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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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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开烈的衣服是浅灰色,因而沾上水的那块儿颜色变深,看起就很明显突兀。
金书有递了两张纸巾过来,徐开烈接过,将那两片茶叶揭下来,勉强擦了擦水渍,丢进垃圾桶里。
“你身上没湿吧?”徐开烈道。
“没。”
“那就行,你刚才……是要出去?”
“也没什么急事,请坐。”金书有说着,重新沏了一杯水递给徐开烈,“衣服湿了,穿着难受吧。”
“谢谢……还好还好,这房间暖和。”
徐开烈边说边打量了一圈,视线扫过窗台上不怎么绿的绿植与桌案上两摞厚厚的书,最终落在一个极其普通的本子上,那本子封面上写着所属者的名字——金书有。
金书有,徐开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金书有搬了把椅子到暖气边,“你坐这边吧。”
徐开烈笑道:“好好,你办公室的暖气挺热,烤一会儿就干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金书有点点头,侧身对着徐开烈,整理起桌上的纸张来,徐开烈则喝了一口水,打量起那盆只剩下茎杆的绿植。纸张翻动出一些窸窣的响声,让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安静。
半晌后,金书有拿着一摞纸,道:“你坐着,我去趟主任那里。”
“黎主任?”
“嗯。”
“要不说咱俩有缘呢,我刚从那里过来。”徐开烈笑起来,说着也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吧。”
金书有没有多言,站在门口等徐开烈跟了上。
黎满再次听到敲门声,以为还是徐开烈:“这么快回……”
话至一半,抬头才发现来人是金书有:“哦,是小金呐!”
金书有将手上的材料交上去:“主任,这些我都整理好了。”
“行行,放这儿吧,辛苦了。”黎满正要问他有没有看到徐开烈,便看见徐开烈在他身后进来,于是转言道:“早上见时忘记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样?”
“破皮了而已,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黎满说着,又看向徐开烈,“你们见过……了?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徐开烈叹道:“你的茶不想让我喝,全撒了。”
“你自己手抖吧,怪我的茶做什么?你还少喝我的茶了?”黎满怪怨着,又道,“我这里……老袁的衣服都拿回去洗了,没能给你换的。”
“没事。”徐开烈手上还端着金书有重新给他的纸杯,说着喝了口水,“不就是衣服洒上水了么,虽然今天降温了,但是我身体好,不冷的。”
黎满:“……”
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话,怎么她听着感觉怪别扭呢?
一旁默然半晌的金书有这时开口道:“不介意的话,我宿舍有可换的衣服。”
黎满:“哎对啊,小金你是住在学校里的!”
徐开烈:“那就谢谢金老师了!”
化学系距离教职工宿舍并不算远,但今天气温实在不算友好,徐开烈穿着沾了水的衣服一路过去,前胸被风吹了个透凉,面上却保持着微笑与风度。
“大冷的天,麻烦金老师跑这一趟了!”他一边腹诽着“破天气”一边笑道。
金书有话很少,别人若不主动同他讲,他是断然不会先开口的。此刻也是徐开烈先说,他才接着话:“你的水洒了,我也有责任。”
两人并排走着,徐开烈看着地上模糊的两个影子,感觉今天的金书有又不太一样了——
金书有是个典型内敛的人,但上次见时徐开烈好歹能多少感受到他的情绪。而今天,他的语气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地淡然、淡漠,仿佛对一切事都不在乎或是无所谓。
不在乎天冷不冷,也无所谓麻不麻烦。对于徐开烈这个不速之客,更是没放在眼里。
徐开烈活了三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或者说,这样会伪装的人。
“说起来,听口音,金老师不像是本地人?”
“嗯。”
“那是……”
“扬城。”
若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金书有,徐开烈想那必定是算盘,拨一下,往出蹦个字,再拨一下,再往出蹦两个字。
“南方啊。”徐开烈摸了摸冰凉的鼻子,“扬城可是个好地方,都说江南景美如画,金老师怎么千里迢迢来这里了?”
“工作调动。”
“唔……”徐开烈心觉这里有好像有点离谱,但也没继续追问,只顺着话道,“那你离家这么远,回去一次可不方便?”
金书有冷冷道:“回去做什么?”
徐开烈下意识:“回家啊,你家不是在那么?”
金书有答道:“没有。”
徐开烈又问:“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至六楼,站在金书有的宿舍门前。
金书有拿出钥匙,身形一顿,用手指摩挲了几下,似乎是在考虑方才的问题。
徐开烈正狐疑间,只听他忽然出声:“没什么。”
然后扭头去开门。
金书有的宿舍不大,是那种标准的职工宿舍,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不大的衣柜,一张写字台再加一把椅子,便没有其他大件物品了,站在门口即可一览无遗。
“请进,随便坐。”
方才的话题被默契地终止,徐开烈跟着金书有的脚步跨进房间,坐在仅有的一把椅子上,视线顺势便落在窗台上,那里搁着一花盆,和金书有办公室里的很像。
金书有估摸着徐开烈的身形,从衣柜里取出几件对自己来说稍偏大些的衣服,转身拿给徐开烈:“里衣是新的,毛衣和外套不是,但都是洗过的,不介意吧。”
一件黑色的里衣,灰绿色的毛衣,和黑色的大衣。
徐开烈笑着摇摇头:“向别人借衣服哪还有挑剔的道理。”
“那我出去了,你换。”
金书有在外面关上了门,徐开烈的手指在手中的毛衣上摩挲了几下,那毛线很是柔软,灰绿的颜色与上面樟脑丸的淡香都透着一派复古的气息。
徐开烈没有多耽搁,迅速换了衣服,再将自己的叠起,打开房门。
“好了?还合适吗?”
“嗯。”徐开烈点点头,但其实是勉强合适。
身高堪堪过一米八的金书有在直奔一米九的徐开烈面前矮了有半个头,身量也差些,对金书有来说偏大的毛衣穿在徐开烈身上,只能算勉强合适,不过问题不大。
金书有看见徐开烈换下的衣服,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旅行袋,道:“你的衣服用这个装着吧。”
“谢谢。”
徐开烈收好衣服,两人便离开宿舍,往回走的时候,金书有依然没有多的话,还是徐开烈先说着:“金老师喜欢养花吗?”
先前他在金书有的办公室里便看见一盆绿植,方才在宿舍窗台上又看见一盆,虽然那绿植都不怎么绿就是了。
“谈不上喜欢,随便放的。”金书有这回倒是多说了两句,“只是我手向来比较黑,养什么东西都不太能养活。”
徐开烈略一思索:“那是什么花?”
“绣球。”
“那不是你的问题!”徐开烈斩钉截铁,“绣球这花最是娇贵了,不好养的。”
金书有走着路,忽然偏头看向徐开烈,脚步没停,就那么走着看着。徐开烈也回看着他,投去问询的目光,而金书有看了半晌没说话,只是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徐开烈也被带着笑了。
金书有收回目光,依然没答,眼底余着一些笑意,又走了一段路,才道:“徐老板,你这个人,有意思得很。”
“嗯?怎么讲?”徐开烈依然侧着头,闻言微眯起眼镜。
而金书有却无论如何都不讲话了。
今日的日头不算好,惨白着照下来,不过天光倒是十足地亮。金书有的皮肤本来就白,在这种日光下便更白了,甚至有些苍白,他鼻梁上架着备用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彩色的光,随着步子在徐开烈眼中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