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初晴》落星霜

16、第十五章

　　等到又是一年结束，开春的时候宫里先后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二皇子宇文瑾行冠礼，封为贤王，出宫建府。当然，贤王府是早就建好了的，府里的各项事宜也都准备妥当，到了皇子出宫的那天也只是走个过场。
　　这么大的事，和宇文瑾关系亲密的初晴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还是知道摆了好几天的宴席，是和他的“堂兄”有关。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堂兄”似乎很忙，功夫指导从每天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平时“堂兄”不来的时候他只好自己练习，不过好歹没有偷懒。
　　入住贤王府，按照惯例，宇文瑾得在府里宴请各位皇子和重要官员。因此，作为二皇子最宠爱的幼弟，从未出过宫的初晴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放风”。
　　临出宫的时候，明秋依着珍妃的吩咐稍稍打扮了一下初晴，末了，又不放心地对着几个跟着出宫的护卫唠叨了好一会儿，将准备好的点心交给两个贴身小侍卫，才放他们离开。
　　东方彦虽然收到了请柬，却因为身体微恙，不得不留在宫里，现下初晴出了宫，他也可以回自己住的地方了。
　　“东方殿下，若无急事的话，可否陪本位闲聊几句？”
　　珍妃的语气同往常一样淡淡的，听起来很舒服，只是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东方彦的神经下意识的绷紧，眼前这个温柔和善的女子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好相与。
　　“能得珍妃娘娘指点，东方乐意之至！”
　　微笑着让东方彦入座，珍妃挥退了一旁的宫女，吩咐明秋上茶。
　　说是闲聊，似乎就真的只是闲聊。珍妃先是问了东方彦的病情，之后又关照了一下生活方面的事，两人一去一来，倒像是一对母子。东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慢慢放松下来，再聊起九皇子学堂上的一些琐事，气氛倒也算得上轻松。
　　等到一盏茶喝完，明秋又端上来一些点心，而后便退了下去，书房里便只剩下珍妃和东方彦两人。
　　东方彦抿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看向对面坐着的女子，看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闲聊”。
　　珍妃端坐着，敛了温柔的笑意，表情淡淡的，样子平和而清冷。
　　“东方殿下天资聪颖，虽还未及冠，心性却颇为坚韧，将来必大有作为。”
　　东方彦心里紧了紧，不动声色地回道：“珍妃娘娘谬赞了，东方不过是势微智拙之人，只求一生平庸无祸而已。”
　　“哦，是吗？”珍妃挑了挑眉，“那真是可惜了。”说完深深看了东方彦一眼，不再说话。
　　东方彦压下莫名的紧张，掩饰性地端起茶喝了一口，也没有急着开口。
　　良久，珍妃不紧不慢地说道：“想必东方殿下也知道，本位虽身在皇家，却实是外族之人。”
　　东方彦暗暗皱了皱眉，珍妃突然把话题扯到看似不相关的事情上，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珍妃也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所以眼下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是做不得数的。”伴君如伴虎，皇上的恩宠终究不如自己握在手里的来的可靠。
　　东方彦正了正身形，他已经基本上猜出了珍妃的意思。
　　“九皇子随了本位，总有一天是得离开的。”说到这里，珍妃对上东方彦的视线，索性把话挑明，“到时候恳请东方殿下就算不恋及往日情分给予庇护，也不要太过为难那孩子。”
　　东方彦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莫非自己的计划已经被她知道了？
　　强制镇定心神，东方彦掩在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握紧，不尖的指甲竟然刺进了肉里。
　　“呵呵，娘娘说笑了！东方彦身为九殿下的伴读，辅佐九殿下都来不及，岂会予以为难？”
　　看着东方彦稍显苍白的脸，珍妃微微笑了笑，不管未来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现在也还只是少年而已。
　　“那本位就当是东方殿下答应了，本位代九皇子谢过东方殿下！”说着珍妃朝门外唤了一声，“明秋。”
　　“奴婢在！”
　　“把为东方殿下准备的谢礼拿上来。”
　　“是，娘娘！”
　　明秋从一旁的沉香木柜里拿出一个不大的黑色木匣子，呈到珍妃面前。珍妃拿过来打开看了看，又放回明秋手上。
　　“东方殿下平日为九皇子伴读，尽心尽力，怕是吃了不少苦。本位现备了一份薄礼，略表心意，还请东方殿下不要推辞。”
　　东方彦专注地观察珍妃的动作神情，却不想眼前的女人一点破绽都没有，他根本看不穿对方的意图。他的计划本来就是选中求胜，若珍妃再掺和进来，肯定会功亏一篑！
　　“东方谢过珍妃娘娘！”
　　东方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一旁站着的明秋，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而珍妃也没有再给他机会，明显不想再多谈。
　　“本位有些乏了，先去歇息，东方殿下请自便。”
　　明秋赶紧上前，扶着珍妃向门口走去。等到了门帘边，珍妃转头看了站着的东方一眼，笑说道：“东方殿下，请多保重（身体）。”
　　珍妃的后半句话显得有些怪异，“请多保重”四个字虽然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最后“身体”两个字却似乎因为说话人转过头去的原因变得十分模糊。
　　东方皱紧眉，他可以确定，这个女人，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初晴第一次出宫，却因为坐轿子的原因颠的他头昏眼花，胃里翻滚的厉害，连点心也不想吃，哪还有掀了帘子瞧瞧外面的兴致？只是全身无力的趴在小侍卫怀里昏睡了过去。
　　等到了贤王府，贤王宇文瑾早站在门口候着了。他知道这个弟弟坐不得轿子，现在怕是不舒服的很。
　　果然不出宇文瑾所料，初晴是被小侍卫抱下来的，他赶紧上前接了过来，这么大的动静，小家伙也只扭了扭，哼哼了几声，就又瘫软了身子享受“会移动的人肉垫子”。
　　宇文瑾无奈地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比平时更温柔几分。
　　“王爷，要收拾一下厢房吗？”一旁的贤王府总管是宇文瑾之前的贴身太监德衍，也知道自家的主子有多疼九殿下。
　　“不用了，九弟睡我房里就行。”戳了戳小孩软软的脸颊，宇文瑾笑着说道。
　　有关初晴的事，宇文瑾向来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抱着小家伙到自己房里，又亲自安顿好，才命护卫和侍女在外守着，自己去了前厅。
　　没有了温暖又柔软的“人肉垫子”，初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醒了，房里温和的熏香让他好过了一些，虽然头还是有点晕，胃也有点不舒服，不过比起在轿子上，总算好了很多。
　　天快黑了，房里有些昏暗。初晴愣愣地坐起身，四处打量着，侍女从外面进来他也没在意。
　　在宫里明秋也是跟他打扮过的，但是因为睡觉的原因，发髻松散的不成样子，温柔美丽的侍女又笑眯眯地给他重新梳了一个，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牵着他出了门。
　　初晴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头随着视线转到这边，又转到那边，仔仔细细打量着精致的宅院。
　　等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大片大片盛开的花，初晴突然来了兴趣，不顾暗沉下来的天，挣脱了侍女的手，跑进了园子里。
　　“欸？九殿下！”侍女毕竟不是一直跟着初晴的明秋，看着本来乖乖的小孩子跑开，一下子慌了神，主子可是让她等九殿下醒了就直接带去前厅的，哪知道一不留神九殿下就跑了。
　　“呵呵，原来是九弟啊！”突然出现的爽朗笑声止住了侍女和护卫追出去的脚步。
　　“奴婢（奴才）见过秦王殿下！”
　　“免礼。”宇文旸随意地挥了挥手，转身也进了花圃。因为居于宫外的原因，他和九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不过每次见到都觉得这个弟弟虽然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却非常的有意思，而且比另外的弟弟们可爱多了。唔，长的也很可爱，特别是那双奇异的蓝眸，睁得圆圆的时候就像小猫一样，总让他忍不住想逗一逗。
　　八岁的孩子已经开始长个儿了，眼下看起来比过年见的时候又长高了几分，只是身上没怎么长肉，所以给人的感觉依然是瘦瘦小小的。初晴站在花从里，勉强比花的枝干高那么几分，刚好露出一个脑袋。
　　小家伙仔细观赏每一朵花，然后凑上去闻一闻，或者用手轻轻摸一摸，小心翼翼地不让花瓣掉下来的样子可爱的让宇文旸想向天感慨一声，明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怎么就养出了一个这样的孩子呢？
　　“启禀秦王殿下，宴席要开始了！”心急如焚的侍女催促了一声。
　　“嗯，本王知道。”
　　宇文旸看了看天色，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走近初晴，一把抱起流连在花丛里的“野孩子”，“走了，九弟！再不过去，你二哥恐怕要找过来了！”二弟疼爱九弟在宫里宫外都不是什么新闻，他这个做大哥的和九弟亲近一点儿还会被二弟瞪上几眼呢！
　　初晴鼓着一张包子脸定定地看着他另一个“疑是堂兄”，任谁被别人突然抱起来都会吓一跳吧！
　　“呵呵，好啦好啦！下次大哥会注意的！”某人完全没有歉意地戳了戳肉肉的包子脸，顿了一下，觉得手感出奇地好，忍不住又戳了戳，然后再戳一戳。
　　“初晴牌小包子”越鼓越大，终于在少年再伸出手的时候一口咬过去（小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小猫咪了！）。
　　“嘶~”
　　宇文旸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家伙一点都没留情，把啃鸡爪的热情全部拿出来了，虽然他皮厚没有流血，那个牙印估计一个晚上是消不掉的。
　　“啧~二弟是怎么教的？都把九弟带坏了！”以前多乖啊，怎么戳都不反抗，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看着他。
　　“噗~”一旁的侍女忍不住偷笑出声，被宇文旸扫了一眼，又硬生生的止住了。可是，她真的好想笑啊！九殿下真是太可爱了！

　　我回家了~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