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神明都是我马甲》不若君

8、第 8 章

　　“不要着急。”唐知意脸上重新挂了笑，翻出口袋里的一本册子：“外来的同胞，我们此刻更应该坐下来好好聊天，彼此增进一下感情。”
　　“恕我直言，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沈望道：“我更喜欢知性大姐姐。”

　　唐知意：“……”
　　她声音也不夹了，换上了公事公办的声调：“给老娘仔细看完。”

　　男人这时出去了。

　　——沈望垂下眼睫，封皮的名字是《琥珀城公民守则》，打开，第一句话是‘人类共同进步’。

　　他知道这句话的缘由——自久远岁月以来，第二纪元，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从来不是只生活着人类一个物种，太多太多的异种了，一些强大的、不自觉的异种往往轻轻活动，便能给人类带去灭顶之灾。

　　沈望一边回忆一边翻看。
　　他吸取了第一纪元人类自取灭亡的教训，没有给予他们强大的力量——这些孩子实在太小了，他们只会勉力地搬起武器摧毁自己和朋友，他们永远学不会将武器对准敌人。

　　只有在压迫下，人类才会爆发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
　　是奉献，是将文明的火种延续下去的终极目标，促使着他们在每一个濒临灭绝的时间段中，大声喊出：“人类长存，人类共同进步！”。

　　最后——在长存中贪得不满，在进步中分道扬镳，在一切中绷毁希望。
　　又在绝望中重铸希望——就是这么矛盾。

　　沈望翻到最后，这本手册内容不多，刨开前面振奋人心的宣言和约束公民的基本法，后边大致讲述了琥珀城如今的布局。
　　首先，琥珀城围绕琥珀学院展开，它是这片区域最主要的人才和政治来源，其麾下掌握了第二强的军备力量——能源基地。
　　能源基地的职责不在对抗神龛领域上，而是负责检测并研究出彻底抵消领域污染的方法，并且领域里有许多在现世中罕见稀缺的资源，由探索员带回，再由研究员评估危险系度，确保安全后投入实验使用。

　　唐知意见他的视线在这一页上多停留了几秒，补充道：“如今伴随着神龛领域越来越多，我们探索员的人手不够，于是B级以下的神龛领域大都上报学院，由还没有毕业的精英前往探索。”

　　廖森等人就是这么去的。
　　B级以下的神龛领域危险程度不高，只要携带足够的热武器，身家安全就会充分得到保障，甚至有一些已经收录在了学院档案中，只要不触碰神明稀奇古怪的禁忌，任务过程可以说是很轻松。

　　沈望翻页，继续往下看，若有所思笑了一下。
　　为了确保琥珀学院的利益始终面向人类，又避免学院高层权力过盛，自视清高，所以在琥珀城重建之初，琥珀学院分散了自己的权力，分别为琥珀异能局和琥珀研究院。
　　神龛领域降临之前，人类中就有许多异能者，像是小说里的武道高手，飞檐走壁，也有更强的，掌控自然元素，风火雷电运用自如，他们被统称为异能者。
　　分A、B、C、D四个等级，而在异能者之上，是唯一的S级——专属于祭司的等级。

　　祭司的能力更加奇诡，他们的力量来自于神明，是拥有超越了自然元素的力量——撬动世界基本物质结构的神力。

　　或许——不，是一定。一定会有人思考，现世的神明与污染领域的神明区别在哪，神龛为什么会被污染？

　　沈望很容易猜到答案，食指抹过琥珀研究院的照片，看上去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拍摄的，阳光刚好照射在烫金的门匾，门口有一老一小两个男人的组合。
　　其中老者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唐知意说：“这是琥珀研究院的院长，唐绅徳。”

　　都姓唐，不等沈望有所反应，唐知意又说：“是的，没错，唐绅徳是我爷爷。”
　　沈望点头，理解道：“背景雄厚。”

　　一般的三代听到这个词估计就暴跳如雷了，唐知意“哼”了一声，说：“知道就好。”
　　沈望：“你很骄傲？”
　　唐知意：“我爷爷这么大成就，我不该骄傲吗？当然啦，在未来，我的成就会比他更大，到时他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沈望沉吟片刻，说：“那就提前恭喜你了。”

　　唐知意被夸得脸红，看他又顺眼了。
　　沈望指甲滑到另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平整干净，顿了顿，敲击他的脸，问：“这是谁？”

　　唐知意观察他的表情，想了想，回道：“神明——是我们人类自制的神明。”

　　这不在沈望的已知范围内——或许是他沉睡后发生的事情了。
　　他情不自禁坐直，想听听人类又作了什么死。

　　唐知意皱着眉，她的眉毛很细，皱起来像冷硬的松针伴进醇厚的奶茶，冲淡了脸上的柔美感，犹豫了一下，说：“神龛领域降临前，神世家曾为了追寻更强的力量，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人造神。”

　　沈望不说话，安静当个旁听者。

　　他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安静，安静到呼吸都似乎与空气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和他气质本身就很矛盾。
　　——唐知意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应该是个健谈的青年，从何淼的描述中，这个人甚至还有点该死的冷幽默。

　　只是，他似乎更习惯于倾听人说话，不发表意见，淡淡的，认真聆听。

　　唐知意：“神世家的人用神明祭台上的香灰作主材料，辅以只流传于世家之间的秘方，挑选合适的族人成为炉鼎，挖肉拆骨，放干血液，直至皮囊没有杂质——”
　　她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不寒而栗：“香灰点燃皮囊，灵魂于灰烬中生出新的神明。”

　　听起来就很痛苦，两人都有些沉默了。
　　剩下的时间中，只有沈望翻看书页的声音，唰，唰唰，停下。

　　异能局掌控着琥珀城第一强的军备力量——军事基地。
　　琥珀城外根据地理环境不同，从01到10为编号，分割成了不同的能源基地和军事基地。
　　以及，每相邻的能源基地和军事基地中，都有一座专门为异族打造的生存基地——说是保护，更倾向于监管。

　　最后，有关琥珀研究院，这个地方描述不深，只是简单介绍了院长，剩下的便没有多余的文字呈现了，那位出现在合照上的人造神简历更是一片空白。

　　沈望合上手册，从宽肥的外套边侧扒拉出口袋，放进去。
　　唐知意说：“琥珀城的公民人手一本，你会喜欢上这座城市的。”

　　沈望喜欢过的城市有很多，无一例外，都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他觉得还是不说喜欢比较好，说不定这座城市会留存得更长一点。

　　十足的地狱笑话。

　　机械门打开，男人回来了，带着一颗金属球，和四周的墙壁一个颜色。
　　他放到沈望空出的手心，说：“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检查。”

　　沈望：“这是什么？”
　　男人：“提供你在琥珀城生活下去的身份证明。”

　　沈望无师自通，扭开金属球，银白色的壁仓里躺着一些纸质资料，以及一枚和他们同款的智脑。
　　他没看资料，对智脑挺感兴趣，纽扣大小的蓝色芯片，放在手腕上感觉不到异物。

　　虚拟数据线扣紧手腕，“滴”一声，程序启动，第一时间传出冷质的机械声：“欢迎回家，请尊敬的祭司输入编号姓名。”

　　沈望望着他们，坐等解释。
　　唐知意习惯性地开始继续做解说员：“从你跟随何淼离开领域的瞬间，我们就已经开始观察你了，外墙的神力封禁神纹对你没有作用，能源中枢附近遍布排查异族的辐射，你没有不良反应。”

　　所以，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是人类。
　　——沈望觉得这个方式过于草率，当然，确实没有神明可以躲过神力封禁，也没有异族可以在辐射下保持健康的状态——至少目前没有。

　　唐知意忽然说：“你是祭司吧？”
　　沈望眼珠外的圆弧缓缓扩散，大雾四起，又往里缩了缩——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该有的瞳孔。

　　唐知意笑了笑。
　　她接着道：“琥珀城公民守则第二条，我们欢迎任何一位人类朋友回家。”

　　沈望刚才读到过，接下来的话是：我们用真诚相待任何对琥珀城心存善意的朋友。
　　“而且，”唐知意说：“祭司越强大，便会与其供奉的神明形象越发接近，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一位强大的祭司朋友，而对这种强大的祭司进行扫描检测，是对祭司以及神世家的侮辱。”
　　沈望抬头看着她。

　　——神世家不会允许任何一位普通人亵渎他们的祭司以及神明，祭司在人类中拥有相对的崇高地位。

　　基于这一点，唐知意对他的要求就变得很简单了。
　　沈望收下了《琥珀城公民守则》，代表他愿意融入其中，成为琥珀城的一份子，于是她问：“不知这位祭司朋友来自哪座城？能联系到吗？”

　　“很遗憾，”沈望说：“我失忆了。”
　　“啊？”唐知意愣了一下。

　　沈望面无表情说着万金油的话——一切解释权归失忆所有。
　　他道：“我只记得我好像在打架，打着打着，就来到了这儿。”

　　接着，沈望输入姓名：失忆的旅人，显示已被注册。
　　他思索一下，问：“还有人和我一样失忆了？”

　　唐知意：“……不知道，也许是个文青吧。”
　　沈望点点头，输入：失忆的文青。成功。

　　“欢迎回家，尊敬的祭司：失忆的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