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竟然暗恋我十年》南尧北茶

39、房东于介

　　“问题不大，晕倒是因为劳累过度，吃了药退完烧就好了。”
　　“发烧不用验血。”
　　“如果是当成日常体检的话，建议退烧后做，数据会比较准确。”
　　“您想查什么 ？”
　　……
　　于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护士从边临的小臂血管里抽走了一管血。
　　鲜红的血液顺着针管流动，因为发热的缘故他的手臂显出了几分血色，但是仍旧是苍白的底色，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报告的话请单独发给我，”在护士走之前，于介最后嘱咐道，“我不想他知道这件事。”
　　护士应了一声“好”。
　　随着房门的关闭，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
　　屋内只剩他们俩人了。
　　于介慢慢走过去，看着病床上边临红的不太正常的脸色，只觉得好生心疼。
　　他当时赶到边临家的时候，后者已经昏倒在了玄关前的地毯上，身前不远处落着一根已经使用过的温度计。
　　“阿临……阿临？”
　　于介跪下身抱着他，一面唤着他的名字，一面伸手去抹他额间的温度，在指腹才触碰到对方皮肤的时候于介就被后者的体温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于介当断则断，随即就要带他去医院，可是他刚将人打横抱起，边临忽然紧紧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料，瓮声瓮气地说了声“不要”。
　　“什么？”
　　“不要去医院……”边临死命地抓着他，眼睛却是闭着的，“不要去……”
　　他的声音太软了，于介的动作随之一顿。
　　他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不去？”
　　“不去医院……”边临低声呜咽道，“不要去医院……”
　　“可是你发烧了，高烧。”
　　“吃药就行……”
　　于介不想跟他解释了，抱着人就要走，可是他还没走到门口，边临突然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无助地哽咽道：“医院贵，我没钱……”
　　医院贵，我没钱。
　　于介愣在了原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他的印象里边临虽然家庭复杂，但是物质生活方面从来都是很好的，就算之前他跟自己说交不起房租于介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毕竟他们现在这个阶级的消费确实奢侈，如果边临没有家庭的支持，负担起来还是有些勉强。
　　但是去医院这件事……
　　当时于介的脑子卡了壳，不明白边临说这句话的因果，只是凭借着本能反应，折返去了一趟卧室，找了一张干净的白床单将人裹住，这才将人抱出了门。
　　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下楼实在抢眼，于介知道这人好面子，只是想帮人把脸遮住。
　　好在边临身型属于纤细形的，被单一裹连男女都不辨，更何况脸。
　　李天罡的产业里有一家自己办的私立医院，设备和环境都是一流，员工也不会乱嚼舌根。
　　于介带他来了这里。
　　窗外风雪不止，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水雾，模模糊糊地倒映着外面的雪景。
　　于介坐在床边，缓缓地抬起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庞。
　　可是他刚有动作心里便生了怯意，睫毛轻颤，眼神飘忽去了别处，手指微微回缩。
　　几番犹豫后，他才颤抖地轻抚上边临的脸颊。
　　他的皮肤好烫。
　　于介不敢太造次，他只是心疼。
　　就在刚刚，他才明白了边临为什么会说那种话。
　　这个烧昏了头的人，那时可能潜意识里认为他还活在国外吧。
　　普通的发烧在国内怎么也不会贵到看不起病的地步，但是在他读书的地方……
　　不管五年前那次他是误会还是如何，有一点却是真的
　　——边临当时过得很拮据。
　　一个曾经的富家子弟断了一切联系到了异国他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经济上的支持，就连看个病都是奢侈。
　　那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啊……
　　如果一个人连生存都困难，那又有什么尊严可谈，他那时又凭什么指责他呢？
　　当时的自己明明什么也做不了，却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
　　“你怎么成这样了？”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盘旋在耳畔。
　　边临那么高傲的人，曾经众星捧月被视为天之骄子的人，怎么会成那样呢？
　　于他而言，是再次见面时看见的面目全非。
　　像是眨眼一瞬，所以他无法接受。
　　可是在他们这两次“再见”中间，隔了整整三年的光阴。
　　三年春秋轮回，足够磨平一人所有的锋芒。
　　他不曾见过他受过的苦，也不曾陪他走过黑暗，又凭什么指责他不再是自己心里的模样呢？
　　说到底，他的愤怒不过是来自于自己的无能。
　　无能改变现状，无力保护心爱之人，所以幼稚地把全部的火气撒在他的身上，埋怨他没有坚守住自己心里最喜欢他的模样。
　　“对不起…… ”于介抓着他的手，一遍遍的道歉道，“真的对不起……”
　　直到几个月前在酒吧意外遇见陆开然，于介才知道他那次离开后，边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不想回忆那个房间里有几个男人了，”陆开然坐在副驾驶摆手说道，“我真的差点没认出来那是阿临哥哥。”
　　“你别难过了，阿临哥哥真的把你看得很重要的。”
　　“他那天抱着我哭得好伤心，一直在跟我说你误会他了。”
　　“不过他后来那会儿到是真的和你口中说的那样差不多了。”
　　“他最近快回来了哦，你要还喜欢他的话就追吧，我觉得我阿临哥哥是喜欢你的。”
　　“哦，对了，想起一件事。”陆开然说着，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这里有针孔的痕迹。”他说着指了指自己手肘内侧的位置。
　　于介瞥了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瞳孔蓦地张大，眼里满是无措。
　　“我问他了，他说是体检抽血。”陆开然安慰道，“应该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观察了一阵子，他不像瘾君子。”
　　“但还是留意一下吧。”陆开然最后嘱咐道。
　　据陆开然的描述，当时的边临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上过学了。
　　可以说已经失去生存的意志了。
　　这样的人，身上的针孔会是因为体检吗？
　　于介不敢去想其他的可能性，他只知道这次自己不会再放手了。
　　尽管他清楚地明白世上之事的发生是无数因果交织的结果，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怨着自己的。
　　是他亲手把他最爱的人推向深渊的。
　　他有那么多可以拉他回来的方式，却偏偏选择了最偏激的一种。
　　在边临回国后于介观察过他的行为举止，除了有点烟瘾之外没有别的异常，宏安被临界收购后用的是他们之前的体检报告。
　　当时他特意看了下边临的报告，各项指标均是正常的。
　　但他还是不放心。
　　于介浑身颤抖地厉害，他轻轻拉过边临的手，在他滚烫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绵长又虔诚的吻。
　　“冷……”
　　随着睡梦中人的一声呓语，于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边临的身体正在细细密密的打着颤。
　　“好冷……”边临瓮声瓮气地说着，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在一起，于介慌了神，将他的手藏回被子里，而后笨拙地帮他掩好被角，柔声问道：“还冷吗？”
　　贴近对方脖颈的手传来滚烫的体温，可是后者却紧闭着双眼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看了眼墙壁上的温度计——室内的温度还可以调高。
　　背后的柜子里还放着一床备用的棉被。
　　可他不想用这些。
　　于介坐在床边，沉默了数秒，最后起身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被子一掀，将床上的人抱了个满怀。
　　炽热的胸膛和怀中人的后背相贴，于介慢慢地收紧手臂，在一呼一吸的心跳声里，他感觉边临慢慢停止了颤抖。
　　“……冒犯了。”
　　于介低声道，但是声音里却没有太多悔意。
　　边临被他抱着，似乎是觉得很温暖，无意识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于介将他抱的更紧了。
　　鼻尖传来对方脖颈处散发出来的清冽的冷调气息，像是雪山上的松木，混杂着甘甜芬芳的酒香。
　　他贪婪地将头埋进对方的颈窝，好像不这么做，边临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夕阳坠入了地平线，晚霞渐渐隐退。
　　世界暗了下来，只有病房里还亮着微弱的光。
　　许久，边临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醒了。
　　于介没敢动，也没说话。
　　他看见背对着他的边临缓缓地仰起头，盯着床头柜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里只有一台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现在时间和医院在城市地图上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于介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你吗？房东先生？”他听见边临沙哑着嗓子问道。
　　他的声音柔软又脆弱，于介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这般说过话。
　　他不可遏制地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心里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满心的妒意与保护欲相互拉扯在了一起。
　　明明都是他自己，可他现在却恨透了那个会让边临全心信任的“房东先生”。
　　就在他心情郁结之时，边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在于介分神的刹那，后者灵巧地挣脱了他的束缚。
　　“还是说……”边临艰难地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他，“……你就是于介。”
　　世界像是骤然安静了下来，耳边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于介沉默地看着他，后者的眼里毫无波澜。
　　没有惊异、没有责怪。
　　什么也没有。
　　于介缓缓地垂下了眼眸。
　　他默认了。
　　“我本来只是诈你一下的。”边临侧卧在他身旁，深棕色的头发揉进了雪白的枕间，笑着解释道。
　　他的笑容也是淡淡的，眼里却不见什么喜色，原本清冷的声线因为生病而变得柔弱起来，可是于介却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边临这样捉摸不定的态度让他本能的害怕。
　　“你真的……蓄谋已久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