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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共同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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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在普通病人里百试百灵的黄连大法对唐归雁有没有作用,潇洛青这边,前脚刚答应了弟弟的小皇帝,后脚陷入了怎么也挥不去的担忧中。
啊我答应的是不是太急了一点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方法靠谱吗要不先从供给沉鱼的死刑犯里扣两个打折了腿来试试效果……
↑喂,打折和先天不足是两码事好吗!
潇洛青表示不听不听。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缘王爷再次深刻理解了有一个时刻担心你出事的兄长是个什么感觉。
早上,寝室窗子外的脸是他哥的;
中午,房梁上和暗卫抢地盘而一闪而逝的衣角是他哥的;
晚上,湖边石桥下灌木丛里幽幽的目光也是他哥的;
甚至,半夜的时候,他似乎还听见了瓦片的响动……
唉……
上次被兄长如此盯梢是什么时候了?一毛巾糊了试图翻窗的兄长一脸,潇洛缘长长叹了口气。
热气翻滚,将久不见光的皮肤染上薄红,棕绿色的药汁盛满了浴桶,清香微苦的味道弥漫。
要治病,自然是要药浴的。
他腿部长期缺乏运动,虽然有下人按摩不至于萎缩,却也比常人瘦弱了太多,在进入正式治疗之前,需要用特定的方法先行调理。
而这个特定的方法,除了药,还有人。
好不容易把自家兄长连哄带蒙的弄走,潇洛缘一把拉下窗户,再次长长出了口气。
希望兄长短时间内别折返回来了。
室内的角落里响起一声轻笑,“副教还是那么可爱。”
——要是被发现教主敢出现在弟弟的浴室里,就算没有赌约兄长也绝不会放过捅他一剑的机会的。
潇洛缘往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教主总不会为老不尊的打我皇兄的主意吧?”
“误会,误会。”昙晏慢慢从藏身处走出来,依旧是不施粉黛的素颜,“王爷,第一,本座不老。其次——”
他笑,“本座若真打着副教的主意,他哪有机会去招惹那个林家的小鬼。”
潇洛缘哧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在浴桶里翻了个身变成仰面朝上,搁了条胳膊在桶沿。
昙晏走过来,并指按在了那只手的手腕处。
这并非默契,只是双方的心知肚明——药浴除了强身健体外,还是教主内力的缓冲剂,让这副从未感受过内力的身体适应外来内力入体而不伤。
内力如滔滔江水汇入手下,鸦羽般的睫毛微不可察的抖了抖,昙晏抬眼看着潇洛缘,目光幽深,“传闻,王爷……不通内功?”
他特意在‘传闻’二字上加了重音。
潇洛缘偏头,碎发散落在脸上,辨不清表情。
但昙晏已经从那漏出来的些许目光中得到了答案。他低低一笑,“难怪王爷不想让副教亲手为你治疗。等不及是其一,其二恐怕就是……”
他忽地停了下来,转而换了个玩味的表情,“那么,这算我们共同的秘密了吧,王爷?”
潇洛缘静默的看着他,半晌,他把脑袋撇去另一边,闭上了眼。
“希望教主这次可以信守承诺。”
“本座向来守诺。”昙晏嘴角勾了勾,“毕竟,副教和本座约定的时候,可从来没提过‘不许告诉王爷’这一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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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无父子,连母子都没几个。
深宫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历代活下来的皇子中,十个里有五个没母妃,两个没母家,两个爹不疼娘不爱,剩下一个根本就不是亲生子。
而没娘这个传统,在这一代皇嗣里,被扩大到了百分之百。
“……母亲。”
指尖轻触陈旧牌位,潇洛青垂眸。
没有谁天生就会武,他的一招一式,都是在会走路之后,由他的母亲——昭妃一点点教授的。
昭妃并不会剑法,但她懂。她说,这是她家族中传下来的,她虽不会舞,却能看。
或许潇洛青真的是天生武骨,在学完基本功后,很快便能看懂母妃留下的剑谱。但潇洛缘身体羸弱不良于行,昭妃虽教了他心法,却并没有要求他一定学会。
事实也确实如此,无论母子两人怎么想办法,他们最疼惜的孩子/弟弟都聚集不起来一丝内力。
“没关系。”小小的潇洛青抱着潇洛缘,微笑:“我会保护好弟弟的,母亲放心!”
终究……没能一直陪着他啊。
从跪坐改为后仰,潇洛青靠在放着排位的桌腿上,怀里抱着入鞘的子剑,长长出了口气。
“马上就是您的祭日了。”
潇洛青抚着子剑的剑穗,就像当年在母妃怀里把玩小木剑一般,仅仅是回想,身上就能泛起当年阳光的温度,“我打算把您升为皇太后。”
“其实我早就该这么做的,礼部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只是即位以来事情太多,父……”他皱了皱眉,实在是不想称那个渣男为父皇,只能换个代称,“那个男人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了。”
“母后……算了,还是叫您母亲吧,虽然您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想和您坦白一遍。”说到这里,潇洛青顿了顿,但紧接着就像聊天一般,说出了要是长辈还活着他八成会挨打的话:“我断袖了。”
“不过对您没什么影响,还有缘儿在呢,您皇孙的事让他想办法吧。”
破罐破摔一般,潇洛青语调越来越轻松,语速也越来越快,“我今年又去江南了,不过没来得及去您的故地,其实去了也没用,前几年我已经把那里翻了个底朝天了,除了废墟什么都没有,而且那里是武林盟的地盘,我是惘月教的,气场不合,想重修都不好修。”
“缘儿的腿有治愈的可能,只是我尚不清楚这条路是好是坏。我曾犹豫了很久,如今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我自不会再踟蹰。”
“还有,我之前在梦里看到的那个,真的是咱们祖爷爷吗?您能不能和他说说再入梦一次,我武功又到瓶颈了……当然,如果您也能来就更好了。”
“缘儿安排的教书先生已经尽数赴任了,本想让他们过了年再出发,却一个个的都说开蒙宜早不宜迟,倒也是忧国忧民,外放几年后,朝中应该又能多一批可用之材了。”
“以及北疆和蜀地……”
“…………”
“啊,明明是来看您的,怎么变成了工作汇报了。”潇洛青忽地拍拍脑袋,见日头已高,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总之——”
他在排位前立正站好,少年人身子挺拔如青松,与排位遥遥相对,正如时间长河里,抱着剑奔向温雅宫妃的孩童。
如今,已经长成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我们一切都好,您可以放心了。”
啪啦——啪啦——
少年帝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祠堂里,长明灯的火焰忽地跳跃起来。
供奉着昭妃的排位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飘荡的影子。
苍白的头发,老旧的五爪龙袍,身影忽聚忽散,五官朦胧不清。
影子伸手拍拍排位,有些微的声音淌过,稍不注意便会认为是幻听:
“朕就说他们没问题的。”
“现在放心了吗,儿媳妇?”
排位静默着。
只有一阵穿堂风起,刮过一尘不染的地面,向着潇洛青离开的方向去了。
潇洛青很快忙了起来。
盯梢弟弟和教主;整理教中年末资料、安排奖惩;接见入京官员;调整百姓和边关的越冬资源……哪怕潇洛缘在国务方面负担了大部分,潇洛青依旧被迫熬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虽然这和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往渠王府跑有很大关系吧……咳咳!
或许是这是潇洛青继位的第一年的缘故,往年那些不知是不想掺合进夺位浑水、还是单纯懒得动的官员们纷纷进了京,只为给新王留下一个好印象。为此,潇洛青苦恼了好一阵子——这代表着,今年的年会不能像中秋一样取消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前来问询的暗卫回复道:“就按照去年的规格来办吧。”
“办不到,陛下。”或许是丢潇洛青丢的次数够多,这名暗卫已经完全没有了对君王的敬畏,甚至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去年、前年,大前年,那群皇子斗得你死我活的,哪有什么心思举办年会。且先皇在位时年会多铺张浪费,王爷说不堪一用,若非如此,又怎会来劳烦陛下。”
“难怪。”潇洛青失笑,他当然听出来了暗卫话语中的鄙视,不过也是,这个暗卫可是皇爷爷当初留给他们二人的那一批,看着缘儿长大的,对先皇一脉有怨言实在太正常了,“那便让礼部提前统计要来的官员,按规模安排场所和资源吧,礼乐表演削减至九项,让他们早吃完早滚回家团员,至于其他的,让缘儿自由发挥。”
“明白了,陛下。”暗卫点点头,眉宇间松快了不少,显然潇洛青的安排深合他意。
这样一来,他也可以给手下的小年轻们放个短假……这么想着,他轻车熟路的扯住潇洛青的领子,把他从房顶上拎了下来,轻轻丢出了王府。
潇洛青看着被啪的关上的大门耸耸肩,一溜烟回宫了。
啊,公务太多,连微服私访都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奢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