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曾经难为水》意映卿卿

3、三

　　走到厅堂里，侍女们自去知会店家，我方才借灯光好好打量面前这人。此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面上很有些江湖神色，眉毛疏淡，下巴尖尖的豁出去，不是什么讨喜的模样，只是眼睛圆亮，笑起来倒不大惹人厌。看我这番打量，他大方笑道：“也是巧了，在下姓黄，也在京里混口饭吃，跟公子也算是半个同乡。” 听了这话，我心里暗笑，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十余里，亦算是属下小镇。要论同乡，怕不是全镇子跟我都是同乡了，这亲近也攀得太马虎了些。俗语总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肉麻归肉麻，我也只好道：“这可不是，小弟出远门出得少，还请黄兄多指教。” 说声指教不过是客气，那黄兄倒实在起来，陪我同店家安排好行辕，一起吃了晚饭，又聊了大半时辰，聊得我接连几个哈欠打的来不及掩嘴才算是散了。
　　回到房里，两名女侍已将房间收拾整齐，床褥被单一律是宫里带出来的，连壶里才沏好的新茶，也是我爱用的水仙，轻啜一口，心下适意啊。要说平日夹在一群王孙贵裔里头，我也算是顶野蛮，顶不挑剔的一个，平日最是看不惯那些娇滴滴，弱柳扶风似的女孩子们，哪知一出门才立觉自己竟也娇气得很，吃不惯喝不惯还在其次，野地里风大了似乎也有点吹不惯。可我是早下决心不惯着自己，一路纵马过来，这会也实在是倦了，匆匆抹把脸，看见枕头便往上扑，两位侍女见我睡下，也到外间一人睡下一人轮夜。
　　睡到夜半忽然觉得口渴，欲叫守夜女侍倒水过来，还未开声，就见屋里一个黑影，正在屋角房里的行李堆里不知道找些什么。这还是我生平第一遭遇贼，兴奋得很，忙屏息收声，生怕惊着他。抽出枕下压的小剑，缓缓爬下床，鞋子也不敢穿，慢慢走近他。那人倒是一路搜得入巷，浑然不查。这次出行，我把平常玩的东西带得齐全，因外公生平也很爱些奇技淫巧的玩意，象是什么刻了神仙画的核桃，按时辰会自己敲钟的小金人，一百对脚都会动的铜蜈蚣，按下机括就会摇尾巴走的木头狗，林林总总象随身带了个杂货摊子。借着老大一轮月亮照进来，屋里并不黑，那人似被这堆奇物惊住了，手里抓了一对同样大小的翡翠球发呆。看他那个傻样子，我只好嗽嗽嗓子劝道：这是送给我外公拿手里转着玩的健身球，以阁下的年纪恐怕还用不到，不如干脆挑那块黄金砖好了，那虽给他老人家顶厕所门用的，但我看黄金到底比玉石趁手。
　　那人被我提醒，倒是半点也不感激，回身错手就是一剑挥来，我小时候虽然跟外公在山上学了两天五形拳，但功力恐怕只够揍宫里淘气闯祸的小太监用。看见一弧银色卷过来，心里大叫不好，赶紧蒙头闭眼。好在果不其然，救兵总是最后关头赶到，腰间被股力量卷起，往后退了好几步，坐倒床上。
　　月光莹白，客旅途中，正是看武侠大片的大好场景，只见那边乒乒乓乓如唱戏架起锣鼓班子，打的入巷。只是村野蟊贼的武功实在不能跟皇家正规训练出来的武士相比，不过三五回合就不是对手了。贼人不敢恋栈，忙手忙脚只想往窗口挪蹭，企图跳窗逃跑。皇家武士那会看不出他那点心眼，干脆速战速决，乓！～～的一下挑起他手中武器。那武器瞬时脱手，正朝我飞过来，我整个人立马吓得成了根木头，坐的比参加皇室大典还笔直，剑锋堪堪从我左鬓擦过，寒气舔在头发上，真是冷啊。。。我有点想晕又晕不过去的困惑，直到看见剑柄对着鼻子尖晃，才意识到长剑已经插进床头靠壁的墙上。
　　你是故意的！我跳起来，手指指到皇家武士鼻子尖上。
　　绝非故意！纯属巧合！属下不敢让公主受惊。武士斜靠着窗口回答。
　　可是，可是。。。。每个字的含义都是谦虚的，恭谨的，可是搭配上他那副满不在乎，一副“你咬我啊” 的表情就都不对了。
　　我咬牙，再咬牙，勉强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来了？
　　皇家武士姓高，名明，是我哥哥的伴读加死党；也是我的侍卫加世仇。
　　我俩交恶的故事说起来那才叫渊源流长，当下暂且按下不表。
　　还不是皇后殿下叫我来看着你。高明回答得颇有，“要不是你妈，我才懒得管你呢”的意思。不过我听了也不大生气，母亲大人在有宝贝孙子抱得同时还这么挂心她不肖女的精神我还是很感动的，于是也不计较高明同学的态度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