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朵朵的六零年代》苏惠

14、团圆饭

　　日上中天的时候，灶房里已经飘出了炖鸡的香味儿。

　　张梅跟红文围着灶台忙碌，顾怀阳把案板和面粉端在堂屋里擀面皮，顾老娘跟朵朵坐在一边帮忙包饺子。

　　因为吃过午饭顾怀山他俩就得回城，顾老娘做主把晚上的团圆饭提前了。

　　搪瓷盆里盘着猪肉白菜的饺子馅，凑近了能闻见一股香油味。

　　别看顾怀阳是个大老爷们，擀饺子皮却是顾家做得最好的，一张张饺子皮圆润可爱、薄厚适中，顾老娘捏起一个放手心里，挖一勺饺子馅，放在饺子皮中间，对折一下，拇指和食指一拢一捏，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就做好了。

　　顾朵朵的技术不到家，始终学不好这种元宝型的饺子，做出来把馅挤出来了，要么馅放的少了饺子太瘪。后来索性一点一点的把饺子皮捏合在一起，做出的成品像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月牙。

　　顾老娘看她绷着嘴唇，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快别跟自己较劲了，去院子里玩儿吧，这里奶一个人就行。”

　　顾怀阳把刚擀出来的一叠饺子皮放锅拍上，抓了把面粉在擀面杖上捋了一下，瞅见顾朵朵的“大作，”也忍不住逗她说：“朵朵，你这是包的啥馅的饺子，怕不是被毛毛虫钻里面了吧！”

　　“二叔~”顾朵朵看了看锅拍，精致的小元宝和毛毛虫饺子真是惨烈的对比，泄气的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去给二婶打下手好了，这个我真做不来。”

　　以前程英就没点亮包饺子的技能，想着现在变成顾朵朵了好歹能有点进步，谁知道还是这么天赋感人。

　　“用不上你，有你二婶跟红文就够了，”顾怀阳滚动着擀面杖，小小的面团一点点变成一张饺子皮。

　　“没事儿，我先去看看，”顾朵朵拍拍手上的面补，站起身往厨房去了。

　　顾二叔抬头看了她一眼冲身边的老娘说：“这丫头还成，是个眼里有活儿的。”

　　“心眼儿也不坏，分给她的点心都记得给你大哥留一半。”顾老娘又挖了一勺饺子馅，淡淡的答道。

　　顾朵朵到厨房的时候，张梅跟红文正围着一口大锅出油，小炉子上着个砂锅，闻味道像是炖的鸡汤。

　　“朵朵咋过来，是不是饿了？”张梅手脚麻利的从盆子里抓起一块块裹着面糊的鸡块放油锅里，红文正拿着根长筷子把扎好的酥鸡从油锅里捞到漏勺里控油。

　　“二婶，我就是来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不是饿了，我这包饺子的手艺实在不成，就不在那添乱了，”顾朵朵说着还真有点不还意思。

　　“帮啥忙啊，你一个小娃娃，这有我跟你大哥就行，快去玩儿吧，”张梅被她逗乐了，笑着捡了点刚炸好的咸食跟酥鸡装在碗里塞给她，一把给推出了门：“先尝尝二婶的手艺，一会儿就吃饭了。”

　　顾朵朵无奈的端着碗吃食又回了堂屋，一边吃一边看二叔跟奶奶包饺子，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娴熟，不一会儿就包好了两大锅拍。

　　顾老娘看她百无聊赖的样子，终于给她找了个活儿干：“朵朵，你去把这两盘饺子端院子里冻着。”

　　这数九寒冬的天气里，室外就像是个天然的大冰箱，食物放在外面一会儿就冻成冰疙瘩了。

　　顾朵朵往院子端第二盘饺子的时候顾老爹跟顾怀山终于回来了。

　　“朵朵这是干啥呢？”顾老爹一脸笑意，走起路来都轻快几分，看起来这趟去大队应该颇有收获。

　　顾朵朵把锅拍在石桌上小心的放好才答话：“奶奶让我把这两盘饺子端出来放外面。”

　　“上午都在家玩儿啥了？”顾怀山蹲在地上边洗手边问。

　　“上午跟奶奶一起给老母鸡拔毛了，奶还给我做了双新鞋子呢！”

　　顾怀山闻言看了看她脚下问：“咋没穿呢？”

　　顾朵朵不好意思的都动动脚，笑着说：“这不下午回去还得走一路么，我怕再把新鞋给弄湿了，让奶奶给装起来了，等明天初一穿新的。”

　　这时候的冬天大部分是棉鞋，踩了雪如果不及时烘干，等雪化了鞋子就变得湿冷湿冷的，不仅不保暖还更冻脚。所以冬天下雪的时候，顾朵朵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鞋脱了，放炉子边烤干。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烦恼，像江沅冬天穿的就是小皮靴，不怕雪，沁不湿。

　　顾老娘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伸着脖子从窗户往外看里一眼，扬声喊道：“是他爹跟山子回来啦？”

　　“哎，娘，我们回来了，”顾怀山等顾老爹洗好，端着盆子把水泼墙角菜地里，跺了跺脚抖去鞋面上沾的雪沫，掀开门帘进了屋。

　　刚一进屋就看见桌子上还剩半盆的饺子馅，他惊讶的问：“娘，咋盘这么多饺子馅，您这是准备包多少啊。”

　　“我这不是刚让朵朵端出去两盘么，那是给你们带回去的，这剩下的是咱家过年吃的，”顾老娘说着手上不停，一会儿又包好一个大饺子。

　　“不用给我们准备，”顾怀山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她身边一起包，“家里有菜，饿不着。”

　　“啥饿不着，大年三十就得吃饺子！”顾老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晚上去值班了，让朵朵在家自己包饺子啊！真是不着四六，还给人当爹呢！”

　　顾怀山想想也是，只得默默地听着老娘的数落，低着头包饺子不吱声了。

　　“呦呵，这是谁包的，看着咋真（读四声）别致嘞，”顾老爹笑眯眯的听着老妻跟儿子你来我往，颇有兴致的逗弄一边看戏的小孙女。

　　“爷爷~”顾朵朵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别别扭扭的喊了一声，实在张不开嘴认领。

　　“朵朵包的多好啊，”顾老娘一听这话，瞬间转移火力向老头子开炮：“你包的还没人家好呢，还敢笑话人。”

　　顾家是中国传统式家庭，男主外女主内，顾老爹干活是一把好手，做饭只能保证做熟，平时没事儿灶房都不爱进，美其名曰‘君子远庖厨’。

　　下一辈顾怀山比顾怀阳强些，包子面条都会做就是味道一般。

　　孙子辈里红文喜欢进厨房，张梅的手艺能学个七七八八，红武就不行了，这小子天生只喜欢吃不喜欢做。

　　顾朵朵炒菜炖汤还行，面点类就有点难为人了，以前拿了电子秤跟着教程一步一步的做都能货不对板，也是没谁了。

　　“谁让我有福气娶着你了呢，家里家外一把抓，没给我锻炼的机会不是，”顾老爹也不反驳，反而笑着捧了她一把，给顾老娘哄了个眉开眼笑。

　　“德性！孩子们面前瞎咧咧啥呢！”

　　顾怀山跟顾怀阳对视一眼，脸上憋着笑，扭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顾老娘面上泛着红晕，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问：“去大队看的咋样，那拖拉机山子能修不？”

　　“那当然不能漏了怯，你都不知道，山子一打着火，听了一会儿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伸手往里面捞摸了几下就给收拾好了。”顾老爹旱烟也不抽了，说的眉飞色舞，好不得意：“山子这次可是给咱老顾家涨脸了，刚开始说把拖拉机开出来看看，虎子还不愿意，非说自己要是修不好别人也是白搭，得等过完年去镇上请技术员来。这下咋样，傻脸了吧，你都没瞅见他那傻样！”

　　“会开个拖拉机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整天拿个鼻孔看人，这才出了一点小毛病都不知道咋回事儿，就这还老说自己是去县上学习过的。我看，他学的是个鸟。”

　　拖拉机驾驶员一天能拿十个公分，活儿还轻松，走哪都受人待见，是个肥差。

　　当初选驾驶员的时候，顾老爹也是给老二出过力的，但是那魏虎仗着跟大队长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再加上上过几年学自诩是个文化人，就把老二给挤掉了，顾老爹可不就跟他不对付么。

　　“你可得了吧，猴年马月的事儿了还老念叨，咋这么小心眼额儿，”顾老娘白了他一样，冲顾怀山兴冲冲的问：“山子，快给娘好好说说，你咋把拖拉机修好的？”

　　顾怀山看老娘也来凑热闹，无奈的说：“哪儿有爹说的那么夸张，其实就是一点小毛病，我听着声音有点闷，就猜是气门有积碳，把积碳清了就好多了。”

　　“那开车时候‘咣当咣当’的声音是咋回事？”当初车开回来的时候大伙儿都去看热闹，顾老娘就记得车子咣咣响。

　　“那是制动鼓里铆钉松了，再加上装配的时候没清理混进去砂砾了，紧紧螺丝，清除下杂物就行，不是啥大毛病。”

　　“不是啥大毛病那虎子也查不出来，”顾老爹还是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大队长都夸山子是个好手，我看他以后还敢在我面前显摆。”

　　娘几个说的正热闹，红文跑到堂屋问：“奶，我娘让问你饺子包好了没，菜都炒好了，就等下饺子了。”

　　“好了好了，”顾老娘加快手上的动作，指着桌上刚摆满的两盘饺子说：“先给你娘端过去，然后把红武喊回来，这都晌午了咋还不回家吃饭。”

　　她看了看盆里剩的饺子馅，估摸了一下说：“行了，不包了，剩下的晚上再弄，先开饭吧，山子一会儿还赶车呢！”

　　几个人摆桌子的摆桌子，端菜的端菜，不一会就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等人都到齐了，顾老爹先动筷，小的们才吃。

　　顾朵朵刚才吃了一碗咸食和酥鸡，也不太饿，但还是喝了两碗鸡血豆腐汤，真是太嫩了，入口即化，没有一点腥味儿，鲜的能把人舌头吞下去。

　　红武专逮着酥鸡吃，也不挑肉块，就爱吃鸡骨头，觉得这个有嚼劲。

　　一桌子菜被吃了个七七八八才收尾，顾怀山他们也到了该返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