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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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晚饭过后，穆告诉沙加，他要留下来陪伴老师，今天不回处女宫了。
沙加想了想：“那我也留下来，行不行？”
“用不着吧……”
穆拒绝得很委婉。对待沙加，他一向懂得，委婉的拒绝比生硬的回绝更合适。果然沙加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离去了。
穆回到史昂身边，却见刚才已经睡着了的老师，又睁开了眼睛。
“你这样，沙加会怨恨我的啊。”
“难道您是故意装睡想让我回去的么？”
“我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被年轻人嫉妒啊。”
“老师，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穆微微不悦的皱起眉来，“我小时候您那样悉心的照料我，难道现在您生病了，我陪陪您也不应该么？”
史昂于是抱歉的笑了。
“我向你道歉好么？”
“老师，您可别这么说。”穆不好意思起来，他帮史昂把被子拢了拢，坐在了他的身边，“直到如今，我都如此庆幸，您选择了我做您的弟子。”
“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的天赋击中了我。”
史昂揉揉眼睛，穆及时调整了台灯灯罩的角度，让阴影落在史昂的头部。
“你刚出生，就能用意念移动物体。”年长的教皇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回忆着，“等到你快一岁的时候，就有能力从我的手里抢夺水果，不过仅限于苹果、草莓和葡萄，其他水果你是碰也不会碰的。”
就晚上的温度来说，冷气稍稍有些强了。但凉爽中，却让人感觉一种舒适的宁静。灯光柔和，呼吸也是静悄悄的，穆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不是在雅典的圣域，而是在帕米尔的高原。
那些，他的生命里只有老师的日子。
“你到两岁都不会说话，我当时真担心你会不会天赋倾斜得过了头。可是有一天我回到高塔，你突然跑过来抱住我的腿，叫我老师，我当时真是又惊又喜。”
史昂的语气是那么的温柔，又是那么的快乐。仿佛在说着全天下最值得高兴最值得自豪的事情。
穆其实不喜欢身为教皇的老师。
自从十三岁那年，跟随老师回到圣域之后，那个最宠爱他，最惯着他，无论何时都呵护着他的老师，就好象消失了一般。在圣域里的，那个杀伐决断的史昂，不过是教皇罢了。
那个无条件的宠爱着他的老师，只存在于帕米尔的高塔里。他们离开了帕米尔，那个老师也就把他给丢了。
那一次，和沙加回到帕米尔的时候，沙加曾经问过他，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回来过。
他当时不想回答。其实是他吝于告诉沙加，只有这里，才是他心里真正的圣地，永远值得留念的永无岛。
他不说，那是因为沙加没有资格知道那些。
那是属于他和老师的记忆。
此时此刻，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灯光温暖，话语温柔。
穆心为所动，他握住史昂的手，说：“老师，我爱您。”
他情真意切，款款深情。
同样的话说过许多次，却从没有腻过。
史昂静静的看着他的弟子。
不能说没有感动。也不能说没有感情，只是有一种更深刻更决绝的东西，深深的驻扎着。
良久，他缓缓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还有年轻人这样热切的向我表白。”
穆的心一沉。
老师又想这样打哈哈混过去么。
“我可不觉得您老。而且，我对您是怎样的感情，您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史昂果断的抬起右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孩子，不要再说了。”
并不尖锐的话语，语气也并没有刻意的禁止意味。但态度却是不容怀疑的。
老师从来都这样拒绝他。今天又多了一次。
关于帕米尔的错觉消失得无影无踪，穆沮丧的起身，不敢再看老师一眼。
“既然如此，我……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略停一停，又自虐一般的问道，“如果您需要我帮忙通知天平宫老师的话，我愿意为您效劳。”
史昂的目光转过来，异常的诧异。
“为什么要提他？”
穆把头低得更深了。
“傻孩子，过来。”
更加柔软的、无奈的语气，史昂向弟子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穆委屈的过去，战战兢兢的在床边坐下半个屁股。
“你是觉得，我到现在还爱着他，所以才不接受你么？”
穆抬起视线看了老师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并不答话。
史昂把弟子拉近了些。
“你是因为有这样的念头，所以才不肯接我的电话的吧？”
穆垂着头，并不回答。
“原来在你心里，我成了这样一个混蛋……我该怎么向你解释呢？”
好像真的在苦恼一般，“你能完全的、百分之百的相信我说的话么？”
穆疑惑的抬起头来。
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老师，会“苦恼”。
他没办法视若无睹，于是点了点头。
史昂宽慰了许多，他支撑起身体想要起身，穆迅速上前扶起他，在他的背后塞了几个枕头。
“首先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那就是，请你相信，我是爱你的。”
史昂靠在枕头堆里，语调和缓。
“这种感情从性质和程度上来说，都可与你的感情等量齐观。虽然承认这件事是羞耻的，但我并不想否认，我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吧？”
虽然史昂说得很平和很平静很平常，但这冲击性的话语还是让穆惊呆了。
“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也觉得三年五载就是一辈子了。但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之后，你就会知道，十几二十岁时候的感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更何况，那是我自己的决定。”
“只是，”教皇陛下淡蓝的经过岁月侵淫的目光落在身前的弟子身上 ，“尽管如此，就算没有童虎这个人，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老师……”穆急切的想要表达，但史昂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按了按，示意他安静下来。
“情形好的话，我也只有几十年好活了……可是你还有几百年的人生。倘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然后我不幸的连几十年也没有活到就死掉了，你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他看着弟子那碧绿的，仿佛能把他魂魄吸进去的眼睛说道：“我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穆的心中，百味杂陈，他只能不断的呼唤着。
“老师……”
“你当然还小，所以你不能理解吧。一个人真正的长大，就是明白，自己能力的极限：知道什么样的责任自己能负而什么样的责任你负不了，清楚什么东西能要而什么东西你不能伸手，了解什么样的感情你能给而什么样的感情你不能给。”
“你明白么？”他抚摸着弟子已经宽阔的肩膀，“你就是我想要又不能要的东西。”
穆的眼睛模糊了。
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落寞的表情，“千万不要再对我说，喜欢，或者爱了。我一个人老人家，总是看到你难过的模样，会受不了的。”
穆的眼睛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他缓缓的摇着头。
“那么，您觉得，我和沙加在一起，更好是么？”
“关于这件事，我也仍然要向你道歉。”
漂亮的手指，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拭去他的泪水。
“我当时想的是，你是因为长年和我在一起，从没和同龄的孩子们真正相处过，所以才会喜欢我——很抱歉，我当时认为，你所认定的那种感情，不过是一种爱情的错觉罢了。所以当时我认为，只要你能和同龄的孩子们多交往，自然会忘掉我这个老头子。”
“可是我没想到，沙加是那么的认真，而你却又任性起来，紧接着又卷进了其他人传出了绯闻。事情变得不好收场，我不想让你蒙受不好的名声，所以才会要求你必须要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好心办坏事的活生生的例子啊……”
史昂带着愧意感慨着。穆突然不忍了起来。
“老师，我从没怨恨过您。”
“但是你其实并不喜欢沙加吧？或者说，你一开始并不喜欢他。”言语中的愧疚仍然没有减少分毫，“不过，既然事情说开了，我也就不再要求你了。你和他的事情，就随你的意吧。甚至我都可以帮你去跟他说，如果你觉得必要的话。”
穆有些踌躇了。
老师根本都不知道，他和沙加订立了那个约定。
穆盘算着要不要把约定的事情告诉老师，却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既然如此，那一次，您会见天平宫老师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叫上我？”他虽然相信老师说的，却忍不住还是用怀疑的语气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您还放不下他，所以……非拉着我一起么？”
他毕竟还是畏惧老师的权威，问得底气不足。
史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就是你这几天思考的成果么？”他揉着弟子的头，“当然不是，我不过是虚荣心作祟，想让我这举世无双的弟子压倒他那个傻不棱登的弟子罢了。”
“可是，您对紫龙那么冷淡，难道不是因为因爱生恨，所以迁怒到他的身上么？”
“这种情节，现在八点档的肥皂剧都不会写了，”史昂一副“我怎么有这么个傻徒弟”的无奈表情，又好气又好笑的摇着头，“好吧，我承认我是看不上那个孩子，可是，那也是因为他自己本身的原因。教皇也是人，也会有喜好的啊。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是童虎的弟子，我绝不这样对待你。”
真的么？穆还是不能放下心来。
史昂倒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弟子。
“如果……”穆低着头，嚅嗫着，“如果我和天平宫老师，一起掉进水里了，您会救谁？”
史昂哑然失笑。
“你这个傻孩子啊……”史昂的反应让穆更加的不好意思，他把头埋得更深了。但另外一双温暖的手，却捧起他的脸，让他迎上一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睛。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危险，为了救你的性命，即使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