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也想冲业绩》娴白

2、二

　　吸食魂魄后，妖怪的眼里泛着诡异的绿光，像极了密林中捕食猎物的狼，长着两只削尖獠牙。

　　正想着要怎么跑，一只修长的手从身后猝不及防地，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姬玟吓得浑身汗毛直立，硬成了一尊石雕，眼睛瞪得极大。她不敢动，只得把目光稍稍往下移，瞥见了一端暗玄的衣摆。

　　“闭嘴。”有人俯在她耳侧低声说，如玉碎般好听的声音，但低沉中压迫隐隐。

　　不由得心里嘀咕了一句，闭什么嘴，谁吓人在先？

　　一个曲膝半跪的姿势保持了一炷香的时辰。

　　估摸着那妖物已经走远了，她再也蹲不住了，一屁股扑通跌坐在地上，嘴被捂得极疼，发红的指痕明显可以看见。

　　那人松开了手，站起身来拍拍衣袖，随后用狭长细眼尾的余光扫过坐在地上的女仙，话音清冷得像天山漫雪：“全看见了？”

　　姬玟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簇狭凤目的眼底如一滩幽水，无风无波澜，但却十分不善。如匕尖般锐利的目光将她上下横扫了个遍。

　　看起来不太好惹。

　　她吓得又缩回了目光，诺诺道：“是！”

　　“现在就跟我回瑶池宫。”

　　钟鄍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这是一道命令，没带一点商量的语气。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两道剑眉之下有一对细长的丹凤眼，眼中显着刚气，左眼角边还有一个小如滴墨的痣。

　　不由感慨一下，这样好看的容貌，她还是头一回见。可惜配了个不讨喜的高傲性子，有点浪费。再一听他说瑶池宫，定是钟鄍无疑了。

　　果然传闻不虚。

　　但姬玟心想，瑶池离这儿有很长的一段路，便是驾云也要不少功夫。
　　这妖怪目前还在满宫转悠寻找可吞吃的仙子，钟鄍是上神自然不怕，但她只是一个刚做月老的小仙，实在是弱……

　　那人有些颇不耐烦，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你若想死，便在这里耗着。”

　　“上神息怒，我不想死……”身为常年行走的活狗腿，有个现成的道理，随机应变很重要。

　　瞧着钟鄍驾云走了，她连忙施法唤了一朵祥云出来，紧跟其后。

　　钟鄍有万年的修为，行速快到她必须使出全力驾云才勉强跟得上。大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姬玟定力不及他，一路上摇摇晃晃，并不顺畅。

　　忽然，她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逼近，突然转头，瞧见妖怪那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她。

　　“上神！救命！”

　　姬玟吓得一激，也不顾命地抓住钟鄍的袖子，躲在他身后。

　　钟鄍迅速转过身，长剑从宽大的袖口飞出，迅速直刺，与妖怪打了个照面。

　　他瞥了一眼那双紧紧攥住他衣袖，颤颤发抖的小手，从喉咙里蹦出两个字：“放手。”

　　姬玟悻悻松开了，躲在了他正后方，时不时探出头瞧一眼那青面獠牙的妖怪，紧握拳头，隐隐地想：

　　死之前总要看清楚凶手的面貌，化成厉鬼才好算帐。

　　妖物面露恶光，突然伸出长爪，向钟鄍袭来。

　　他立即施法，一道强烈，光芒万丈的金光从胸气魂般涌出，以势不可挡之力击中妖怪躯体。

　　妖怪猛地一颤，从脚下的祥云上掉落，重摔在地上，吐了一口绿色的液体，面目依旧杀气腾腾。

　　钟鄍睥睨着他，带着与身俱来的贵胄之气，“你既不是天界的，身上仙印何来，白日里藏匿何处？究竟是何方妖物？你若不说，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最后四字说起来虽不轻不重，却有震慑之力，仿佛生与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雄厚之音从妖怪胸膛而出，带着嘲讽笑意：“我白日里就在天宫，但你未必找得到我！”

　　钟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正想出手杀了他。却见妖怪的目光突然发出暗莹莹的紫光，胸膛里传出轻如空灵的声音：“过来。”

　　是摄魂术。

　　钟鄍一惊，念咒而祛，忽然想起身后的仙子。他正想出手给姬玟施术，却见她已经轻飘飘地浮了起来，转眼之间，已在妖怪手中。

　　姬玟这才意识到自己中术了，正当她挣扎之时，那只极长的爪子已经掐住她的脖子，力道极大。只要一使力，她便会像刚才的仙子一样魂飞魄散。

　　“放我走，否则她也别活命了。”

　　姬玟从未有如此深刻之感，那声音竟是真从胸膛震震发出，她感到身上的仙力正一点一点流失。

　　原来，他没想做交易。他想逃，但也想一道吸食她的魂魄。

　　钟鄍看了一眼她，只道：“你这要挟不了我，放不放随你。但你今日必须死，免得留下祸害众人。”

　　那道金光正要刺来，妖怪一惊，未曾想他竟真不在乎女仙的命。咬了咬牙，他使出浑身法术以金锣障挡住。

　　而刚刚他已伤了元气，若不吸食仙魂，难以逃命。于是，他凶相毕露，一手施法，一手死死掐住姬玟的脖子。

　　姬玟及其难受地憋出话来：“你不能杀我……我……我是月老，你们妖怪的姻缘也归我管……”

　　“姻缘，本座要姻缘作甚？”妖怪冷笑，正要张口吸食魂魄之际，细白手腕上的朱红血石珠链刺进了眼底。

　　目光一愣，随后立即松开了爪子。

　　无束缚之力后，姬玟悬空摔在地上，如获重生般拼命喘着气。

　　“你且等着。”

　　待姬玟回过神后，妖怪已经没了身影，只剩她与钟鄍在这里，她伸出头往四周探探。

　　“别看了，他已经逃了。”

　　钟鄍本欲坐视不理，那妖怪受了伤必会想吸她的仙魂治愈，在吸食分神之际，他再用术，便可让它灰飞烟灭。未曾料到还未等他出手，妖怪却自己撒手跑了。

　　他上前抓住她的后背领子，一把提起，目光落在姬玟手腕的血红珠链上，毫不客气地把她的手腕连同珠链收进掌心里。

　　“疼、疼疼……”姬玟内心直呼暴力。

　　竟然什么也测不出来。
　　凭他的修为，这珠链但凡有点问题他都能看出，而眼下说明两点，要么这是一只再普通不过手链，要么它是被禁术封印了。

　　“从何而来的？”钟鄍扣着她的手腕逼问。

　　姬玟疼到龇牙咧嘴，掰着他修长的手指，“上神，您再不松开我的手就要废了！”

　　钟鄍凤目微眯，松开了手。

　　她如获至宝地接过自己的手腕，细细吹了好几下，差点就与它生死两隔了。

　　做月老的怎么能断手？断手怎么给人牵红线？

　　“快说。”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姬玟委屈地瞄了他两眼，敢怒而不敢言，弱弱回答道：“这珠链小仙戴着有好几百年了，实在记不得怎么来的，或许是在凡间小贩那里买的？”

　　她说得也是实话，从她记事起，手上就已经有这串珠链了。

　　凡人死后魂魄会来到地府，喝下孟婆汤后，便能忘却一切前尘往事，开始投胎轮回。若是善人的魂魄，便会由孟婆带着走过奈何，来到天宫做仙子。

　　钟鄍两手抱怀看着她，目光疑虑重重，看样子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或许小仙前世是个大善人，那珠链是我儿女烧给我的，被我从凡间带了上来？”姬玟讪讪一笑。

　　“……”

　　钟鄍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仙，她细白的脖颈上还有妖怪的抓痕。爪子虽无毒，但伤口可以感应妖怪的存在，带上她一起找或许能省不少事。

　　“妖怪只在黑夜出来，它若想藏在天宫，白日里必须借仙躯而附，也就是附身。明日，你便随我去捉妖。”

　　又是一道命令。

　　捉妖？

　　姬玟吃惊，她不过一介小仙，何德何能可以跟上神一起捉妖。且捉妖风险极大，又是跟钟鄍一起，她不是被妖怪吞吃魂魄，便是被那些爱慕他的女仙用眼睛活活剐死。

　　是以，她推辞：“上神，小仙是月老，明日儿还有别的活儿做，怕是不便……”

　　“不便？”那人冷笑一声，“妖怪逃走前那句‘你且等着’ 不知月老可听真切了？它若是来寻仇，我怕是也不便……”

　　未等说完，姬玟当机立断：“捉妖是何等功德无量的一件事！小仙倍感荣幸，十分愿意……”

　　第二日，姬玟随着他从最东端的三清宫开始，一个个走访过去。

　　钟鄍上下打量着她脖子上戴的一大串蒜头，惊疑不定。

　　“上神莫担心，这是小仙从民间听的老方单，妖怪都怕这些。”

　　“……随你。”钟鄍瞥了一眼，没再追究。

　　翌日一早，钟鄍便把昨夜所遇之事上报天帝，得天帝批准后，开始满天宫搜寻妖怪。

　　众仙惊恐，一下子，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关于妖怪的各种描述都有，两头怪的，美女蛇身的，红肚兜小童的……唯一共同点就是都吃仙魂，修为不高的遇上了能魂飞魄散。

　　姬玟跟着排查，找了一上午也没有新的发现。此时，艳阳在头顶高照，十分地晒。

　　她从兜里掏出一块巾帕擦擦额前的汗，与她一同的，除了钟鄍，还有四个侍卫。钟鄍虽待人苛刻了些，但晌午到了，他也放大家伙找个荫凉地方休息片刻。

　　下午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天妃玘寰的弥罗宫。正巧大门外不远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树荫底下好乘凉。

　　“怎么没见着上神？”

　　“喏，刚才讼闲仙君来过，他有事先走了，等下会过来，咱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姬玟找了处空位坐下，没过一会儿有侍卫从膳房送午膳来了，是米饭和色香味俱全的几道小菜。

　　同在上神手下做事，那些侍从们相互认识，聊得火热。而她尬得能脚趾抠地了，跟几个大老爷们一起吃饭，平生还是第一次遇见。

　　使劲地扒着饭，什么都不去想，我只是张无情的嘴巴。

　　感觉味道还淡了些，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脖子上挂的一大串蒜头，内心窃喜，她扒了一颗蒜头出来，施法变出了个铁杵磨细撒在饭里。

　　吃着吃着，突然感觉到身上有目光。她抬起眼皮，瞧见有侍卫正盯着她看。被她发现后，那个人的脸微微泛红，目光闪躲。

　　姬玟夹筷子的手指僵住了，瞧了瞧脖子上挂的一串蒜头，又瞧了瞧小侍卫，“您也想来点佐料？”

　　小侍卫的脸更红了，立马摇头，突然又肯定地点点头。

　　这什么意思，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这时，另一个侍卫来了兴致，停下筷子问：“这位仙子是管姻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