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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早朝前,裴湛宣了秦粟民进宫。
      秦粟民本就早起准备好了上朝,裴湛提前传旨说要见他,他当即跟着宣旨太监一道进了宫。
      马车上,秦粟民没有和小太监有什么交流,旁人若是在这个时候被皇帝传进宫,怎么都得旁敲侧击一下:什么皇帝的心情、宫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秦粟民却缄默着,一言不发。原因无他,前湘臣子尤其是三品以上,要么下大狱、要么被贬谪流放,秦粟民依旧屹立于朝堂上,是因为他知道裴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位新帝虽然刚登基没多久,年纪也不大,但他的心术与猜忌比起前湘皇帝,只多不少。
      秦粟民还不想过早的乞骸骨,去大牢里过日子,自然事事要顺着裴湛心意来。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秦粟民下了车跟着小太监走到朝阳宫。
      走进殿内,裴湛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参见陛下。”秦粟民恭敬地对着裴湛行礼。
      “免礼平身。”裴湛道。
      直起身来,秦粟民抬步走到了皇帝左手下端坐好,他刚一落座,就有侍女端着茶走上前来。
      茶香清冽,香气宜人。秦粟民侧头去看茶盏,只见茶杯里面茶色似金辉,茶叶蜷曲如日轮。

      秦粟民一怔,抬头去看正端起茶杯喝茶的裴湛,这竟是金乌茶。
      金乌茶是上好的贡茶,蜀地产的,一年只有一斤。秦粟民没想到裴湛把这茶拿出来让他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他诚惶诚恐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一会还要上朝,裴湛提前把秦粟民叫来也没遮遮掩掩,他直接道:“秦相,朕如今叫您进宫是有一事想听听您的意见。
      “您看此事何解?”说着,裴湛把新拿到的战报递给身边的小太监,小太监捧着战报交给秦粟民。
      秦粟民接过战报,低头看了两眼。他脸上也没有什么惊异表情,裴湛派了几次人去朔北他都知道。
      如同裴湛猜到呼云烈早晚要兴兵一样,秦粟民也这么觉得,他倒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快。
      仔仔细细地看了遍战报,秦粟民面露深思,他沉吟半晌,“臣其实以为,朔北军若要兴兵最起码也得在明年,明年我军规整的差不多,想来是可以击退朔北军的。
      “对方骤然发难,定是有备而来。如今南荣当属连兴最好攻占,而且我们这两年加修稻田,连兴粮仓虽不说廪实但也完全可以供得起军队。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朔北军本就未伤筋骨,如今再无后顾之忧……怕是场硬仗。”
      “秦相担忧的亦是朕所担忧的。”裴湛叹一口气,面对秦粟民也丝毫不避讳当初,他接着道,“两年前攻入金陵的军队本就不正规,一些平头百姓凭着一腔愤恨成事。如今尘埃落定,想来也不会比当初勇猛。
      “如同秦相所言,南荣军队虽说有在操练,但毕竟时间短,并未上过战场,同愈战愈勇的朔北军比起来,只怕是以卵击石。”

      “陛下,这从古至今,解决战事都有两条路,战或和。”秦粟民说着,注意着裴湛的表情,“您的意思是?”
      裴湛知道秦粟民是在探自己的底,他也没隐瞒,直接道:“呼云烈拥着隋靖棋南来,他想的是推隋靖棋重新入主金陵。朕若是同他们讲和了,是要将皇位拱手相让吗?
      “朕两年前把隋靖棋赶出了金陵,两年后亦可。”裴湛说着,脸上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笑容。
      看着裴湛的笑,秦粟民赶紧低下头来,不再直视天颜。

      “秦相,朕要是战你可有什么好想法?”裴湛出声询问。
      秦粟民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思索裴湛这话语中的含义。
      裴湛的语气,不像是让他出主意的,反倒是想看秦粟民的想法是否和他一样。
      裴湛会是什么想法?秦粟民思考着,突然他想到什么,怔愣之后便是心头大骇。

      “陛下……”秦粟民双手抱拳弯下腰去,他表情恭敬,“臣以为,军队经过两年操练大可以上战场一展拳脚。新兵虽说不如老兵经历的战事多,但胜在年轻,有勇谋。可我军与朔北军也不是没有差距,而这唯一的差距便是士气。朔北军攻下六城,正值骁勇。我军未尝胜绩,恐怕上了战场会束手束脚。若想要我军放开手脚,士气高涨,最好的法子便是您,御驾亲征。”
      “秦相。”听到秦粟民的话,裴湛的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所言极是。”

      “陛下。”秦粟民心里念着“果然”,他面上的情绪却没有放松多少,“陛下,您御驾亲征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法子。可是您离开金陵,金陵无主,只怕会被人趁虚而入。”
      前朝不是没有皇帝御驾亲征,但那些皇帝子嗣绵延都早早立了太子,皇帝离京太子监国是再合适不过的。可是裴湛一个孤家寡人,他能让谁监国?他会放心谁?秦粟民一时找不出一个人选来。

      “趁虚而入……”裴湛重复这几个字,他问着秦粟民,“秦相觉得,何人监国稳妥呢?”
      这是秦粟民一直在想的问题,他把朝堂上裴湛亲自提拔上来的人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排除年龄小资历低的,再排除官职低不能服众的,最后只剩下陈、李、范三位跟着裴湛一起攻下金陵的将军了。
      秦粟民不知道这三位当中有没有裴湛要选的人,但是他知道从这三个人里面说一定不会出错。
      这样想着,秦粟民道:“臣以为,陈川将军可监国。一来陈将军忠心为国,二来有战功可以服众。”

      裴湛不意外秦粟民的人选,他摇了摇头,“陈将军带兵打仗可以,监国却不行,若是让他监国他能连夜跑回军队去。况且出征的时候朕还需要他领兵。”
      裴湛这样一说,就是把朔北的三位将军都排除在外了。
      秦粟民沉默了下去,还有谁他没有想到呢?

      这边秦粟民还在思考,另一边裴湛慢悠悠地开口道:“秦相只忘了一个人。”
      听到裴湛这么说,秦粟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裴湛,原本以为裴湛会继续说出人名,却没有想到对方的眼睛一直放在秦粟民身上。
      秦粟民等了半天也没见裴湛说话,很快他福至心灵。
      眼睛倏地睁大,秦粟民脸上满是惊异表情,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陛……陛下?您说的人是臣?”

      秦粟民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他之前没有提自己,一是因为他怕自己自荐被裴湛怀疑另有目的,二是因为秦粟民觉得自己并不在裴湛信任的人选中。
      骤然听到裴湛心里所想的人就是自己,秦粟民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秦粟民惊变的神色,裴湛声音坚定地说:“爱卿,朕信任你。”
      秦粟民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他站起身来,面容坚毅,双手抱拳躬身,礼数周全的对着裴湛一拜,他一字一句,“臣定不负陛下嘱托。”
      裴湛很满意秦粟民的反应,他点了点头,叫秦粟民起来。
      不再说什么朝廷上的政事,裴湛闲聊一般地问道:“秦相,朕记得令嫒嫁了柳思成?”
      “是。”秦粟民应声。

      这柳思成是前湘一个探花,在翰林院当值。
      本来按照秦粟民女儿的身份,完全可以和侯爵贵亲成婚,只是怕前湘皇帝猜忌,才嫁了探花郎。
      好在这个柳思成人品正直,待人有礼,对夫人是极好的,后宅无妾无通房。秦小姐嫁过去没受任何委屈。
      秦粟民不知道皇帝突然提起这一茬是因为什么,也不等他想明白,皇帝接着道:“听说令嫒有孕在身,不日临盆。若是朕过几日御驾亲征,秦相忙于监国,怕是无暇顾及。太医院御医医术高超,比金陵城中太医好上百倍。一会朕就派太医去柳府值守,这样秦相也可以安心。”

      听到皇帝这样说,秦粟民有了个“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说是让秦粟民安心,实则是在告诫秦粟民不要轻举妄动。皇帝可以明面上让太医去柳府,暗地里的手段就更多了。
      秦粟民本就没有二心,面对皇帝的举动也不觉得奇怪,他正了正神色,一板一眼道:“让陛下忧心了。”

      没有再同秦粟民说什么,到了上朝的时间。
      秦粟民先行告退去了朝堂,皇帝起身坐上轿撵,从另一条路往朝堂去了。

      上朝时候,不少大臣知道了朔北叛乱攻下六城的事情,纷纷在朝堂上“臣有本奏”“臣亦有本奏”。
      别的事情朝廷上大臣们都会分成几派各执一词,在行兵打仗的事情上也不例外。
      主战的武将居多,主和的文官居多。
      文武两边都各有各的道理。
      什么“百姓刚历经战事,不好再起争端。”“什么我南荣儿郎正气浩荡定能荡平宵小。”

      裴湛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底下的臣子吵作一团。
      秦粟民因为提前和裴湛通过气了,他哪边也不参与,直接保持沉默。
      往日里陈李范三位将军,因为秦粟民是前湘臣子,最是看不惯他;秦粟民也不是一个任人揉搓的,两边经常当着裴湛的面打嘴仗。
      如今陈李范三人依旧一马当先,把文官骂的一文不值,说痛快了他们才注意秦粟民转了性竟一个字也没说。
      他们心里纳罕着,琢磨着缘故止了声,而随着他们收声,朝廷上也安静了下来。

      裴湛见众大臣们都不说话了,他笑了声,出声道:“诸位爱卿,可商量出什么好法子来了?”
      底下朝臣嗫嚅半天,没什么人站出来说话。
      裴湛脸上的笑意淡了,他声音微扬,“我看诸卿兴致冲冲,以为每位都有什么警世恒言。结果没想到……这里是金銮殿,不是菜市场!”说到最后,裴湛声音严厉。
      “陛下息怒。”

      过了会太尉站了出来,他道:“陛下,朝中大臣意见不同,有人勇进有人保守是常事。”
      “太尉有何想法?”裴湛问道。
      太尉低垂着眼睛,“臣一家之言,可能有所偏颇。”
      “但说无妨。”

      “若是旁的战事,或许还有战和之分,像是前湘朔北之外的柔澜、定辉等,毕竟是外族游牧,若是打不过了给他们点好处,那些蛮夷也就见好就收了。可是朔北军队却不同,是前湘遗民,打着所谓的正统旗号,做的却是逆贼谋反的事情。”太尉说道。
      范猛听到太尉的话眉头一跳,他去看裴湛的表情,只见裴湛面色如常,没有打断太尉话的意思。
      太尉继续说:“前两年陛下不动朔北,一是南荣臣民确实经不起接连战事,二则是给朔北予以缓刑让他们自行认错归顺。本是陛下宽宏大量,却不成想对方不识好歹、狼子野心。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给朔北好脸色了。
      “陛下,臣觉得应当出兵平叛,以绝后患!”太尉说着双手抱拳,低下了头。

      太尉的话音落下,立刻得到了朝堂诸多大臣的应和。原本主和的文官,有的听了太尉的话觉得有道理,临阵倒戈;有的固执己见,可是应和的人太少保持了噤声。
      裴湛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太尉神色和缓了不少,“太尉言之有理。”
      “可有爱卿觉得不妥啊?”裴湛继续出声问道。
      没人再战出来说出兵的不是,范猛甚至走上前来,自请披挂,“陛下,臣请带兵出征!”
      “范爱卿,此事自是少不了你的。”裴湛道。

      就在范猛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最前面的秦粟民对着身后的一个大臣使了个眼色。
      那位大臣立刻会意,他走出队伍,对着裴湛一拜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话的大臣是枢密使陈轩。
      “讲。”皇帝看了眼秦粟民,秦粟民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注意到皇帝的视线。

      “陛下,臣自是支持诸位将军出兵平叛。但是臣虽是一介文官,却也读过不少兵法史书,知道行兵打仗士气的重要性。古语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说的就是士气。可我军将士,两年未打仗,只在军营操练;朔北军却已经攻下六城,二者相比恐怕……”
      陈轩话说及此,点到为止。
      只是陈轩话音刚落下,范猛就不爱听了,“陈大人此言差矣。两军交战看的可不是士气,而是排兵布阵,朔北军一堆小娃娃能成什么大事?也就是沾了北方城池兵力不足的好处罢了。”
      “范将军,骄傲自满实乃大忌。”陈轩面不改色,声音平静。
      “你!”范猛脸色一变。

      见这二人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裴湛出声道:“陈卿思虑不无道理,朕也在想怎样让士兵提升士气。”
      朝堂上站着的大臣们人精不少,若是之前他们还有些看不明白裴湛是什么想法,如今听到裴湛这样说,他们心里都有数了。
      有几个大臣出来提建议道:“陛下可御驾亲征。我军见了陛下,定会士气浩荡!一往无前。”

      保守派的大臣听到“御驾亲征”这几个字之后,纷纷变了脸色。
      “不可,国不可一日无君!”
      “陛下,前线凶险三思而后行啊!”

      “陛下骁勇善战怎会出事?还未出兵,几位大人怎么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陈轩道。

      裴湛该做的铺垫已经完成,他适时出声道:“那朕便御驾亲征。”
      “陛下——”
      “陛下!”
      底下大臣乱作一团,有支持的有反对的,他们声音混在一起,裴湛懒得一一分辨,他摆了摆手声音坚定,“莫再多言,朕意已决。”
      话音落下,裴湛又想起什么一般,他接着道:“有爱卿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确实朕出征在外,需要有个信得过的人监国。”
      “秦相,朕若让你监国。你可有何想说的?”

      秦粟民表情冷静,没有伪作出来什么惊讶。
      陈李范三位将军不信任秦粟民,听到裴湛的见过人选是秦粟民,他们还想出言让裴湛再多做考虑。
      只是话未说出来,他们注意到裴湛和秦粟民了然的表情。三位将军也明白了,今早这一出是裴湛早就和秦粟民商量好的做戏。
      裴湛已经做了决定,他说出来,不是为了商量,而只是通知。

      “臣定不负陛下嘱托。”秦粟民听着裴湛的话,他走了出来,弯腰下拜,如同他在朝阳宫坚定着声音说的那样。
      “好。”裴湛满意地点点头,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后面大臣们也没有什么好禀告的事情了,又过了一盏茶,裴湛宣布下朝。

      下朝后,诸位大人从金銮殿离开,沿着宫道往宫门口走,大人们的步伐速度差不多,只有一个大臣有些不同,他似是有什么要事亟待处理,神色匆匆地走出皇宫、上了马车离开。
      “徐大人这是饿狠了赶着回家吃饭啊?”他的同僚取笑道,这位徐大人却是头也不回。
      快速回到府上,刚一进门徐僦命守门的家丁把大门关好。
      徐僦表情严肃地直接道:“看好门,不管谁来我都不见,就说我身体抱恙。”
      “是。”家丁看着徐僦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的样子,怎么着都不像身体不适的。不过他家大人这么吩咐了,家丁低头照着办就是了。

      嘱咐完家丁,徐僦一路小跑着到了书房,他过于焦急,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从皇宫开始跟了他一路。

      走进书房,关上门,徐僦并没有怎么平复呼吸,提起毛笔沾了墨立即往纸上写字。他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写了下来,主要记录的是皇帝御驾亲征,金陵城留了秦粟民监国。
      写完这些字,徐僦把纸张卷起来放入竹筒,让下人拿来信鸽。竹筒绑在信鸽腿上,他走到院子里一松手,鸽子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孙逸斌站在徐府后门处,看着鸽子从徐府里面飞出来。
      “大人,小的这就把那畜生射下来。”孙逸斌身边的京畿军说道,京畿军的声音虽然是笃定的,但他不敢轻举妄动,要看孙逸斌的示下。
      “不必。”孙逸斌抬起手制止。
      他想起之前裴湛同他说话时冷漠的眼睛。
      裴湛说:“朕跟阿烈师兄弟一场,这些消息就当我送他的。”

      “只抓人便是。”孙逸斌吩咐道。
      “是!”

      鸽子飞出去没多久,徐僦府上的大门被人自外敲响,守门的家丁按照徐僦的命令回道:“我家大人今日身体抱恙,不见客。”
      他一句话说完,外面的敲门声没有停,反而更剧烈了。
      家丁见敲门的人连句话也不答,觉得门外的人没礼数极了,他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我说了,今日不见客!你们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随着家丁的一句话落下,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徐府大门自外被人撞开。

      家丁离着门有一段距离,门自外破开没有波及到他,但还是让家丁慌了一个踉跄。
      刚站稳脚步,家丁没看清对方是谁,立着眼睛不善道:“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朝廷大院府邸,是想被杀头吗——”
      随着家丁的话音落下,他也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
      徐府门口少说站着五十人,那五十人统一一身紫衣,腰间佩刀。
      家丁脑袋“嗡”的一声,后面的话也磕磕绊绊起来,“京……京畿军?!”

      孙逸斌看都没看家丁一眼,他一扬手,身后的京畿军涌入徐府,挨个房间搜查徐僦的下落。
      徐僦刚送出信鸽,回到书房正坐在椅子上平复呼吸。
      他不是第一次和朔北有联系,却是第一次给朔北传递朝中消息。虽说之前都没出什么岔子,但徐僦做的毕竟是亏心事,信鸽放出去之后他心里的紧张情绪就没有消散过。
      缓了缓打算让下人把早餐送到书房,徐僦还没有叫来丫鬟下人,书房就被人一脚踹开。

      徐僦被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站起来,刚想张嘴骂人,就被眼前冷厉的刀光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徐大人,叨扰了。”孙逸斌客套地对着徐僦问好,手中的刀却往前送了送,直直地抵住徐僦侧颈。
      “孙……孙大人,你们这是……”徐僦脚软的不像话,可是刀剑无眼,他一动也不敢动,双手用力支撑着桌面,他才没有狼狈地跌坐回椅子里。
      “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孙逸斌声音柔和着,身后京畿军的动作全然不是一回事。

      徐僦被人架住,几乎是被人拎了起来,拖出了书房。
      “我可是朝廷命官!”徐僦色厉内荏道。
      “这话等您进了大理寺再说吧。”

      信鸽不知道主人凄惨的下落,它平平稳稳的往北飞,三日之后就到了郦城。
      郦城靠平河,过了河朔北军就到了南方地界。平河水流不急,每年也没什么汛期,渡平河并没有什么风险。
      朔北军虽然战事顺利,但士兵连日打仗总归劳累,呼云烈让士兵在郦城休息补给,两天后再渡河。

      朔北军有一套收鸽子的法子,鸽子也认路、认气味轻易不会出错。
      军师抬手让信鸽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取下它脚上信筒里的纸条。
      仔细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军师把信鸽交给其他士兵,让士兵把信鸽放进笼子里喂些吃的喝的,接着抬步走进了呼云烈的军帐。

      前几日,隋靖棋虽然从呼云烈那里得到了一切皆安的回答,可是隋靖棋还是不放心,便在军营里住下了,每天盯着呼云烈的起坐吃行。
      呼云烈心下无奈,却也不整日在帐篷里坐着了,时不时会走出去骑骑马、射射箭,偶尔指点一下操练的士兵。

      军师走进军帐的时候,呼云烈刚和隋靖棋用完午膳。
      看到军师,隋靖棋关心道:“军师可用了午饭?”
      “臣吃过了。”说完,军师把手里的纸条交给隋靖棋,“殿下,这是金陵城徐大人的来信。”
      “徐大人?”隋靖棋接过纸条,想了想对上了人脸,“徐僦?”说着隋靖棋低下头,看纸条上的字。
      看完纸条上的字迹,把纸转递给呼云烈,隋靖棋接着道:“这位徐大人,此时应当已经在大牢里待在了。”

      隋靖棋说话的时候,呼云烈已经把纸条上的字看完,他微一扬眉,“御驾亲征?想必金陵城固如金汤,可以让他放心的下了。”
      “听说裴湛收服了秦粟民,他御驾亲征的这段日子,金陵由秦粟民监国。”军师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说与隋靖棋和呼云烈。
      “秦粟民?他倒是个惯会站队的。”隋靖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说。

      呼云烈放下纸条,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这信裴湛怎么就让它轻易地出了金陵呢。”
      裴湛小心谨慎,疑心又重,两年前他人不在金陵都可以把探子在金陵城内布置的密密麻麻,更何况他已经登了基?
      如同隋靖棋之前所说,裴湛眼线密布,这信鸽前脚飞出去后脚徐僦就得下大狱,裴湛身边的人有能力抓住一个徐僦,又怎会放过这小小的一只信鸽?
      可他们不仅放过了,这信还安然无恙的到了隋靖棋手里。
      实在是蹊跷。

      “殿下,我们的人探查到,金陵最近确实有动作。”军师道。
      隋靖棋思索了一会,“我们动静如此大,金陵必定会迎战不会讲和。况且我们朔北军未尝败绩,金陵那位发兵是需要掂量掂量……”
      “御驾亲征,是最好的法子。”呼云烈也说道。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就当他是真的,莫要掉以轻心。”隋靖棋认真地说。

      “殿下所言极是。”呼云烈赞同道,“军师,你派人暗中南下看看,金陵城出来的军队里到底有没有那位贵人。”说到最后,呼云烈的神色晦涩了不少。
      “若是有……那我们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呢?”
      “不要轻举妄动。裴湛敢御驾亲征,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的。”隋靖棋阻拦道。
      他知道呼云烈心中对隋靖棋的恨,可是他不想让呼云烈被仇恨冲昏头脑,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
      隋靖棋的话落下,呼云烈没出声,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两日后,朔北军渡河。
      渡河很顺利,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两日一夜所有朔北军都成功过了河。
      过河之后,军师之前派出去的探子也传了消息回来。

      “将军,金陵兵分两路,一路先遣军脚程快,估摸着是要到远山城加强兵力,先遣队已经到了穆城;另一路则慢些,是有仪仗的。”军师道。
      “仪仗……”呼云烈的手缓缓握成了拳,除了皇帝还有谁行军打仗会配仪仗。
      闭了闭眼睛,呼云烈道:“穆城距远山城百里地,先遣队脚程再快也得需要两天。传令下去,军队休整一晚,明日攻城。争取在南荣援军抵达之前攻下远山城。”
      “是!”军师应声道。

      “殿下身体如何了?”和军师说完军事,呼云烈问到隋靖棋的情况。
      “殿下已经不吐了,吃完肉粥,刚服了药睡下。”军师说。
      隋靖棋和呼云烈同天渡河,他身体本就娇生惯养,两年前从金陵到朔北的时候,隋靖棋就被平河折腾了一次。
      两年后,虽然在朔北被风吹雨打了两年,但是朔北蛮荒之地,根本就没有让隋靖棋再坐船的机会。如今又渡平河,隋靖棋还是晕船了。
      好在呼云烈提前做了准备,及时有军医医治,隋靖棋只是吐并没有发热。

      回复完隋靖棋的情况,军师离开呼云烈的军帐,去跟着其他将士传达命令。
      呼云烈低垂着眼睛,神情变幻莫测。

      裴湛离开金陵前,孙逸斌带着京畿军把徐府从里到外的搜查了一遍。除了金陵城内的大臣情况,以及徐僦有结党营私的行为外,再无其他。而跟朔北有关的东西,也就是两只羽毛上带着红痕的信鸽。
      若不是看到同样的信鸽从徐府飞出去,孙逸斌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抓错了人。
      连夜审问了徐僦,根据徐僦的口供,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动给朔北去信,对方受了信过两天把信鸽放回来徐僦就知道信已经到了。
      而他在信里也没说什么,之前都是一些表忠心的话语,就是如今知道了裴湛要御驾亲征,他才把这个消息发出去的。

      裴湛听着孙逸斌的禀告,没什么表情。
      他了解呼云烈,这事不是呼云烈心思谨慎不留话柄,他一个要造反的人,瞻前顾后有什么用?呼云烈和隋靖棋两个人在金陵住了小二十年,就算两年过去了,他们有什么不知道的?
      信鸽只是徐僦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不过事情虽如此,裴湛也没打算轻拿轻放。他知道朝中不止有一个徐僦。
      如今抓了徐僦,刚好可以杀鸡儆猴。

      通敌叛国是大罪,裴湛没手软,直接诛了徐僦九族。
      只是他出兵在即,没等行刑,就带着军队出了金陵往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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