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黛紫》有时跳舞

1、第 1 章

　　一
　　米罗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把空瓶子扔到墙上，碎玻璃渣飞溅。
　　“沙加，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米罗从锈蚀的机床上跳了下来。
　　“你必须和他分手。必须。马上。”
　　废弃的厂房外绿树环绕，蝉鸣阵阵。炎热的下午，热浪席卷而来。沙加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低头不说话。
　　“他这是第几次了？”米罗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响，“第一次的时候，我都不能相信你居然可以容忍这样的事。这次又是谁？”
　　“……加隆。”
　　米罗走到沙加面前，双手重重的拍在他的双肩上。
　　“或者我去帮你跟他说？当然我知道这并不好。你们的事情终究要你们来解决。”
　　沙加始终不说话，在米罗的逼视下他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米罗快抓狂了。
　　“他玩累了会回来的。”

　　教皇厅里，穆不悦的看着史昂。
　　“老师，为什么取消我这次的任务？”
　　史昂头也不抬的看着文件：“你暂时不准离开圣域。你的新职位是我的特别助理。”
　　“老师，你不怕惹人误会吗？”穆摆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特别助理这个职位，一般来说都是给情人预留的啊。”
　　史昂锐利的一眼瞥过去。他的宝贝侄子兼徒弟就闭了嘴。
　　“其实我们不必兜圈子的。斯坦罗斯家不可易与，或者你觉得给我添的麻烦还少了？”
　　穆长叹一声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就像廉价的肥皂剧中的女主角一样哀叹着。
　　“我真希望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不喜欢沙加•斯坦罗斯，你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和他交往。”
　　“是啊，我辜负了您的期望，”穆的语气里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我真后悔我不是个女人，不能嫁给他然后再生个结合我们两家血统的孩子。”
　　“正是如此。”史昂严肃的说，“正因为你不是女人，而你答应了和他以情侣的身份在三界以及现代社会生活，你就得和他坚守这种关系一辈子不能违背。除非他主动决定结束关系。”
　　穆有些不悦了：“老师，如果您的记性没有出错的话，您应该记得，不是我要答应而是您让我答应的。”
　　史昂不为所动：“如果你的记性同样没出错的话，你也应该记得，我当时让你好好考虑过的。”
　　“我当时那么小，我知道什么？”穆突然伤感了起来，他笑着，说得极平静，“您说这对圣域和轩辕家都有好处，我就答应了。我不是因为爱他才答应的。是因为您说了……”
　　他抬起头，鼓起勇气，说：“老师，您很久没抱过我了……”
　　虽然鼓起了勇气，但语尾还是摇曳。
　　正在批示的史昂略停了停。
　　“如果你有生理需求，应该去对沙加说。”
　　穆骤然抓起咖啡杯朝史昂扔了过去。史昂没有闪避，咖啡杯擦过他一缕翘起的头发之后撞在了他身后的墙上，或许是因为墙纸和地毯的厚度或许是因为它本身意外的坚固，并没有碎；但杯里的咖啡却在史昂的办公桌和地毯上泼溅了一大片，把他正在处理的文件也弄脏了。
　　史昂慢慢的放下笔，慢慢的拿起纸巾，慢慢的擦拭着桌面和文件。穆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瞪着他的叔父兼老师。
　　可是史昂没有朝他发火，他把擦拭过的纸巾扔进脚边的字纸篓，眉毛也不抬，看也不看穆一眼的说：“你出去。”
　　穆的眼睛里涌起了泪水。但他更紧的攥住拳头更紧的咬住牙齿，起身离开了。

　　教皇厅外的太阳大得让人瞬间眩晕。但穆不屈不挠的坐在台阶上仰望着太阳。
　　八岁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沙加，他对他说，你的金发真好看，比阳光还要灿烂；你的眼睛也好看，就像冰川。然后他拉起他的手，带他去看他种的蝴蝶兰。
　　如果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打死他也不会说那些话。
　　十八岁的时候，史昂来对他说，斯坦罗斯家的新任当家因为爱上了你烦恼得都生病了，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和他交往吧。他愣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史昂说的那个人是沙加。
　　几十代的积累，长年累月的和平，黄金圣斗士的家族一个个做大，犹如脱缰之马。史昂把手中的缰绳松了紧紧了松，无非是想求个安稳的局面。穆也听说过，在天平宫势力如日中天的时代，他的老师曾经和天平宫的童虎大人传出过暧昧的流言。虽然最后天平宫被教皇抓住短柄一举削弱无力再起，那位曾经让教皇雌伏的天平宫童虎大人也被美其名曰看守古代封印的半流放到庐山，但这一丑闻却成为了史昂教皇执政生涯的污点。此后两百多年的人生里，仿佛为了洗刷那污点似的，教皇史昂•轩辕始终保持着忧郁又迷人的单身姿态。
　　穆是由他的老师兼叔父养大的。十八岁那年，他正全心全意的爱着他的老师，并且天真的单纯的认为，可以为老师付出一切。于是他就答应了。自此之后，斯坦罗斯家也成为了教皇执政的中流砥柱，成为仅次于轩辕家的、和射手宫博达赛斯洛家齐名的最有分量的黄金家族。再后来，双子宫的林德罗斯家也主动对圣域的教皇表达臣服，并把家族的另一个重要的继承人、原本预定继承母亲海皇家族海龙将军位的加隆•拉斐尔送到圣域。在团结了这些势力之后，史昂终于达到了无数前辈没能达到的高度，使圣域终于确实的立于黄金家族之上，拥有了在三界中统辖整个大地的力量。
　　穆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一颗棋子。他不介意做棋子，在最开始的几年里，他和沙加倒也相安无事。沙加是那样一个清高、冷漠、彬彬有礼又略带骄矜的人，穆和他交往不多。但是从小史昂就教导他，即使面对不喜欢的人，即使在最烦躁崩溃的时刻，都要保持微笑，于是他每次看到沙加，也就没心没肺的笑得很温柔。对方提出要□□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因为他早已经和史昂做过了。
　　同样是接受的姿态，被进入的时候他却觉得疼痛。那天晚上他就像在烈火中炙烤的鱼，张大了嘴想要呼吸，却没有一丝清凉的空气进入肺里。他不能控制的想起了史昂。不久之后，就传出了他和冥界大公拉达曼迪斯大人的绯闻。
　　这第一次的绯闻在史昂找拉达曼迪斯详谈了一次之后化解掉了。在和沙加长谈了之后史昂把穆叫到教皇厅里教训，而穆也在于教皇厅留宿一夜之后和沙加修复了关系。可是没过多久又出了同样的事，这次的对象是现代社会一个无名的画家，史昂用同样的办法再次解决掉了。
　　这次扯进加隆是第三次了。
　　事不过三，史昂的态度严厉坚决，他不再顺着穆的心血来潮了。

　　穆在教皇厅门前的台阶上坐了很久，从午后一直到黄昏。强烈的日光让他感到虚弱，可是他却执拗的不肯离开。卫兵和侍从来来往往，好奇而不敢看的偷偷瞄他。到教皇厅来觐见教皇的其他黄金圣斗士路过他的身旁，也都视若无睹。只有双子宫的撒加•林德罗斯略带玩味的看了他几眼。
　　景物被稀薄的暮色笼罩的时候，穆终于忍不住又去见史昂。
　　史昂还是坐在那里办公，那个被他扔出去的咖啡杯仍然静静的躺在地板上，房间里他泼洒的咖啡余味缭绕不去。这一个下午，史昂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办公，把他的不悦和对穆的恼怒毫不掩饰的展现在每个前来觐见他的僚属面前。
　　穆默默的捡起那个杯子放回桌上，然后跪在了史昂脚边。
　　史昂没有理睬他。穆就在他的脚边一直低着头跪着。他又委屈又难过，可是远远超乎委屈和和难过之上的，是一种更深刻的恐惧。
　　穆就那样一直跪着，史昂就像完全不知道一样继续处理着公事。中途史昂去吃晚饭，穆也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没有动弹一下。晚饭之后史昂继续处理公事，后来还接见了天蝎宫的米罗，让他代替穆去出任务，米罗看了一眼跪在史昂脚边的穆面无表情的答应了。
　　史昂处理完公事已经临近十二点了。穆低眉顺眼的跪着，动也不动。
　　史昂叹了口气，他把转椅略滑开一些，说：“你就算想和沙加分手，也要用智慧一些的办法。你这么做，姑且不论我和圣域，对你自己有任何好处吗？”
　　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史昂起身走到穆的面前：“如果你能保证以后不再犯的话，就自己起来吧。”
　　穆抬头看着史昂，老师是那么的严厉，又是那么的温柔。那笼罩了他一整个晚上的恐惧瞬间消散了，史昂的话就像在蒙昧的天气里透出的一缕阳光一样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撑着地面想爬起来。但是跪太久腿都麻了，一动弹就好像有千万的小虫在咬噬着。史昂抓住他的一只胳膊，轻轻一带就把他拉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办公桌上。
　　“难受吗？”
　　穆拉着史昂的衣袖，快哭出来了。
　　史昂把他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如此的接近让穆怔忡了片刻。然而史昂一转身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沙加吗？你过来一趟吧，穆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