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花不开》东篱菊隐

6、第 6 章

　　花不开上路之前特意在镇子里转了一圈，买了一把油纸伞、一套换洗衣服、一双鞋子、几个馒头和烧饼，她觉得这是非常有必要的，免得再赶上个连日雨饿得半死。

　　事情吧就是这样，你没准备的时候啥都能赶上，不管你乐不乐意，等你一旦准备完全了发现事情顺得简直让人牙痒痒。这是为嘛？花不开觉得是老天爷见不得人闲着，没事也得找点事。

　　花不开背着那一堆东西，想扔又不敢扔，生怕一扔了就下雨、断顿、鞋磨破之类的倒霉事。
　　走啊走，走了一个多月，终于临安城近在眼前了，顶多再有一个时辰她就能到家了。

　　一个时辰后，临安某处宅子。
　　宅子虽是座大宅子，门楼也高，但从那油漆剥落的程度来看跟废宅子也差不多了，尤其在这下大雨的天气来看更添了凄凉，花不开站在门楼下避雨，心里有些忐忑，难不成已经卖宅子搬家了？
　　进还是不进？

　　算了，拍拍门看有没有人来应。那大门上的铜环一碰都晃悠，重重敲了两下只听里面一道清脆的声音问道：“谁啊？”

　　“请问，这是花府么？”这声音，小男孩儿？她家没这么大的孩子啊。
　　“你找谁？”

　　“我找花遍山花老爷。”花不开说道。
　　“你找我爹啊？你是谁啊？”

　　“我是花遍山他闺女，快开门。”花不开说道。

　　门吱嘎开了，门里一个七八岁的小童站着，虽是绸缎衣服但颜色褪了不少看着不鲜亮，看那上面的老气花色应该是大衣服改小的。

　　她看小童小童也看她，大概不太确定眼前这个落汤鸡似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他爹的亲闺女。
　　“花期，是谁来了？”一位男子的声音，听着很是醇厚，略带斯文。

　　“大哥，她说她是爹的女儿，你来瞧瞧，我怎么没见过。”原来这小童叫花期，花不开扯扯嘴角，大哥花落、二哥花飞，这个叫花期……当然，最惨的还是她的名字。

　　脚步声急促了些，一把黑色油纸伞出现在影壁后头，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袍子，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一副文弱书生样儿，看这她的眼神很是激动，手都不自觉抬了起来指着她，有些颤巍巍。
　　花期小童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
　　“花嫁，你可终于回来了。”花落说道。

　　“哇，真的是花嫁姐姐啊？花嫁姐姐真漂亮。”花期小童那小脸儿一下子熠熠生辉了。
　　“我再说一遍，我叫花-不-开！”

　　欲哭无泪啊，据说当年她出生时她爷爷一见她那小长相立刻说这孩子将来肯定不好看，肯定是长不开的花儿，于是，赐名花不开。等她爷爷过世了，花遍山立刻给她改了名叫花嫁。那会儿花不开四五岁的小黄毛丫头哪里懂这是啥意思啊，就是单纯觉得这名字比花不开好念，因此便也高高兴兴同意了。

　　直到——大她四岁那个小冤家来到花家，一听说她叫花嫁，那原来面无表情的脸立刻多了种叫“鄙视”的表情，花不开偷偷趴在假山后看他才听见他和一个小姑娘说：“那么丑还叫花嫁？谁会娶她？”

　　花不开哭咧咧地跑去问大哥花嫁是什么意思，问明白就是新娘子嫁人之后她满地打滚坚决不要这破名字了，花遍山一向是唯孩子是从的爹，也只好让她改了叫花不开。但花家人么还是习惯性叫她花嫁。

　　“花嫁？宝贝闺女，你可终于回来了。”一老头冒着雨就冲过来了一把抱她在怀里，涕泪纵横。
　　“爹！”
　　“诶，闺女。”
　　“我叫花不开！”
　　“嗯，爹知道。”
　　“知道你还乱叫？”咆哮。

　　“因为花嫁比花不开好听嘛！”花遍山声音小了，几乎是喃喃自语了。
　　“好听个屁！先不说这个了，我得先换下这身衣服。我房间还在么？”花不开问道。
　　“在……是在。不过……”花遍山那表情那语调让人看着就着急：“因为家里这几年有些拮据，所以那房间你花飞住着呢。”

　　绝倒！就说他们这几个男人是败家的料子。
　　眼看着花不开有头顶冒烟浑身蒸汽的趋向一边的花落忙说道：“嫁……不开，你别急，我立刻就让花飞搬来和我们同住。”花落说道。

　　花不开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们？”难不成成家了？
　　“姐姐，我和大哥住一个房间，大哥正好教我读书识字。”花期说道。

　　哦，也是，都穷到这个样子了哪里能讨到媳妇儿啊。
　　花落带着花期去收拾的当儿，花遍山拉着女儿去了客厅招呼花期他娘带着花不开进房换套干爽衣服。

　　花期他娘看起来是个顶温柔羞怯的女子，看着花不开宽衣只剩亵衣亵裤还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脸，给她拿来的衣服明显是套旧的，看着花色和款式觉得有些眼熟：“这是谁的衣服？”

　　“这是大奶奶的衣服，老爷说家里拮据想必大奶奶是不介意的，所以便赏了我，我没有冒犯大奶奶的意思。”花期他娘低眉顺目，若是外人冷眼一瞧肯定是恶小姐欺负弱姨娘的戏码。

　　“衣服本来就是穿的，我就没想到我娘的衣服居然还留着。”花不开利索地穿戴好，这衣服穿在她身上像套了个面袋子：“姨娘，你跟我说句实话，拮据到什么地步了？还有肉吃么？”

　　“一月里总还是吃得上几回的。”花期他娘柔柔一笑，其实是个挺清秀的女子，眉眼看着很是温顺。

　　花不开觉得自己回来真——不是时候，她就是回来扛起她娘的角色来拯救任家的，真不明白啊，明明她跟着师傅上山去的时候家底还是很丰厚的，为何短短这十年就成了这个样子？那些钱他们到底是怎么花没的？

　　换了衣服出来，客厅里已聚集着花遍山、花落和花期了，他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愧疚。
　　唉，她花不开的命啊，在山上被迫“掌门”了，回家一瞧这形势恐怕不掌门也不行了。
　　“爹，你先告诉我，咱家那香料铺还开着么？家里还有多少银子？”花不开问道。

　　花遍山立刻低了头：“开着，还开着呢，就是没啥生意了，前街上又开了一家，生意都被抢去了，家里的银子么……”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含羞带怯地举起了一只手掌。
　　“五十两？”算了，五百两她已经不指望了。

　　花遍山摇头。
　　“五两？”
　　花遍山又摇头。
　　“你别告诉我只有五文钱，我受不了这个刺激。”花不开说道。
　　“比那多些，五钱。”花遍山说道。

　　五钱银子……这是让她白手起家啊？她那几块小碎银已经在路上花掉了，此时还有八文钱。
　　五钱八文……花不开算计着她要不要去那几个大户家劫个富济个贫或者到临安城外某个山头拉个旗招几个亡命之徒劫个道儿啥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花期他娘下厨做饭去了，等端上来那一桌子白菜土豆大豆腐外加两碟小咸菜的时候她还很歉意地对着花不开笑了笑。

　　嘴里本来就淡出个鸟来的花不开又吃了顿这样的家常便饭，心里可想是什么滋味了，吃完饭花遍山让她回房好好歇歇，有他在花家的天塌不了。

　　回房，房间里也真是朴素得可以了，她以前那些精致的摆设都不见了踪影，大概都是拿去当了。五钱八文，她得怎么算计才能发家致富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折腾……赚钱。

　　刚问了爹爹，如今花家的香料铺连个掌柜、伙计都请不起了，只得花落、花飞、花遍山爷仨儿轮流去看着，生意冷清得不得了。

　　花不开坐了会儿坐不住了，跑去找花落要了套男装头发束到头顶，虽然花不开很是美貌，但因为山上待得久了风吹日晒雨淋又时常舞刀弄枪的，所以脂粉气还真是不多，这样一打扮虽然阳刚之气不足倒也没显得多女气。

　　“我出去溜达溜达，大哥你看书吧。”花不开拎了把黑色油纸伞冒雨晃出门了。
　　江南烟雨、小桥流水、少年公子孑然独行，透着诗意。
　　“这鬼天气。”花不开骂道。

　　她可不是对久未看过的故乡多热爱，只是做生意么，知己知彼方能百胜不殆，趁着她这个花大小姐身份未曝光先探探对手虚实也好想个法子应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娘辛苦经营起来的家业彻底败毁。

　　花不开没直接奔那前街的香料铺去，她找了对面的一间茶馆找了靠窗的位置做赏雨状瞄着那铺子进进出出的人，瞧着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付了茶钱撑着伞晃进那铺子，心下忽然就明白了。
　　同道中人啊，这香料里头可是加了料儿了，别人兴许闻不出来，她花不开这些年在山上没事鼓捣的就是这东西。

　　随意扫了扫，大概是她打扮看着有些寒酸，伙计也并不怎么理会她，任她拿起这个闻闻那个瞧瞧，然后花不开心里便有底了。

　　要说这个，她才是行家，亏了她回来的时候把那几个瓷瓶都揣回来了，只是没想到她花不开有天也要靠这来赚钱了。

　　慢悠悠往那香粉街逛逛，瞧瞧地形，这以后就是她的聚宝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