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倩》弥肖

3、天降琼淼

　　　三千年前的某日。

　　琼淼派本处于一片平静之中，却被一个女子掀起波涛。

　　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倩因。

　　倩因从天而降，在沙尘之间背着一捆竹子，缓缓走入琼淼弟子们前。

　　“来者何人！”有弟子喝道。

　　她轻笑一声，霸气地说:“来取断凌剑之人！”

　　断凌剑，乃世界三大宝剑之一，万物皆可断。

　　“来人可真狂妄。断凌剑乃琼淼之宝，于魂湮塔十重机关之后，就算你过了我们这关，你也会死在魂湮塔内！”

　　“是吗？那我更想会会了呢。”倩因抽出一根竹子，踏上琼淼弟子们的肩膀，迈着轻功前进。

　　弟子们拔剑，都被她用竹子拦下来挑走。

　　到她停在白殿门前，那竹子只剩一节了，但她却毫发无伤。

　　“让我来会会你们掌门吧！”

　　倩因又抽出一根竹子，嚣张地说。

　　白殿是琼淼掌门白涧寒所在的地方。里面银装素裹，宛若人间仙境。

　　全殿寒冷至极，若是内力浅薄之人踏入，不出一时辰便会冻死。

　　倩因装模作样搓搓手取暖，目光看向正前方。

　　她背朝她立在那里，银白的双马尾飘动，两片水袖之间，水围绕着她雪白的手滚动着，似乎是在蓄谋一轮攻击。

　　“喂！你是不是这儿的掌门！”倩因喊道。

　　“你，为什么想取断凌剑？”

　　白涧寒虚无缥缈的声音在白殿回响起来。

　　白涧寒内心却想着，这是来了个土包子。连身为琼淼掌门的自己都不认得。

　　“我想成为江湖第一剑客。一个好剑客，必有一把好剑。”

　　“挡我者，死。”

　　“所以，你想和我打吗？”

　　倩因一轮话刚说完，一把冰刃就直冲着倩因的正脸射来，她忙侧头躲闪开。

　　“不错，有点意思。比门外那些杂碎好多了。”倩因笑起来，露出虎牙。“我名倩因，敢问阁下大名？”

　　“白涧寒。”

　　倩因接下白涧寒凭空投射出的冰刃。可竹子韧性不够，被切下了好几块。

　　而白涧寒始终都没有回过头看倩因。

　　“啧，就讨厌你们这些远程攻击的。”

　　倩因咂了下嘴，边挡冰刃边靠近白涧寒，在距离白涧寒半米处抡起竹子。

　　白涧寒猛地回头，双瞳闪烁出蓝光。倩因在那霎时间被冻成冰块。

　　在一大块冰里的倩因瞪大眼睛看着白涧寒。

　　白涧寒这才转过身，和倩因面对面。

　　“泛泛小辈，没资格拥有断凌剑。”

　　白涧寒淡淡地说，解开了倩因的冰冻。

　　倩因喘着气，握紧了竹子。

　　现在她的浑身因为被冰过，加上白殿的寒冷，体内渗透了满满的寒气，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但我敬佩你的志气。加入琼淼么？”

　　白涧寒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问她。

　　“哼，我才不要。”

　　倩因头一扭。

　　白涧寒看着被冻得有些发抖的她，手一抬，解开了她身上的寒气。

　　倩因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白涧寒。

　　她思考了几番，突然笑了起来。

　　“我才不要待在你这个破地方。不过，我倒想反问你……”

　　倩因伸出手来，霸气地说:

　　“想跟我一起闯荡天下吗？白涧寒。”

　　白涧寒看着她的手，愣了一下。

　　倩因这挫少年气盛的锐气，是她从来都没能拥有的。

　　从小的天赋过人令她对任何事都用不着过多的努力。她站在万人之上，俯视着像蝼蚁般苟延残喘的那些人。

　　一路登上琼淼的掌门位置，她的人生是那么顺风顺水。

　　但这，更像是一种囚禁。

　　她被囚禁在优秀的牢笼里，没有自由可言。

　　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不能随着自己性子乱来，不能随意地去游山玩水，做自己想做的事。

　　闯荡天下？这可真是奢侈。

　　“跟我走，我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人可仗义了，可以带你吃香喝辣，看遍山川河流，懂得世界万千。”

　　白涧寒看着倩因自信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手交于倩因。

　　白涧寒忙拂袖转身。

　　“不了。我为琼淼掌门，可玩不来你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我可不是小孩子，我已经18岁了！白涧寒，你看起来明明跟我差不多大，还好意思说我！”倩因表示抗议。

　　“我心智可比你这个小毛孩大。”白涧寒说道。

　　“快回吧。要是再见你来我地惹事，可不止冻你这么简单了。”

　　白涧寒有点小心虚。

　　因为她才16岁。

　　倩因看着白涧寒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地朝她吐了吐舌头，翻窗离开。

　　然而，当日月黑风高之时。

　　一袭黑影在屋檐上掠过，停在魂湮塔前。

　　“这就是魂湮塔吧。”

　　倩因手举眉前观望，绿瞳在黑暗之中烁烁发光。

　　她三两下翻入树丛，手举两根树枝，悄然观察魂湮塔门口昏昏欲睡的两个守卫。

　　她捡起地上两颗石子，弹到两个守卫的睡穴上。

　　“做个好梦吧。”倩因从守卫身上翻出钥匙，在指尖打转几圈，得意洋洋地打开魂湮塔的大门。

　　魂湮塔内部漆黑一片，只有墙壁上的几盏蓝火发着光。

　　昨天琼淼弟子是说……魂湮塔内是有十重机关的。

　　想要得到断凌剑，必须通过。

　　看内部，魂湮塔是有十层的。

　　第十层应该就是断凌剑所在处。

　　倩因仰头看向天花板。

　　她想到一个好方法。

　　谁要慢慢跟这些楼层磨叽啊。得搞快点。

　　倩因从后背抽出竹子。

　　三，二，一。

　　她猛地向上跳去，竹子狠狠捣碎一大块天花板，第二层的样貌呈现。

　　倩因就这样以此方法直通第五层。

　　第五层的天花板她撬不开了。倩因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五层空空的，啥也没有。

　　倩因掰断一节竹子，往前方扔去。

　　竹子在扔的过程中被无形的线瞬间切得四分五裂。

　　隐形的线么……

　　这些线估计是被拴在墙上，施加了隐术。

　　线用竹子割不断，倩因决定拆塔。

　　把墙拆了，线不就自然而然断了。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机智。

　　虽然说天花板竹子砸不开，但墙壁却完全可以。

　　拆了一圈砖头，倩因已经灰头土脸的了。

　　她又把竹子扔上前，线果然没有了。

　　倩因摇头摆尾走到对面楼梯处，中途还遇到暗箭射来，还好倩因反应快躲开了，顺利上到六层。

　　六层遍布着光波。倩因靠蛇皮走位勉强过去了，但肩膀还是被划了好几道伤口。

　　七层竟然是猜字谜。对于倩因这种从小不好好接受家族内学习的文盲来说，简直要了命了。

　　但好在倩因还是有被强迫学过的，七蒙八蒙，可能是看她脸白对了好多，搞得倩因自己都震惊自己的有才。

　　“初逢苏小小，两心自相许……是啥？”倩因托腮。

　　“是爱啊！”

　　她恍然大悟。

　　然而层内突然万箭齐发，几乎不留给她一点逃生的空隙。

　　倩因忙拔出竹子拦开，一波过去，她的腿和手臂各中了一支箭。

　　可恶……有毒。

　　倩因皱起眉头。

　　她很不解。两心自相许，难道不是爱吗？

　　她拔出毒箭，自己吮吸起伤口，“呸”地一声，把毒吐到地上。

　　感觉差不多之后，她跌跌撞撞走上八层。

　　儿时回忆在脑海显现。

　　“娘亲，我想学剑！”小倩因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说。

　　“女儿家学什么剑，好好背得你的女儿经才是真。”阿娘点了点倩因的头，说教着。

　　“同龄的已经早背完几个月了，看看你，拖拖拉拉真不像样子。”

　　小倩因低下了脑袋，心里有些失落。

　　娘……

　　倩因看着这一切，心一阵绞痛。

　　她是生于芙罗族的女孩。

　　这个家族非常注重女子的修养，将成婚生子当做每位女子的最终目标。

　　在这样的家族里生活，对天生逍遥的倩因是一种折磨。

　　小倩因被锁在书房读书，不背出来不给饭吃。夜里小倩因一个人被关着，在微弱的烛光下强撑着勇气。

　　小倩因惹了事，直接被人打了十几大板，一连几天都走不好路。

　　邻里的闺秀嫁人了，大家都赞扬她乖巧懂事，但只有小倩因知道她常被丈夫暴打，却只能做一生的缩头乌龟。

　　倩因讨厌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

　　她要是生于别地该多好。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回忆中？

　　倩因想起自己还在闯魂湮塔的第八层。

　　现在可不是陷在过去的时候！

　　她想把意识强行拉回到现实，可这就像是封闭的房间，怎么也出不去。

　　怎么办……

　　她有些绝望了。

　　不可以！

　　内心一道明亮的声音响起。

　　江湖第一侠客，是你最重要的梦想啊。

　　前方的道路还很漫长，怎么可以止步于此？

　　不能绝望了。过去即过去，现在最重要的，是看清眼前事，不被过去所束缚，冲破障碍前进！

　　倩因睁大眼睛。

　　对！现在已经是第八层了，还有两层……她只剩两层了！再努力一把，就可以拿到断凌剑了！！

　　她要通过断凌剑称霸天下，让人人都能知晓她的名字——倩因。

　　倩因近乎是拼了命地抓住自己的脖颈处。

　　她勒紧脖子，窒息的感觉让她眼前的过去不断颤抖，变得模糊起来。

　　她猛地撕扯开皮肉，强烈的痛楚终于将她从梦境中拉扯回来。

　　眩晕让她如醉汉般站不住脚跟，脖子上的一层皮已经被她扒下来了，有些惨不忍睹。

　　倩因到了九层。

　　“还有什么？”

　　倩因的声音在九层回荡。

　　“还有什么，尽管使出来啊！”倩因声嘶力竭。

　　一支箭穿过她的躯体，血飞溅出来。

　　“扑通”的倒地声。

　　有谁匆匆赶来，抱起自己。

　　“真是个笨蛋……”一道声音若隐若现，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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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因回想着她与她的回忆，有不小的感叹。

　　这个白涧寒，果真和她有不小的关系。

　　得再接触她一段时间，努力回想起自己和她究竟发生过什么，魂湮塔内救了自己的究竟是谁，白涧寒到底是敌是友。

　　也不知道当年那把断凌剑还能不能再看到。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倩因的眼神忽而冷了下来。

　　如果白涧寒是那件事的元凶……那她必将亲手杀了白涧寒。

　　倩因再次看向白涧寒的睡颜。

　　白涧寒就连睡觉也是紧绷着脸的。

　　倩因手抓上白涧寒的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倩因嘴角也咧开笑了。

　　嗯，这样也好。

　　想着，倩因打了个哈欠，转身睡去。

　　过了一会，倩因的鼾声传来。白涧寒在黑暗中睁开冰蓝色双眼。

　　白涧寒坐起身，看着倩因。

　　此人太可疑了，上来就对自己这么亲密，刚刚还感到一丝杀气，一定有问题。

　　不能留活口。

　　白涧寒轻手轻脚下床。

　　倩因突然翻了个身。

　　“白涧寒，白涧寒……大混蛋……”倩因说着梦话。

　　白涧寒一口气差点憋出内伤。

　　火气一上来，寒气就从手心释放出来。冰刃生长，直逼倩因脖颈处。

　　“白，我爱你。”突然，倩因小声喃喃道。

　　白涧寒一愣，冰刃也停止了生长。

　　她看着倩因，想起刚刚倩因擅自捏她的脸。

　　白涧寒收回冰刃，默默躺回到床上。

　　黑暗中，倩因坏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