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永夜之路》最终之章

42、第四十二章 谢幕

　　斯内普憎恨议会，更准确地说，是厌恶和警惕。虽然他只到过这里寥寥几次，但这个冰冷沉默的地方总是能最大限度地激起斯内普生理上的反感，而那些所谓长老隐晦或不怎么隐晦的评估眼神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寒毛倒竖。
　　斯内普清楚在这个地方他的地位比一枚灰尘更轻微，不管是作为卢修斯·马尔福的好友还是黑魔王或者邓布利多的使者，他和这里的主人之间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区别只在于那深渊中隐藏的是火焰还是毒药——如果说纯血贵族那套繁琐荒诞的行为规则让斯内普感到厌烦和轻蔑，那么这个地方已经连荒谬都淬炼成了长矛，虽然仍然可笑，却让人无法不敬畏。
　　微微扫了眼几乎要延伸到无限虚空的回旋楼梯，斯内普仍能感到第一次踏入这里的震撼，虽然霍格沃茨同样历史古老，但议会总部却是他所见过和能想象的最为辉煌的建筑，比黑魔王的居所、比马尔福庄园都更让人铭心刻骨。
　　奢华，高雅，绮丽，庄严……漫长时光中人类思想所有的点滴火花都能在这个地方找到痕迹，而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浑然一体、高雅完美，仿佛它并非是糅合了一切元素诞生的杰作，而是历史本身在它的基石上生长蔓延，是数千年的时光而非人类的双手制造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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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城堡在时光中日臻完美，而它所象征的东西却日益凋零。

　　康拉德将他们引进了一间休息室，致意后悄然离去，略略急促的步伐带着斯内普再熟悉不过的阴谋的旋律。
　　蓝瑟走到沙发边坐下，蓬松的红色丝绸靠垫完美地契合他的背部，他松了松因为长时间马车旅途而僵硬的骨骼，发出一声轻微而满足的叹息，头部微微后仰，下巴和脖子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度。
　　斯内普看着他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冷冽：
　　“蓝瑟·斯凯尔丁，也许现在你有心情大发慈悲解答我一个小小的疑惑，坐了两个小时马车、穿越至少三十道防护魔法阵、可以预见地在回去后再次面对魔法部询问……这所有的麻烦想必不只是为了让你和这些漂亮的靠垫相依相偎？”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和白痴混的太久了，比起愚蠢的试探，我更欣赏直接的提问。”
　　斯内普对讽刺表现麻木，而蓝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知道我们即将见到‘尊敬的’长老，你也知道我的行动出自对你的不满，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把你扎上缎带扔给那些饥渴的贵族，因为你已经很自觉地那么做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利用你，看在梅林的份上，没有反抗的活祭无法取悦观众。”
　　“谢谢你令人欣慰的评价，但容我提醒你，这并不是一个答案。”
　　斯内普干巴巴地回答，语调中微妙的停顿足以绞死一个排的摄魂怪。
　　蓝瑟看着他投射在地毯上瘦长的影子，擅自给那团阴影描绘上各式各样的表情，欢呼的，大笑的，愉悦的，安详的：
　　“你是个坏祭品，你也做不了好祭司，我在考虑把你涂上金粉、镶上宝石，看看你站在神座上到底会是个什么摸样。”

　　门无声地合上，狰狞的蛇女浮雕替代了斯内普的黑色背影，蓝瑟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自己修饰完美的指甲，仍然玩味着对方最后的眼神——那么晦暗，那么犀利，黑色的眼睛中隐忍的波动是那么深邃，几乎让人想到灵魂……
　　但可惜的是，在现实、责任、情感和其他无数有的没有的东西之间，灵魂永远是缺乏分量的一个，因为谁都看不见，所以可以肆意地被伤害。
　　被伤害，被利用，被忽略，被抛弃。
　　——斯内普会是个好贵族的，虽然他那么震惊、虽然他憎恨这个，但他会做下去，以哈利·波特的名义、以斯莱特林的名义、以邓布利多的名义。
　　——以所有罪行和正义的名义。
　　蓝瑟看着自己的指甲，修成完美月牙的指尖闪着健康的光泽，仍然没有小小的太阳，但比起数个月前枯骨般的灰暗已经好了太多。蜷起手指，手心中有着微微的热度，静下心来，似乎还能听到血液干涩却真切的流动。这得感谢斯内普高超的烹饪手艺和倾家荡产配置的种种禁药。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浪费了自己的人生，但你没有浪费你的天赋。
　　——你该更看重你自己，你值得更好的……
　　蓝瑟站起身来，向另一个门口走去，站在一旁安静如石像的青年立刻动了动，而蓝瑟轻轻一个眼神阻止了这个尽职青年除挺起身外外所有的动作：
　　“康拉德，我只是想去白色走廊逛逛，相信我，我想看的脸都已经挂在墙上了，那里面没有你。”

　　金色的书页一页页翻开，第一个名字仍如千年之前一般璀璨，而最后一个也优雅舒展地不像是在战火中签下——永不褪色，永不黯淡，被时光卷走的只是名字之下鲜活的生命而不是凝结在古老姓氏中永恒的荣耀；
　　最后一个普林斯的姓氏将被找到，鲜血祭出，拗口的咒语响起，一卷卷魔法谱系会被确认，撕开身体，撕开灵魂，直到找到稀薄血液中那一丝绵延千年的金线；
　　更多更多的咒语，更多更多的验证，一条条念出、一条条考究的戒律将时间变成无限的长，而那些昂贵的熏香将在枯燥的念咏中变得不可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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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默计算着继承仪式的进度，蓝瑟将目光从普林斯某个著名成员的画像上移开。这个发明了包括吐真剂在内十二种魔药并将之一一应用在拷问上的男人同样有着漆黑的头发和眼睛，但和正在接受血统测试的斯内普不同的是，这位先祖神情高傲却保养良好，穿着奢华的墨绿长袍俯瞰着蓝瑟像是看着决斗对象。
　　蓝瑟走过了它的面前。
　　它突然伸出一只手，凶猛的抓握似乎要穿透画布扭断蓝瑟的脖子：
　　“你带来了一个混血，你要让一个混血继承普林斯的姓氏？”
　　无视它的威胁，蓝瑟兀自在历代著名巫师画像的注视下前行，深蓝的天鹅绒长袍在雪白的地面上拖过，没有一丝声响。
　　看着蓝瑟的无动于衷，画像的声音突然拔高：
　　“那小子很不错吗？我承认他看起来有那么点普林斯，但我不想要个无能的继承人，斯凯尔丁，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蓝瑟静静前行着，把普林斯先祖画像的急切叫嚷和其他画像意味深长的目光甩在身后，就像抖落一点随风而来的尘埃。
　　他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他要找的东西在长廊的最尽头，这些标志着魔法界千年精华的画像中最新被挂上去的一幅。
　　——华丽的金色画框孤零零地挂在走廊尽头。
　　——荣耀，而孤独。
　　手指轻轻碰触亚麻画布，凝固的颜料色彩鲜艳，每个笔触都格外传神，而更有些什么让这些画像比最高明的艺术品都更鲜活。

　　“格林德沃从没让任何人为他画过肖像，对着空白的墙壁和小小的铭牌，你高兴吗？”

　　画布上白发苍苍的老巫师静静注视着蓝瑟，目光深邃凝重。
　　蓝瑟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你应该高兴，他解脱了，彻彻底底地解脱了。你们之间他从来就是更洞彻的那个，他的生命中没有遗憾，他的死亡也这么干净……我们到底是怎么把事情搞的如此复杂？”
　　画像邓布利多沉默不语，而蓝瑟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如果不是有层层魔法保护着画布，他扭曲的手指会在邓布利多脸上留下一道道难看的抓痕
　　漫长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蓝瑟才重新抬起头，他看着邓布利多，涣散的目光却像是穿透了墙壁看着不属于这个世上的东西。
　　“邓布利多，我曾以为死亡就是我所追寻的答案，结束一切责任和痛苦，结束我所有绝望的幻想也结束那场战争，我曾想过和你在一个没有黑暗话题的下午聊聊音乐和红茶……”
　　蓝瑟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刀锋一般，几乎撕裂了他苍白的脸颊：
　　“但我错了，那场该死的战争在我们的回忆中绵延，你只是一幅画像，我甚至不是一个人类，但我们仍然被那场战争纠缠着。你太习惯防范一个又一个魔王，于是永远无法真正信任什么，而所有和魔法相关的一切都让我无法忍受……”
　　“蓝瑟，对你发生的一切我很抱歉，但我……”邓布利多目光微微黯淡，他沉默了片刻才干涩地说：“……也许你是对的，我承认有的时候我想的太多了……”
　　蓝瑟打断了他的解释，无意识地摇头，金色的短发杂乱披散掩盖了他所有表情，却无法掩盖他手指愈发剧烈的痉挛：
　　“你可以让斯内普监视我，但你不该用一个死人的名义继续禁锢他的脚步。你应该防备我，但你不该试图将斯内普变成我的锁链……邓布利多，你不该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我为一个多么愚蠢的理由毁了自己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你背叛了我……”
　　“蓝瑟……”
　　“战争结束了，邓布利多，我们该谢幕了。”

　　邓布利多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没等他说出任何话，蓝瑟干枯的手指已经无视层层保护插进了画布，简单地地就像一片阴影融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