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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在天牢里呆着,呼云烈一直都没有被提审,他不由得怀疑——南荣朝廷是不是把他忘了?
      而这边呼吁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另一边裴湛撂下范猛新递上来的折子,有些疲乏地按了按眉心。

      南荣实在没有什么心思管呼云烈。
      战事刚刚结束,裴湛回到金陵,朝廷上有无数折子等着他批;地方上,范猛和李成都出去收复朔北军之前占领的城池了。
      收复完城池范猛和李成将会规整军队,继续北进前往朔北。
      朔北一直是裴湛的心头大患,如今隋靖棋已死,呼云烈被关押在天牢里。朔北无将,是最好的收复时机,几乎已经是南荣的囊中之物了。

      地方上的事情裴湛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这半个月来一直在看朝廷上堆积的奏折,看得他脑袋疼。
      “秦粟民,朕命你在朝监国,不是让你什么事都不做。怎么连城楼灯笼换什么样式的折子都留给朕批?”裴湛皱起眉头。
      “陛下,这城楼可是金陵城的脸面,臣实在不敢自作主张。”秦粟民起身弯腰,恭敬地答道。
      他其实是怕自己监国这件事让裴湛越想越不自在,以防裴湛找了由头斩了自己,秦粟民干脆能少干点就少干点。这样拖拉了一个多月,可算把裴湛等回来了。

      裴湛哪里不知道秦粟民心中所想,他是没有秦粟民想的那些可怕念头,可是裴湛也管不了秦粟民的心。
      低声骂了一句,“老狐狸。”低骂完,裴湛把手边的折子往秦粟民眼前一放。
      一旁的太监立刻拿起折子递交给秦粟民。

      裴湛给秦粟民的是他刚看完的、范猛递来的折子。
      范猛在奏折里说,他们已经攻下了朔北。
      至此,南荣安定了整个国家,前湘的老臣遗民尽数归顺。
      天下统一。

      秦粟民捧着折子从头到尾看完,一时不理解裴湛是什么意思。这是想让他吹捧“天下盛世安康,陛下彪炳千秋”?
      可是之前裴湛也没有这个爱好啊?秦粟民不能领会裴湛的目的,干脆保持了沉默,打算裴湛说一句他走一步。
      裴湛并不在意秦粟民的沉默,如今诸事皆休,后面他所要面对的……便是呼云烈了。

      闭了闭眼睛,裴湛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对秦粟民说后面的话。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裴湛缓缓开口,“秦相……”
      裴湛和秦粟民这一说就又说了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里说了些什么,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翌日.朝堂
      裴湛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大殿上的诸位大臣。
      朔北叛乱刚平定下来,朝堂内外也没什么值得大臣们吵架的事情,因此这次上朝格外平静。
      臣子们说完自己要说的便就退回了原位,裴湛静静听着,直到再无人上前。
      平日到了这个时候,皇帝身边的司礼太监就会高呼“退朝”。
      可是今日,没等司礼太监说话,裴湛出声道:“诸位爱卿若是无事启奏了,朕还有一言要说。”

      “陛下请讲。”底下的大臣们赶紧低下头来,恭敬地倾听裴湛后面的话。
      “诸位也知道,朕两个月前御驾亲征,平定了朔北叛乱。前湘三皇子战败撤离,于撤退路上中流矢身亡;前湘的主帅呼云烈,则是作为俘虏被押解回了金陵。”裴湛道。
      这些事早在裴湛回到金陵的那天就在城中传遍了,大臣们听到裴湛旧事重提,不由得面面相觑。
      裴湛说的话人尽皆知,百姓不知道做传歌颂了裴湛多少遍。而大臣们比平民百姓多知道那么一些事情。
      比如,呼云烈虽然是被押解回金陵关入天牢,但是大理寺少卿不止一次给裴湛启奏希望审问呼云烈,可都被裴湛按了下来。

      朝堂之上有一些前湘旧臣,知道裴湛和呼云烈之间的关系,他们不由得怀疑裴湛是不是在顾念旧情。
      不过裴湛当年都能在皇宫前诛杀亲师呼云昌,如今又怎么会对呼云烈手下留情?没道理。那他是为了什么?
      底下大臣们正揣度着裴湛的心思,裴湛就又开口道:“谋逆乃杀头的大罪,但呼云烈虽为主帅,却也是要听从前湘三皇子的命令。诸卿都知道,前湘三皇子已经死了。”
      裴湛话说到这个地步,傻子都能听出来他是想保呼云烈的。

      朝堂上不少大臣面色惶然。
      大理寺少卿更是直接站了出来,他上前一步道:“陛下!万万不可放虎归山啊!”
      听到大理寺少卿的话,裴湛表情未变,还赞同地点了点头,“宋大人所言极是。呼云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因此朕打算命呼云烈驻守前湘陵墓,此生不得出。宋大人以为如何?”裴湛说完,询问大理寺少卿的意思。
      大理寺少卿一时噤了声,他皱着眉头面露犹疑。
      裴湛没有放人的念头是再好不过的,可是守灵这个责罚过于轻了。裴湛明显不想杀呼云烈,除了守灵还有什么更好地惩罚措施吗?大理寺少卿想不出来。

      见大理寺少卿不说话,裴湛又问向朝堂上的其他大臣,“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此举过于轻判。恐民心浮动。”
      “臣以为不可。”
      “臣亦以为不可!这太儿戏了!”
      朝堂之下又变得嘈杂起来,反对的声音居多。

      裴湛没打算理会这些反对的臣子,他看向了秦粟民。
      随着裴湛的视线落在秦粟民身上,秦粟民脚下微动,他上前出列,站在了大理寺少卿的身边。

      秦粟民一站出来,朝廷上的纷乱声音降低不少。一些反对的臣子用着希冀的目光看向秦粟民,就连大理寺少卿也期待着秦粟民出声反对。
      秦粟民监国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举措,但是因为裴湛择选了他坐朝,秦粟民在朝廷上的声望一时到了顶峰。若说有谁可以让裴湛收回成命,那便只有秦粟民了。

      知道身后的那些人都在想些什么,秦粟民微一扬眉。
      可惜,那些大人要失望了。

      走出队伍,秦粟民双手抱拳躬身下拜,他的声音洪亮,语气坚定,“陛下仁慈!”
      这话的意思是秦粟民支持裴湛的决定了。
      秦粟民是能让裴湛收回成名的人,也同时有了秦粟民的一句支持,底下的大臣做什么也无法改变裴湛的想法了。
      朝中原本被反对声音压制中的赞同派纷纷应和秦粟民,齐齐说道:“陛下仁慈。”
      秦粟民站出来之后,反对派大臣们失去了说话的良机,心里再不满也无力回天。
      裴湛满意地点点头,对着大理寺少卿道:“既然如此,宋大人便去传旨吧。”
      “是。”纵使不赞同裴湛的这一举措,大理寺少卿还是低下头,接下了他的口谕。

      裴湛下朝之后写了张圣旨交给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拿了旨坐马车到了天牢,一路上他都面无表情,眼睛里的神色郁郁。
      天牢驻守的狱卒不敢触大理寺少卿的霉头,脸上带着讨好地笑意,“参见宋大人!您来可是有什么差事?”
      “嗯。”大理寺少卿应了声,“陛下有旨,带本官去见朔北叛将。”说完大理寺少卿亮出了皇帝给的令牌。
      天牢又叫死牢,进来的就没几个能活的,因此守卫森严不准探视,哪怕是狱卒进出都得有令牌。
      见到大理寺少卿手里的令牌,狱卒的笑容更亲切了,他弯腰打开天牢的大门,迎着对方走了进去,“大人您跟小的来。”

      天牢中,呼云烈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是醒。
      他所在的牢房外传来明显的脚步声,脚步声有些杂乱,不止一个人,并且除了脚步声还有狱卒的低声,“大人,小心脚下,快到了。”
      耳朵动了动,呼云烈睁开眼睛。外面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接着牢房上的锁被人自外打开。细微的光亮进入牢房内。
      那光很暗,光束也不强。但就是那么点光,还是刺的呼云烈侧开头,半阖上了眼睛
      他处于黑暗中太久了,久到一点亮光也受不住,也无法抬头看清来人。

      “罪臣呼云烈接旨。”门口站着的那位大人心情不怎么好,他念旨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这是不打算审他,要直接行刑了?
      这样想着,呼云烈没什么反应,顺从地跪在地上听旨。
      不知道他是秋前还是秋后问斩,秋后问斩的话他还得在天牢待些时日……
      “……命其守前湘帝陵,永世不得出。钦此。”
      守、帝陵……?
      呼云烈的思绪被宣旨人的声音打断,他的身体一僵,适应了微弱光亮的眼睛抬了起来,猛地看向了宣旨人。

      大理寺少卿没见过什么武将,他虽然和陈李范三位将军经常在朝堂上吵架,但是那三位将军平日收敛着气势,朝堂更是在裴湛面前他们轻易不会吓人。
      因此这是大理寺少卿第一次看见如此狠厉、沾了血的冷眸,他心头一颤,脚下没站稳,很丢人地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在反叛军统帅面前露了怯,大理寺少卿的脸色更加不好,他对着身边的狱卒没好气地说:“还不带着这反贼出来!”
      “是!”狱卒忙不迭地应声,赶紧把呼云烈抻起来,“快走!”

      呼云烈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他从天牢里出来,没有走大门而是穿过一些廊回小路到了一间屋子前。
      大理寺少卿推开门,示意呼云烈进去,他不看呼云烈的眼睛,只把圣旨放到呼云烈怀里,“去洗澡,换身干净衣服,一会儿会有人引你去前湘帝陵。陛下仁慈,你要心怀感激……”
      对方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呼云烈完全没在意,他只听到了“会有人引你去前湘帝陵”这几个字。
      抬步走进屋内,呼云烈进屋之后大理寺少卿就关好了门自外上了锁。

      呼云烈不在意外面有几层锁锁住自己,他没打算跑。
      摸着怀里的圣旨,呼云烈拿起圣旨打开观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裴湛的,圣旨里的内容也与他听到的别无二致。
      他竟然真的被安排到了前湘帝陵守灵,而是不要去刑场砍头。
      这段时间呼云烈没见到过裴湛,裴湛也没有派人来审问。
      裴湛这是什么意思?呼云烈想不明白,也觉得自己如今揣度裴湛想法的样子很可笑。
      他什么时候明白过裴湛,他从来都不知道裴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呼云烈的脸冷了下来,他把手里的圣旨丢到一边,抬步去洗澡。

      总归能去前湘帝陵还算不错,呼云昌忠君爱国,想必魂魄会在帝陵前驻守,那么呼云烈在湘帝的灵前说话,呼云昌也能听到吧。

      呼云烈很快洗干净自己,穿上新衣。又过了会,房门自外打开,来人不再是宣旨人而是换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料的马夫,马夫身后跟着一队士兵。
      马夫看着呼云烈,嘴巴张开发不出声音,同时抬手比划了一下,让呼云烈出来。
      他是个哑巴。

      呼云烈抬步就往外走,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住,为首的小队长皱着眉头看向屋内,“圣旨——”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裴湛写的圣旨被呼云烈散乱的丢在桌子上,实在是不显尊重。
      呼云烈扯了扯嘴角,没打算和对方起争执,他返回去拿起圣旨叠好再走出来,这次他没被拦。
      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不大只能坐下一人。
      拿着圣旨行至马车前,呼云烈不觉得他们会让自己就这样上马车。果然,有两个士兵上前,一左一右给他的手脚戴上了镣铐,戴完镣铐还嫌不够,呼云烈又被继续上了枷锁。

      镣铐和枷锁很结实,呼云烈动了动只能维持简单的动作,挣脱不开。
      小队长撩开车帘,示意呼云烈上车。呼云烈没客气,弯下腰钻入了马车。
      进了马车,哑巴车夫也坐在前面驾驶马匹前进。呼云烈端坐着,透过车内窗帘的间隙可以看到些许外面的场景。
      他们一行走的是小路,前湘帝陵在城外一路更是荒无人烟。
      不过好在路途顺利,一炷香之后,就到了地方。

      前湘帝陵不算荒凉,但毕竟是前朝皇帝的埋骨地,周遭并没有被妥帖的维护。
      呼云烈下了车,哑巴车夫没有离开,而是牵着马进了马厩。栓好马,车夫再走出来领着他们往帝陵走。
      呼云烈意识到,这位或许不是马夫,他是前湘帝陵之前的守灵人。
      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呼云烈跟着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看马夫给他指地方。
      一路走来,呼云烈认好了厨房、卧房、马房,最后他们走入了帝陵。

      帝陵很大,很冷,墙壁上点着烛火。
      门前是一幢封好的石门,石门后面则摆放着前湘诸位皇帝的棺椁。
      未防有人打扰诸位陛下安寝,只新有皇帝驾崩的时候石门才会打开,如今湘国都没有了,这石门也没有重新打开的必要了。
      本以为走到这里就结束了,哑巴马夫却又绕过石门,领着呼云烈和卫兵们往后走。
      庭院深深,廊柱艳红。
      回廊外的庭院里,另立着两个坟冢,坟冢前的有燃尽不久的纸钱,两旁的蜡烛还烧着,一副香火鼎盛的模样。
      呼云烈看向坟冢的墓碑,墓碑是一整块石头,上面没有任何刻字。
      没来由的,呼云烈看着这两座无名冢,心头猛地一跳。

      小队长取出钥匙,拆掉呼云烈脖颈上的枷锁和手上的镣铐,脚上的没有卸下来。
      看着呼云烈小队长接着说:“陛下让我告诉你,故人坟冢在此,尽孝不迟。”
      尽孝?呼云烈笑了声。人都死了,活着的人再做什么也没用,不过是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面对呼云烈的沉默,小队长也不在意,他接着说:“这里每日会有厨子按时做饭,到了时间你自己去厨房吃饭即可。也不要想着逃跑,帝陵的守卫不像你看到的松懈。”

      呼云烈没说话,小队长不确定自己的话对方听没听进去,但是他也没再说第二遍。
      同哑巴马夫和其余卫兵一起离开,庭院里只留了呼云烈一个人。
      呼云烈抬步走到院内坟冢前,他的脚上戴着镣铐,发出沉重的声响,随着他的前进,呼云烈的心也越发沉重下去。
      跪在墓碑前,抬起手触碰冰凉的、没有字迹的石碑,呼云烈闭上眼睛皱紧眉头,弯下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他趴伏在地面上,双手紧捏成了拳,眼前的地面被打湿,呼云烈的声音很哑,“儿子,不孝。”

      人都走尽,庭院静默。
      呼云烈跪在坟前,久久未起。

      卫兵把呼云烈送到帝陵后折返,回到皇宫里,小队长去了朝阳宫拜见裴湛。
      裴湛刚看完奏折,正闭目养神,听到通传他睁开眼睛,“人已经送到了?”
      “是。”卫兵队长垂首回答。
      “他什么反应?”裴湛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口问道。
      “臣离开前,命王铮去看了眼,王铮比划着说那位还在无名冢前跪着呢。”王铮是哑巴车夫的名字,卫兵队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呼云烈便用了代词。
      裴湛没什么反应,他放下茶盏,茶杯没盖上盖子,茶香醇厚,往日裴湛都是用金乌茶的,不知何时起,他换了茶喝再也不碰那金乌了。

      “再调些人去前湘帝陵,严加看守。”裴湛吩咐道。
      “是。”
      没有什么要继续说的,裴湛摆摆手让卫兵队长退下。
      天有些阴,朝阳宫内暗了下来,一旁的太监就要拿出火折子点亮拉住,裴湛一抬手制止了。
      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没人可以看清裴湛此刻的表情。

      把呼云烈安排在了前湘帝陵,南荣的朝政正式稳定下来步入正轨。
      当皇帝没什么意思,每天过的都是一样的日子。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皇宫里树上的绿叶泛了黄,时间入了秋。
      最后一只蝉从树上掉下,埋入地里。
      一匹马从前湘帝陵跑出,快马加鞭的进了金陵,入了皇宫,到了朝阳宫。
      马上的人在朝阳宫前被太监拦住,对方也不非得见裴湛,被太监一拦他干脆压低声音,把消息告诉了太监,让太监进去通传。
      也不知道来人说了什么,太监脸色一变 ,赶紧走入殿内。

      朝阳宫内,裴湛站在桌前,正悬腕写字。
      “陛下。”太监定了定心神,声音还是有些不稳。
      “什么事?”裴湛没抬眼,继续提笔在纸上写字。
      太监道:“给湘帝守灵的那位,自戕了。”
      裴湛握笔的手倏地一沉,原本要写下一个字的地方,留下了一块墨点。
      这是呼云烈在前湘帝陵守灵的第五十天。不用任何人说,裴湛自己心里就有了这么个念头。

      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他越过宣纸上的那个墨点,继续写了两个字,接着才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太监走后,裴湛放下笔,他看着宣纸上的墨迹,越看越觉得碍眼,抬手把纸团成了团,丢在地面上。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手撑着头闭上了眼睛。

      一个前朝叛将死了,并没有在南荣朝廷上惊起什么波澜。若是南荣大臣有反应,也只会呼一声“快哉”。
      而裴湛却是在转天下朝之后,直接宣礼部进了朝阳宫。
      因着呼云烈的身份,命人给他停灵守灵是不现实的,裴湛便也舍去了这些,在别处下功夫。
      呼云烈出殡的仪仗是裴湛亲自安排的,他的陵墓也是裴湛指了前湘帝陵,让他埋骨在了帝陵庭院里两座无名冢的旁边。

      裴湛的举措在朝中惹起非议,言官劝裴湛三思,裴湛充耳不闻,雷厉风行的布置好一切。
      可从始至终裴湛都没有走出皇宫,也没有去前湘帝陵看呼云烈一眼。

      呼云烈下葬那天,金陵城下了小雨。
      裴湛站在宫殿里的窗边,窗户半开着,细密的小雨时不时打在他的脸庞上,他不知躲避,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半阴的天。
      日晷失了作用,裴湛却知道,这个时间,出殡的队伍已经到了前湘帝陵,要开始埋葬呼云烈了。
      他还知道,与另无名冢不同,呼云烈的坟墓立了碑,上面的字是裴湛一个字一个字亲手写的。
      想他当年一手好字名满金陵,但是当年的那些个字,怎么都比不上他如今给呼云烈写的。

      裴湛身后的桌子上,铺着几张圣旨。
      圣旨这东西,写错了一个字就要废掉。
      裴湛当皇帝写过不少圣旨,鲜少有错字。给呼云烈封谥号的那张圣旨,他竟写错了四五张。
      桌面上摊开的是废弃不能用的黄色绢布,绢布上字迹凌乱、墨迹斑驳,每一张上面都有错字被墨笔划去,每一张上面错误的地方也都截然不同。

      裴湛在窗边静默许久,久到太监上前给他披上一个披风。裴湛摆手从窗边离开走到案台前,他垂眸看着桌上的无用的圣旨,一阵冷风吹来,袭的他咳出了声。
      “陛下,用些茶吧。”太监赶忙倒了杯温茶端过来。
      裴湛接过茶却没喝,他站立片刻,狠狠地像是发泄一般,重重地把茶盏摔碎在了案台上。
      “陛下息怒!”太监不知道裴湛因何发了这么大的火,他惊慌无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裴湛没看那太监一眼,他手撑着桌面,眼睛看着案台上错字斑斑的圣旨。
      茶水浸湿绢布,晕染了墨迹。裴湛的手触在绢布上,原本温热水泽转瞬变冷,像是人走茶凉。
      指尖之下,是裴湛无论写了多少遍都没有出错的两个字。

      那是他给呼云烈的谥号——
      谥,忠武。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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