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欢喜团子

2、第二章

　　酒楼的工作不得不辞了，因为自那群人寻了乐子，三不五时地聚在这非得让白桦伺候。其实也不是不能为了钱低头，但看到这些人总会让他提心吊胆，惶恐会不会再遇到周城。

　　从宿舍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这里待了半年多，能拿走的东西不过一个书包就能装满。他枕头下面压了几本散文和诗集，本想送给下铺的兄弟，那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摆摆手说：“要是小说还成，这咬文嚼字的玩意儿我可看不懂。你要是不想要了就扔你床上吧，改明儿保洁大婶会收去卖废纸的。”

　　最上面的那本诗集页脚都有些卷边，是泰戈尔的《吉檀迦利》，那里面写着一句话：“我的欲望很多，我的哭泣也很哀怜，但你永远用最坚决的拒绝来拯救我，这刚强的慈悲已经紧密地交织在我的生命里。”

　　他不能用现在的可怜与无助，来换取同周城的破镜重圆。七年后的重逢，无论白桦做什么，在周城的心里都是处心积虑的故技重施。因为陷入泥潭的他，做什么都像是一种攀附，像藤蔓缠绕大树只为了离开沼泽。

　　白桦捧着那几本书走出宿舍的时候，坐在长街上的椅子上发呆了一个下午。其实工作并不难找，但是能提供宿舍并且让他当晚就住进去的却是天方夜谭。等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时候，他索性把书籍当做枕头，蜷缩在长椅上的时候仍不忘找一件衣服盖住自己的头。

　　太累太乏，幕天席地之下竟然还做了梦。

　　寒假周城回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乡镇上，信号也不好。每天早上就跑到小山坡的另一面，那面山下有个希望小学拉了一条通讯电桩。

　　第一天的时候白桦可不乐意，微信一发全是60s的语音，打开听全是埋怨他回去了就不理人，然后自己絮絮叨叨地说想他了。他背靠在斑驳的树干上点开一条条的点播放，听完了又从第一条开始听，银杏树树下就全是白桦的声音。

　　“周城，你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了。今天胡耀他们约我晚上出去玩呢，你不是不喜欢我去KTV吗，你回我一句不准去，我就考虑考虑。”

　　“周城，你回老家怎么像被妖怪抓走了，我正式地通知你一下，你的男朋友，白桦，他！生！气！了！”

　　“周城，胡耀真给我打电话了啊，我去KTV了啊，他们还说得喝酒。喝酒你也不管管我吗，我在换鞋子了啊，我真的出门了啊。”

　　“算了，没劲儿。你再不来哄我，我都快把自己哄好了。我骗你玩的，我不去喝酒，你不在没人背我回家怎么办。”

　　短信最后一条是凌晨三点发来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腔，听起来是嗡嗡的声音。“周城，你怎么不理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白桦矫情的时候作天作地，有周城在的时候几分钟就能哄好，但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个分开的假期，没人揉着他的头发说宝宝别乱想，没人捏着他的耳垂说来捂捂耳朵要听话。

　　周城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四十五分，如果给白桦打过去可能会吵醒他。就握着手机在树下等着，等到了十点过十分，才收到白桦发来的信息。

　　“周城，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轻笑出声，手指飞快地回了几个字：“不好，小少爷不该吃苦，乖乖等我回来。”

　　那边的电话很快就拨了过来，白桦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风捎着叶子在他的眼前打着旋，低矮的灌木丛里偷偷钻出一只鼹鼠又飞快地钻了进去，阳光已经晒到了林子的正上方，落下来的点点星斑砸碎在他的脚边。

　　他突然很想让白桦听听他故乡的声音。这里虽然穷苦，但却铸造了他不屈的魂骨。他知道他和白桦之间的差距，但是只要不认命，所有的差距都会被努力的一点点缩小。

　　电话里解释了没信号的事情，他答应了白桦每天早上十点给他来个电话，他没告诉白桦自己走到这里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因为他也想听听他的声音，他也很想说他想他。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小少爷的游戏，偏偏就像中了蛊，迷得三魂六魄都交了出去。

　　明明想对这个人好，好到让他把游戏当真，好到让他永远没有停止的那天。

　　却还是抵不过少年的自尊心，听不得他把自己比作一条狗，只是养着好玩吧，开始思索是不是没有半点真心。

　　梦里白桦竟去了周城的故乡，他披着风雪而来裹得像一颗胖球，他踏过泥泞的山路不去心疼自己的限量版球鞋，就只为了扑到周城的怀里让他抱着自己，听他说一句：“周城，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分手，好不好。”

　　周城从酒局上出来的时候有些微醺，摆摆手示意助理不要跟着，他想走几步路散散心。那日包间里看到白桦的事，在他心上缭绕了好几天。他记得白桦向他投来的求救眼神，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最爱的小蛇朝着他吐着信儿的时候他自然是落荒而逃。

　　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不敢。

　　“这人怎么在这睡觉，晚上可是零下五度。”前面的长椅旁边围着几个女孩，窸窸窣窣地小声讨论着。“把他叫醒吧，这么冷的天非得冻坏了不可。”

　　“该不会是流浪诗人，整行为艺术的吧。你看他枕着的那几本书，还是泰戈尔的。”女孩推推搡搡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偏偏这时候搭在白桦头上的衣服滑落到地上，露出了半张侧颜。

　　“呀，长得好精致啊。”其中一个女孩子上前拾起了衣服，鼓起勇气想推醒白桦，面前却挡住了一个人影。周城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罩在白桦的头上，把人裹起来打横抱起大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