用手帕擦了,说:“吃这个不好。要真退不下去,我有别的药。”

      王如锋一笑,倒是没有继续逗他“难道你的就一定好?”他现在不太舒服,不想和谢琅打嘴仗,于是听话地捧着水杯,喝干净了,谢琅又去给他添。朦朦胧胧喝了两三杯,王如锋撒开手去,说:“不喝了。”

      谢琅示意他躺下:“那你睡。”

      他用手摸了会儿王如锋额头,确认还在略有些高的温度,并不过分烫也不太正常,便让王如锋睡到里侧。他靠在外边,肩上搭着一件预留的衣服,半坐半卧、似睡非睡地警醒着,预备等一会儿再去探王如锋额头。

      王如锋头昏昏的,精神也不好,闭着眼躺了一会,偏偏睡不着。

      他裹着一身布爬起来,挨到谢琅身上,谢琅便自然伸手到他腰后一揽,给他支撑。因为想通了自己是病了才如此胡思乱想,王如锋心里复又坦荡起来,坦然地享受小公子的怀抱,头靠在谢琅肩上,说:“你也早点睡吧,我不碍事,别看着了。”

      谢琅没理他,也没动,固执己见,铁了心打算守夜到王如锋退烧。王如锋看着他黑暗里的眼睛,眼皮搭下来半边,底下瞳仁有一点秋毫般的亮,鼻如峰、唇似削,本就十分俊秀美丽,在暗处,更是添上些沉静的柔情,柔软到,王如锋会以为,那是自己昏朦中的好笑错觉。

      他心里知道谢琅是对的,但是病得不太舒服,就有一股胡搅蛮缠的任性劲儿往上冒,想折腾一下谢琅。于是王如锋将头往他颈窝里一搭,说:“好无聊。——我睡不着。”

      谢琅搂着他,想一想,说:“那我跟你讲话。”

      王如锋等着他想话题。谢琅左思右想一阵,说:“你说天尊住在最高的天上。”

      王如锋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但你可以见他,还见了几次。所以,你很厉害。”

      谢琅分明在费劲恭维他,但说得别别扭扭,听得王如锋只想笑。他笑了一下,谢琅又将手摸到他额前,捂了一阵,被王如锋扒拉下来,说:“别摸了。一刻你非要摸三次才放心,是不是?”

      谢琅不说话了,将王如锋抱过来一点,头低下去,又压在他肩膀上。小公子想了一会,又说:“你跟 ‘我父亲’很熟。”

      他对这个角色的形象还没有具体的建构,只是抽象而模糊地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然后这个人,又是他的‘父亲’。

      王如锋点头。他有些怔愣,看着一只垂落的袖子角,说:“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起码对你们来说,对太白来说,是这样的。”

      他说话,说多了,说长了,嗓子就哑。谢琅下床去给他端水,回来抱住他,制止王如锋说:“你别说话了。”过了一会,想起来一件事,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要找王如锋评公道:“那孩子说我‘没有礼貌’。”

      王如锋点点头,说:“是的。”他用手肘隔着被子推了一下谢琅,说:“人家跟你打招呼,你要记得回。这里不是太白,别人也不是我,你不可以太任性了。”

      “……嗯。”谢琅明显不太情愿,但还是应了。他把头埋在王如锋肩上,脸贴着脖颈那一块儿裸露的肌肤,好像打算把自己就此藏起来;王如锋本来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又被他几乎肉贴肉抱着,烦不胜烦,抽出手去,推谢琅的脑袋:“热。”

      他本来就是个盛期的阳体男人,又有一丝荧惑的血脉,在被子里密不透风地埋了一阵,身上早就发起汗来。而谢琅还要变本加厉,粘在他背后,一点散热的空隙都不给他留。
      烦不烦啊,烦死了。

      谢琅把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握着,塞回被子里去,又横着环住他大臂,让他不能乱动。
      小公子扣着他,克制地说:“……我也热。”

      王如锋对他简直无语:“你别腻人,就不热。”

      “不。”

      谢琅替他撩开几缕汗湿的碎发,动作轻柔小意;但是箍着他的手一点也不松,像个铁钳,抓住了,就咬得死紧,怎么也不肯放。王如锋他手底下拱了两下,挣脱不开,也就认命放弃了。

      他又喝了两三杯温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谢琅慢慢抓些零碎的话头讲给他。谢琅说了些他对林威的印象,又说了些在游仙集看见的东西,又问了些诸如“九重天是不是真的有九重”的笨蛋问题,一番东拼西凑、绞尽脑汁后,实在挤不出来了,便只将下巴压在他脑袋顶,无意识蹭来蹭去。

      在这撒娇似的磨蹭里,王如锋眼皮也慢慢合起来。谢琅意识到他睡着了,探他额头,发觉温度降下去,汗也开始收了。

      他心里这才缓了一口气,但还不敢马上跟着睡。谢琅靠着床头守了半夜,隔一会摸一下王如锋前额,发觉没有反复了,才安心躺下来,挤进王如锋的被窝里。

      王如锋被他七爪八叉地搂住,推又推不开,朦朦胧胧拽住他衣领,咕哝一声:“谢琅。”

      谢琅凑过去听。

      “你烦死啦!”

      他说得十分放肆,可能觉得是在睡梦中,所以完全抛去顾忌,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抱怨。谢琅半宿没睡,一颗心都牵系在他身上,人被煎熬得十分憔悴,闻言想:现在到底是谁比较麻烦?

      他被骂得委委屈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将王如锋一团塞在怀里,抱着混沌地睡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猛造作积劳成疾 告御状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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