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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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
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
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
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抛掷石头有时，堆聚石头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
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
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
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
传道者之书 三一八
我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被四个卫星频道争先恐后抢着首映的那天，穆打电话来了。
“沙加，你的眼光不好。你选的女主角，都不够漂亮。”
我便讪讪笑着向他讨饶：“在品评女人这点上，我确实不如你。不如下次你来帮我选角吧。”
他笑着答应，然后就挂了电话。电视剧播了半集，他又打电话给我。
“说实话，你的书被拍砸了啊。再怎么赶进度也不是这种拍法，变成现代都市白烂言情了。”
这也是我的感受。他一向和我有着相同的品评标准。于是我问：“如果由你来拍，你会怎么处理这一集呢？”
他便在电话那边洋洋洒洒说了长长一篇。比方说第一个镜头，女主角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走出校门，应该在回头之际将镜头迅速拉远，女主角的表演，不应是微笑，而应是惆怅之中略带迷惘，光和影像散文诗一样在女主角的发梢和睫毛上流淌，而不是急速的旋转。
我听得兴味盎然：“你的要求很高啊。如果让你来拍，只怕这一个镜头就要花上三天。”
他在那边信誓旦旦：“你的小说，我自然要认真拍。这样弄出来的东西，到底在敷衍谁啊？”
我知他是好意。文人向来相轻，更何况他年纪轻轻就得过大奖。他是地道的学院派，而这次的导演，又以商业流行著称，两人对于拍戏的要求根本南辕北辙，自然对他人的评价难以说好。
穆的才能毋庸置疑，他的画面无疑是好的，精致、典雅、隽永，带着一点点浅灰色高雅的古朴，但是他的作品总有种居高临下俯视的态度，曾被尖刻的评论家评价为“骨子里满是中产阶级的自欺欺人的高傲”。他选的角色，尤其是女演员，都是从骨头里透出清澈纯朴的那种女孩子，在画面里一举起手，观众就仿佛能听到风铃的叮当和和海的叹息。他以前拍电影，后来被邀请也拍过电视剧。但是他是一个太过自我的人，无论是拍电影还是电视剧，最后的结果都是预算一再超过，杀青一再推迟，投资方惴惴不安，观众从兴奋等到漠然。结果拍出来的东西叫好不叫座，捧回许多奖项，盈利上却差强人意，从此除了撒加之外，再没制片人敢请他导演。他也被冠上了艺术片导演的标签。
这部电视剧的制片人仍然是撒加。我们三个，最初是同一所高中的校友，我和穆同级又同班，撒加是高我们八岁的学长，在我们高二那年，他因投身文化领域做得有声有色，被作为青年才俊请回母校演讲。就在那时，我以新锐高中生作家之名鹊起，与撒加相识，附带的，作为我的好友，穆也认识了撒加。
见面的那天在学生味十足的KFC，穆其实只是陪着我去混时间而已，和撒加总共说了不到三句话。可是没想到多年之后，穆在电影圈里显山露水的同时，他们之间居然传出了交往的流言。当记者在我的新书发布会上把麦克风递到我面前，让我谈谈关于他们关系的看法时，我一时竟不能组织语言。而后两人各使出浑身解数化解了这场轩然大波，然而事后某次穆醉酒后，却告诉我，媒体的报道是真的，他们上过床。
他们两个，都是先与我熟识，然后才认识了对方。可是他们之间的交往，却瞒着所有的人，包括我这个好友。那一夜月明如镜，我看着穆醉酒后悲苦的眼睛，心想，这便是做了违背常理的事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时撒加已经开始筹备为我的小说拍电视剧，起初我曾铁了心要让穆来执导筒，穆向我坦白之后，我却改变了想法。在他们的关系被曝光之后穆仍然在拍戏，或者电影或者电视剧。对于文艺圈的人来说，尤其是对有才华的导演和有钱有势的制片人来说，爱上同性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只是为了支撑他那高得岌岌可危的艺术理念，撒加必须要让其他的戏为他挣回足够多的钱。我原本的想法是，只要能帮穆甩掉那可恶的“艺术片导演”的帽子，牺牲我的小说给他拍也没关系，只要能卖个好价钱来扭转他的名声，让他有更多机会拍戏就好。可是当穆对我坦白之后，我忍不住想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穆根本不需要你的牺牲，他有大老板恋人给他撑腰。虽然穆发掘的那些清澈纯朴的女演员，很快就被撒加旗下的其他导演改造成烟熏眼影骚劲十足的俗美妞一个，但撒加总能帮他找到更清澈纯朴的女孩子；虽然那些被穆否定的剧本，被其他导演稍稍修改就立刻变成烂俗的言情戏苦情戏，但撒加总能找到更多让他感兴趣的剧本；虽然有不少赞助商，一听到穆的名字就皱眉头，但撒加总能找到更多的新的冤大头来替穆的梦想买单。撒加对穆的宠溺、容忍和让步在业内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让不少妄想登上高枝做凤凰的女演员，在不甘心之余，又怅惘无限，不知在哪里还能找到这么一个人，像撒加对穆一样对自己。
所以我退却了。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需要版税来养活自己、买房子和车。或许有一天，还要娶老婆。
可是，我能娶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