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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揣私心乱阵脚 念机要赠隐天 ...

  •   谢琅慢半拍想起来他手里还拿着王如锋给他的剑。

      他原先的剑,俗身是靠匠人所铸,谢琅一开始使不顺手,但是磨熟了之后也觉得还好,毕竟剑形如何、威力如何更多是依靠他自己,而不是剑的俗身。但这柄剑入手,只有一开始一丝微妙的卡顿滞塞,谢琅拿起挥动时候,已经如百川纳海一般自然。

      他自身的思景外化成息流,顺畅地滑上剑身,萦绕上去,那柄剑也马上散发出谢琅特质的,白玉一样的光辉。

      就好像这柄剑天生就是他的,天生就在等待他的。

      王如锋问他:“还成吗?”

      谢琅点点头,说:“好。”

      他肉眼可见的高兴,嘴角轻轻地往上弯,眼睛亮亮地看着剑,指腹触一触如新雪的剑锋,又摸一摸弧角分明的剑格。他看得很仔细,比对任何一把剑都要仔细,就算用最严酷的标准去苛求,也找不出这剑有不适合他的地方。

      谢琅拨一根断发下来,吹过刃口,只见发擦过即折。他十分满意,驱动灌入剑身暗纹格的息流,却突然滞了一下。

      谢琅又感受到一种奇异的不和谐:那金锡之间分明咬合密切,可是又好像不在原位。而他握着剑柄,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剑曾经饮过他人的血与汗,有过一些暗伤疏漏,而这些都与他无关。

      不过错位的感受也只是一瞬,并不如之前催逼他落泪时那般强烈,谢琅想深究时,已然掠过去了。他再感受时,剑分明是簇新的,无比贴合他的,那种怪异的感觉消弭无形。谢琅试着不带息流摆个招式,动作时,却好像扯着了什么,嘴角抽动,“嘶”了一声。

      王如锋自己也是斗法上来的,一路奔波折腾许久,现在看谢琅百般花式试剑,有些犯困,眼皮一搭一搭地往下垂。突然听见谢琅嘶声,他立马精神起来,站起来问:“怎么了?”

      他捉住谢琅手腕,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伤?”

      谢琅垂下眼,“嗯”了一声。

      王如锋拉着他坐下,想先把剑挪开仔细探查,谢琅只是抓着不放,一副爱不释手的固执样子。王如锋无奈,只能将剑横过来放在他膝头,不让剑杵着干扰自己动作,随后盘腿对着他坐好,手指搭上他脉门,往里探去。

      谢琅突然出声:“不是这里。”他自己伸手,指尖从肩膀划到小腹,说:“是外伤。”

      他的衣服已经换了新的,许多在斗法中擦碰出来的小伤也已经愈合结痂,但是不变的是衣服底下一道鞭痕,纵跨肩腹,至今还在隐隐作痛。这也是情理之中,仙人留下来的惩戒伤,哪有那么容易复原。

      王如锋看着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地方,有些犯难。少顷,他硬着头皮伸指轻轻拨开几寸谢琅的衣领,尊重地捉着那一角布料往外掀,很快目见了一道通红的淤伤,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肿起一指高,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破溃流血。

      王如锋皱起眉头,啧了一声,说:“真狠啊。”他伸手想碰,又缩回去,难得露出几分无措,挑着谢琅没伤的一边肩膀按他下去,让他靠着枕头,道:“你先歇着,不要乱动了。”

      他坐在床边,一边往储物囊里去找对症的敷料,一边忍不住埋怨道:“受伤了也不知道说,你真是……”他这一找就是很久,因为有煎金诀托底的缘故,他平日对自己不是很上心;对伤筋动骨的伤都漠视,更不会特意为皮肉伤备药。

      王如锋对自己毫不在意,甚至心底觉得男人留些伤疤还颇有几分不羁的豪情,但看着谢琅受了伤,就浑身不自在,好像遍体光滑的美玉突然有一道裂痕,又好似磨好的铁器突然有了一处粗糙,看着只想漫天想办法、四处找工具,一定要把这些瑕疵治好才行。

      他这时候翻起储物囊来,就有几分对自己的埋怨:储物囊里乱七八糟,就是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而他本身有一二分荧惑的真源,八九分太白的真源,不是火气就是金气,跟谢琅眼下需要的冰敷一点不相干,只会加重肿热之毒。

      王如锋翻着翻着,只觉得自己与这储物囊一样:虽然满满当当,可是到用时又找不到需要的。

      他烦恼地找了半天,躺在床上的谢琅拉了拉他的袖子,说:“皮外伤。”潜台词是:小事,不必劳心。

      王如锋头也不抬,训他说:“皮外伤也是伤。而且你这伤跟皮外伤也不一样,是仙人弄的,不是小事。”

      谢琅沉默了一会,说:“你总是说我不一样。”
      他一向木然的脑瓜子好像突然积累到一个灵光的节点,说:“你受伤,无论大小,都是小事;而我受伤,无论大小,你却总是如此在乎。我不明白,我与你,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你要优待我。”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王如锋被他说破,也有些恼了,索性搬出身份压人:“我是你的前辈,是你的师兄,不说能力,只说年龄都大你不少,我关心照顾你还不对了?”

      谢琅盯着他焦急的脸,竟然笑了。他笑得很浅淡,但是这次的笑留驻时间稍长,以至于王如锋都看见了那个笑。他好像很爱看王如锋游刃有余的脸上因他而出现的自乱阵脚的慌张神情,那些微的笑意也就一直没抹下去,拉过怔忡的王如锋,说:“你不是我的师兄。”

      “不是就不是,”王如锋被他拉着,冷静了一下,也察觉出自己说话的矛盾,开始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乐意,我就是自愿给你当牛做马,对你无微不至,我愿意,你管我。”

      谢琅把他拽了一把,说:“我这就是皮外伤。如果你一定要说是仙人做的,那想来道地的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跟我经脉里那些寒霜一样,等时间来解罢了。你歇一会儿……别太忧虑了。”

      王如锋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多焦心、多忧虑,多关心则乱,才能让谢琅都看出来他的慌张和急躁,反过来劝他冷静。他缓过来,心知谢琅说的确实在理,只能依言靠在床头,阖目略歇一歇,养养神。

      他本来很疲惫,一闭眼,积攒的困意就涌上来,但是困了一阵,心里始终牵着一根弦儿似的,就是睡不着。王如锋突然想起一件事,睁开眼,对靠在一边的谢琅道:“你的剑拿来给我。”

      谢琅把还捧在手里赏玩的新剑递还给他。王如锋掂量了一把,点着剑格当中镶嵌的一块温润黄玉说:“这里面有个禁制。它的原身是古往今来最高等的禁制,隐虚天。隐虚天可以达到‘乾坤之外有乾坤’的效果,另辟一界,人身在禁中,与天地永不相通,就算机缘巧合对此人有过印象的,也会很快淡忘。隐虚天效果如此好,构建它的代价也极大,所以以我之能,不够将其全须全尾带出来,只能缩小边际,摒弃一些功用,将它改写为现在一个小的,刻在黄玉之中。”

      谢琅听得很认真,一面听,一面凑过去看。他一些散碎的发丝滑下来,搭在王如锋颈侧,王如锋不得不分神,用手指轻撩两把将之卷起,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有许多疑惑,可是我也是实在不方便与你完全陈说。所以,我把这个小小隐虚天给你,再遇到先前那种两面的情况时,你有疑惑,可以私下将我拉进来,我俩会有片刻的独处时间,到时候,我尽量与你分说。”

      他想的很完善,密声铃终究只有声音,而且撑不过数句话,一定没有可以面对面的禁制来得方便,便于他直接安抚谢琅。但是有一点……

      王如锋严肃道:“但你不可以滥用它,使用时,也选人少的时候。虽然它有淡化旁人察觉的功效,但是旁人若多了,也是不行的。其次,也不能在危急关头用,因为人虽在禁制中,但禁制依托天地而生,在禁制中的人也会被外物所伤。再次,因为不完善的原因,它一次能维持的时间真的很短暂……”

      他絮絮叨叨地替这个很不完善的幼年隐虚天订上了许多注意事项,这回谢琅听得有点迷糊了,手把手跟他学完如何使用后,见王如锋还在长篇大论地叮嘱,便听得不甚用心了。他拿回了他的剑,说:“其实我更想这种情况不再发生为好。”

      这样不需要你事后解释,也用不上这禁制。
      给人割一刀,然后用最好的伤药,都比不上不割这一刀。

      王如锋心神一震,看向谢琅。谢琅语气很平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眼珠乌沉沉的看着远处,但是王如锋无端会感觉出他委屈。
      王如锋心口一痛,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无措地垂眼,说:“你知道……之前对你不死不休的态度,我说要背后捅刀,说仇恨你,甚至掐你脖子……这些并不是出自我本心。我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我无法预测以后的走向,所以我只能请你原谅我往昔……并且尽力包容可能的往后。”

      谢琅的关注点却落在了别处:“那你是认真击败我的吗?”

      王如锋肯定道:“那是自然。我很看重你,真心实意想要击败你,并且为了这一天,我已经规划很久了。”他话锋一转,又说:“但我只是尽力打败你,并不是要你死、要杀了你。区别就在这里,我想你明白。”

      谢琅得到了最满意的答复,又笑了一下。他说:“那就好。你与我对决,是出于本心,而仇视不是……这就已经足够了。”他难得温声道:“王如锋。我很高兴。”顿一顿,又说:“现在,就算是我输了,我也觉得很高兴了。”

      因为知道你与我一样的重视彼此,全力以赴,所以很高兴。
      不是单向,这已经是一种认可。而他迟早有一天会打败王如锋,获得更多的认可。
      谢琅彻底从牛角尖走出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揣私心乱阵脚 念机要赠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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