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老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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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摇曳，明暗斑驳里，黑影如鬼魅般纠缠。
忽地咣当一声，油灯随着推搡落地，滚落到一边又被另一只手捡起。来人稳住了晃动的灯火，在看清面前景象的同时，短暂交手的两人也终于分出了胜负。
身材高挑的女子一把按住唐门师弟的脑袋将人压在地上，单方面结束了这段幼稚的拉扯。而先一步进来的唐欣汶则抱臂站在一边，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甚至看见潇洛青后还愣了愣，浑身迅速散发出了一种‘莫挨老子’‘我不认识这几个瓜娃儿’的生无可恋。
联想到那声‘三师姐’，潇洛青了然，当着查案官员的面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自家人，确实得花点时间想想怎么交代。他晃了晃油灯，贴心的停住了脚步，转而站在原地看起戏来。
“为什么啊，三师姐！”哪怕被按住了脑袋，师弟的身子还是像脱水的鱼一般劈里啪啦的弹，连带着那张没有亲吻到大地的嘴，坚持不懈的制造着噪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莫非你说你在外面找了个好营生，就是这个？”他声音猛然拔高，“就是给人做妾？”
他艰难的伸手指向太守：“说什么遇见了心上人，几年都不回门一趟，我们还以为是多好的良缘，结果就是为了这个废物——”
“说什么呢，我能让那狗东西碰我？”三师姐翻个白眼，松手的同时一脚踹倒了师弟屁股上，把他踹的滚了好几圈，“谁说老娘找的是男人？这世道，男人都能找男人，女人怎么就不能找女人了？”
说着，她向另一边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说对吧，芸儿？”
芸儿？这里还有别人？
此言一出，潇洛青端正了姿势，连带着旁边忙着头脑风暴的唐欣汶也下意识放下了环抱的手，一同看向他们一直忽略的黑暗处——
也看见了某个因为太弱，而被几位武林好手齐齐忽略的窈窕身影。
唔，或许也不算忽略。潇洛青微微皱眉，他一进来其实就发现了这人，只是周围太黑，而对方表现得实在太人畜无害，所以被他下意识划为无威胁的一方……这不还是忽略吗！
不过，看这位女子的打扮，恐怕就是那位失踪的‘大夫人’了吧？
那人走来了灯火下，不知是因为烛下看美人自增三分色，还是这位夫人生的实在艳丽，在她的容貌彻底暴露在光下时，在场中人无不怔愣。
“这女人是练了什么江湖邪术吗……该死，我怎么觉得她这么好看！”
“如果姐嫂长这样，我乐意……啊呸，我在说什么！”
“老三，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看脸。”
空间里瞬间爆发出无数窃窃私语，只有潇洛青怔怔的站着，提着油灯的手无声的捏紧了。
对方的身份，还有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忽略对方的缘由，在看清那张脸的一刻全部得到了解答。
……原来是这样。
脑子依旧纷乱，但刹那间得出的结论已经被牢牢记在心里。看着两个美人热情地拥吻在一起，他下意识偏转目光，正好看见一边躺在地上的太守直勾勾盯着两人，鼻子里正有什么深色的东西流了出来。
潇洛青：“……”这人，这么花的吗？
然而在场众人没有一个肯给地上的人一个眼神，两位当事人更是吻得投入，眸光流转，眉目含情，分开的时候还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响。
师弟已经完全愣了，脸红的跟个虾子似的：“你，你……”
“我什么我！”三师姐一抹嘴，挑眉，“怎么，只准你们男人有龙阳之好，不准我们女人磨镜之好？”
“师姐，你哪里学来的虎狼之词啊！！”
被师弟的模样逗笑，大夫人以袖掩唇，她温柔的拉住三师姐的手，两双柔荑交叠，对视之中秋波流转：“阿袅说的虽然豪放了些，可也并非杜撰。”
“我本是江南人士，自幼遭逢家变，颠沛至此，本以为此生不过做一深闺妇人，是阿袅带我看到了更加精彩的世界。她为了我入这后宅，我们早已相许终身。”
说着，她俯了俯身，“曾芸，见过诸位长辈。他日芸若随妻归家，定为诸位补斟一盏茶。”
“霍，刚才没注意，竟然有生面孔！”唐欣袅似乎也才发现他们，一拍手走上前，伸手就要去勾潇洛青脖子：“是我们小六的朋友？你们好啊，初次见面，叫我三鸟就行！”
眼看她的哥俩好式勾肩手就要落到潇洛青肩上，另一只白皙手掌横插而来，曾芸红裙一摆插在两人中间，吃醋似的将唐欣袅的手按了下去，又假装什么都没做般，向潇洛青笑道：“幸会，我看这位公子好生面善，不知以前可曾见过？”
潇洛青刚想回话，却见面前之人忽地急速远去，定睛看去竟是人被唐欣袅搂着腰一退八丈远，后者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没见过没见过，怎么可能见过！绝对没有！阿芸你什么人我没见过，我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潇洛青扶额失笑。正好唐欣汶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凑了过来：“抱歉，老三她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没有恶意，我先为她的失礼道歉了。”
“我知，放心好了，我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潇洛青笑道，“不过这位曾姑娘确实看着眼熟，若能聊聊天便好了，可惜三姑娘看的实在是太紧了些。”
唐欣汶抿了抿唇，“我会去说。”
“那拜托了。”潇洛青点头，“毕竟那丫鬟还说她有事相求，我总不好言而无信。”
“交给我吧！”
唐欣汶带着愧疚和感动跑了，看着他的背影，潇洛青摇摇头。说这位少门主心思浅吧，做出的决定却都是有利的；可若说他敏锐，又怎么会连他和大夫人的那点默契都看不出来？
前面的铺垫其实都是客气话，毕竟他面具都还戴在脸上，哪来的什么‘面善’一说？
无非是这位大夫人有话想跟他聊罢了。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这姑娘也会自己找上门来。只是他们萍水相逢，单独谈话可能会引发误会，偏偏此中隐秘不可为外人所知，故而让唐欣汶这个少门主做担保无疑是最简单的办法。
若双方都没有恶意，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对方抱有恶意，那作为中间人的唐门也别想独善其身。
很有工具人的自觉嘛。看着不知说了什么，便和大夫人一起走回来的唐欣汶，潇洛青暗暗点了头。
只是……他抬眼，那位三师姐，看他的眼神怎么这么热切？好像找到了同类似的。
这个唐小力，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出神间，曾芸走到面前，行了礼，“公子。”
潇洛青收回目光，点头，“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京中派来的监察使。”
“民女知晓，见过大人。”见是要谈公事，曾芸也自然换了称呼，“大人能够找到这里来，想必也掌握了不少情报，民女便不耽误时间了。”
她指向瞪大了眼睛的太守，“我举报，云理山城太守私收重税，罔顾人伦，私下信奉邪/教，抓捕百姓，草菅人命，天理不容！”
“呜呜呜！”太守激烈的扑腾，然而毒入膏肓，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被唐门师弟一脚踩住，就更加扑腾不起来了。
潇洛青若有所思，“没有私屯兵甲、蓄意谋反吗？”
那些门外发疯的骑兵都是摆设不成？
“大人说笑了，他还没那个胆子。”曾芸摇摇头，“但那个教派有没有这能力，我就不清楚了。”
“别说，还真有。”唐欣袅也走了过来，顺路踹了太守一脚，“这厮收税来的金银大多都给他们送去了，我悄悄翻过账本，那些数额别说养个小教派，就算是养上万军队想必都能剩点，我早就觉得他们不可靠，偏偏这混球脑子跟被*糊了似的，有什么送什么，还把他们安插到城里各个重要岗位上，搞得现在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跟傀儡似的，连累我们阿芸一起受苦。”又踹了一脚，“上次还差点把阿芸送去陪酒，混账！”
“毕竟也是为了活命。”曾芸掩唇，提醒道，“你再踹两下，他就真没了。”
“要不是他贪图那点事，哪有可能中招？”唐欣袅狠狠呸了一声，又踹了一下才不情不愿住了脚。
“我可没说原谅他。”曾芸笑笑，对潇洛青道了声‘稍候’，走到太守面前蹲了下来。
“有一会儿不见了，夫君，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她将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大气端庄的面容和一身狼狈的太守形成了鲜明对比，“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呜！呜！”太守瞪大眼睛扑腾，他整个视野里都是曾芸的脸，也因此将对方温柔笑意里的杀意看得分明，惊恐的想要后退，却随着两只脚一前一后落下，再也动不了分毫。
“我很感激你，在我举目无亲的时候从乡绅手中救下我，纳我为妾，虽不是正妻，但好歹是给了我一方庇护，我承这个情。因此当你拿走我的陪嫁时，我没有说什么，你要我配合你和那几位‘大人’活动，我也应了。”她幽幽一叹，“直到我处理尸体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欢姐姐，要不是那串铃铛，我绝对认不出来……那可是你的元配啊，你怎么狠得下心！”
“还有侧房的红儿，洒扫的小环，门卫王大爷，猎户赵大哥……你说那些都是犯了罪的死囚，你觉得我会信吗？”
“呜呜呜——”
“是，我知道，一旦你出了事，我也难逃一死，毕竟那掺了毒的酒是我们一起喝的，这院子里的上上下下，凡是没喝的，都已经没了。”她捂脸低笑，“多可笑啊，枕边人亲手送上的毒……也是我贪生怕死，不然也该和她们一起去了的。”
“芸儿。”踩在太守身上的唐欣袅皱了皱眉，弯下身子唤她。
“我没事。”曾芸抹了抹眼角，抬头对她笑了一下。
“啊，看我，废话太多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别号了，你还不懂吗，你已经被他们放弃了，不会有人来捞你的。说真的，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和阿袅逃难去了。”
“至于我为什么笃定你会来找我……”
她把手探进衣袖里，摸出来了一个瓶子，在太守眼前晃了晃。
“你是想要这个吧，夫君？”
“那是……！”隐蛰下意识上前一步，被奂羽拦下，那一模一样的瓷瓶，是毒！
“他中的是十二银，我的是春山蔓，我们互相持有一个月的解药。他们这么安排，也是存着让我们互相牵制的想法。”曾芸及时回答了他们的疑问，她从太守身上摸出来一个小盒子便站起来，不再看气急攻心昏死过去的太守，对潇洛青轻施一礼：“毒入肺腑，无药可救，但好歹夫妻一场，还请大人容民女将他收敛。”
潇洛青点点头。太守府的人际关系实在是有点乱，人际关系一时也理不清楚，更遑论考证他们话中故事的真实性了。但那些爱恨情仇并不重要，太守眼看已经提供不了什么，暂时顺着大夫人也无妨。于是他只是提醒：“罪不论生死。若他的罪行为实，最轻也会祸及六族，就算他活不到那个时候，身为他夫人的你们两个也依旧逃不过。”
何况你们并非不知情。在场众人默默补完了剩下的话。
“错就是错，兹事体大，别想让我徇私。”他先一步堵死了唐欣汶求情的嘴。
“行吧，能引来京中官差也是本事。”静默一会儿，唐欣袅终于开口，她耸耸肩，“原本我只想带着芸儿远走高飞的，用来伪装的尸体都准备好了，结果被你们撞个正着，我认栽。”
“这位大人，我记得本朝律法中，有一条是戴罪立功。”她盯着潇洛青，试图从面具后面窥得对方一丝表情，“那个教派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我们顶多算从犯，符合戴罪立功的条件。我们两个都中了毒，他们对我们也放心，所以我们还是知道不少内幕的。”
“我们诚心投靠，不知大人敢不敢信我们？”
“……”
潇洛青又看了一眼曾芸，对方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看着很让人放松，但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只觉得麻烦透顶。
半晌，他叹了口气，算是默许：“那个教派叫什么名字？”
气氛似乎一下松快起来，唐欣袅松了口气，“他们是顺天教。”
“顺天教？”潇洛青只觉得耳熟，思考几秒，忽地福至心灵——
这不是那个顺天寨的分教嘛？！
作者有话说第89章 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