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唐十六

19、第十九章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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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振宇朝寝室一路夺命狂奔，恨不得肋生双翼。而他的亲生父母这会儿则还在教工食堂三楼十二号包厢商讨儿子的归属问题。
　　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跟自己的亲生父亲见面，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好残忍。
　　可是一切都是既定事实无法逆转了，要么承认，要么逃避。可逃避终究只是弱者的做法，他李振宇不屑为之。换了别人，有个明星老爸，开心还来不及，轮到他自己怎么就成这样了？
　　既然有了这么好的资源，就要物尽其用，不然太对不起自己了。他应该感谢父母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让他有了接触幸福的机会。
　　往后的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自有路。反正自己已经快成年了，生活也能自理了，主权交割的问题他也不关心，到时候还是自己说了算。
　　多了个亲爹的意义就是能领双份的零花钱，不，现在是三份了。
　　本以为自己会纠结很久，没想到一念之间，就想通了，这时候他心里就存了一个念头，快些见到安璟。
　　安璟宅在寝室里，做完日常任务，下了游戏，给自己泡了碗面裹腹，刚拿起了筷子，小宇就回来了。
　　“不是陪领导吃饭么？怎么这么快。”
　　李振宇跑了这么些路，前面又大吐一场，肚子早就扁了，见了吃食，也不管好不好吃，直接端到自己面前，又夺了安璟的筷子，唏哩哗啦地就把面吃了，就连汤都喝了个精光。
　　安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午餐在三十秒内被人消灭。“你丫别急啊！饿死鬼投胎啊？陪领导吃饭怎么陪我这儿来了？”
　　重重地把碗往桌上那么一搁，“唉，别提了，真他妈操蛋。还是泡面适合我。”说着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毫无保留的给他讲了遍。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消息，惊世骇俗却又老套得可以，一般是深埋地下永世不为人知，只有机缘巧合之下才会被挖掘出来的。安璟听得心惊肉跳，他当然不会蠢到拿李振宇对他的信任去换取那么一点点的爆料费，也不好对此事妄加评论，但是心里面自有另一番打算。“饱了没，要不要再给你烧点？反正我自己也要。”他很快就稳定下自己的心神。
　　李振宇点点头，突然觉得吃他做的泡面就是人生中顶幸福的一件事。
　　“这事儿你千万别跟别人说。”还不放心，又补充一句。
　　李振宇虽觉得他婆妈，但却是挺高兴的，有他的关心，心里面也好过多了。“慌什么！你以为我傻啊。我又不是见了谁都说的。”
　　安璟怔了怔，这……这算是表白么？鞭炮响起来，锣鼓敲起来，翻身农奴把歌唱起来。心花怒放，踮着小脚，哼着小曲，进厨房煮泡面去也。
　　下午化肥回来，两人马上换了话题，关于苏郁是他爹这事，李振宇只告诉了安璟。两人从黄山上的相遇，到校园里的相知，出于本能的互相信任。虽没有明说，但双方都知道，假如两人之间还差一百步的距离，只要其中一人迈出第一步，另外一个一定会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到底，谁也没有轻举妄动，谁也没有胆量迈出这第一步，毕竟年轻如他们，谁都没法说出永远，谁都无法承诺什么，幸福的背后，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他们需要时间来做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306门铃响的急促，三人虽然被吵醒了但谁也不高兴起床，最后还是化肥拗不过门外那人，给他开门去了。
　　见了门外那人，瞌睡全都醒了。“你……你找谁？”
　　“我找李振宇。他住这儿的么？”
　　得，指名道姓地找上门来了，不知小宇那小子又干了啥事儿。“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叫去。”
　　“外头是谁？”李振宇从安璟被窝里探出头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英国人的鼻子，法国人的额头，德国人的眼睛，美国人的嘴巴，日本人的下巴，俄国人的胸。”
　　“这都赶上八国联军抢出来的了。”
　　安璟掀被子，帮李振宇穿衣服，“快准备准备，你的故乡来人接你了，你终于可以回火星了。”
　　“你不一起去么？”
　　“我等你回来。”
　　李振宇三两下被包装好，英勇地接见“六国联军”去了。其实他心里清楚，门外来人正是他爹的经纪人，虽然长得不咋滴，但是办起事情来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十全九美。
　　六国联军开来的是奥迪A6，和校庆那天比起来算是低调的多了。
　　——锦江饭店——
　　六国联军把李振宇带到，任务完成，就办别的事去了。
　　敲门进去，苏郁正坐在沙发上看报，李振宇径自做到他边上。
　　“昨儿睡得不好吧？”苏郁摸摸他的头，有些被他的洒脱吓到，本以为他会避自己如蛇蝎，坐得远远的，没想到猜错了。对这个昨天才第一次见的儿子，果然不够了解。
　　“那你还这么早把我叫过来。”李振宇任他如逗弄小孩一般地摸着自己的脑袋，也不恼，话语里透着撒娇。
　　“对不起。”递给他一叠花卷和一杯豆浆，“先吃早饭吧。”
　　不是应该是精致美味的西式小蛋糕和牛奶咖啡一类的么？亲爹果然是个神奇的生物啊！
　　“不喜欢？我觉得这里的中式早餐很不错啊，营养又好。记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为了省钱去网吧，总是只能啃实心馒头。别人都不爱吃，我却是啃出感情来了。”
　　杂志上说他最喜欢吃西餐果然是假的……
　　“油条要不要？不过这玩意儿吃多了不好。”
　　李振宇丢他一个卫生眼，继续与小花卷战斗。
　　“哎，可怜的孩子，几天没吃饭了吧。以后跟着爸爸，保证你顿顿有肉吃。”
　　“你让我专心把东西吃完成不成？一定要让我把豆浆喷出来？！”
　　苏郁眼笑眉飞，那爪子在李振宇脑袋上流连忘返。“乖。没想到她还能养出你这样的孩子来。你小时候一定更好玩儿。”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孩子呢。面前的少年盘儿亮条儿顺，真是自己儿子倒也不错。
　　“……”||||||
　　吃完早饭，舒服地打个饱嗝。“说实在的，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你这样的爸爸。”
　　“难道你以为你妈是踩了别人的脚印怀上你的？”
　　“我一直问我妈，我爸是怎么死的，她就是不肯说，我以为死状极其惨烈。”
　　苏郁被他报复性的玩笑逗得乐不可支，倒在沙发上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不忘拿脚踹李振宇屁股。“臭小子，你妈后来怎么跟你说的？”
　　“她没跟我联系，什么也没说。应该是让我自己看着办。”
　　“嘿，这倒真不像她的作风。”
　　“是你沉不住气吧。”
　　“也可以这么说。我想让你跟了我，好气气你妈。”
　　“我有什么好处？”李振宇一脸正义地要好处费。
　　“这个不是我说了算，你也长大了，你想要什么，我这个做爸爸的只要能满足的就一定满足。”苏郁看他这么欠，又给他一脚。
　　李振宇又是被摸又是被踹，就算对方是他老子，他也不乐意了，奋起反抗，回敬一脚。
　　苏郁闪过那一脚，却动作过大，翻下沙发。“你那是断子绝孙脚呦！”
　　李振宇跟他待在一起越久，就越觉得他不像个长辈。“你真是我爸？”
　　“信不信由你。反正不管是不是，我都认定你是我儿子了。Amy（经纪人）已经帮我去安排亲子鉴定了，我们拭目以待。”
　　“那……你真的是同性恋？”虽然觉得这么问很失礼，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苏郁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背对着他，“这有什么好骗你的？怎么，怕了？”
　　“你不是跟某某女星在拍拖么？”虽然知道花边报到多半是假，但好奇心作祟。
　　“这你也信？你妈这么多年记者做下来你还不清楚？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把各种悲哀都藏在心底，李振宇深感其悲哀。“那你现在有男朋友没？”
　　“你猜。”
　　“猜不到。”
　　“那就不告诉你。”
　　“你本来就不想让我知道。”李振宇撇撇嘴，跟自己老爸讨论这种问题，感觉很怪异。
　　对这个多出来的儿子，苏郁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处理，只觉得错过了这么多年，要再摆出长辈的架势，肯定是不行的，不如做对忘年交来得实际。
　　“那你对女人有感觉么？”
　　“从来都没有。”
　　“那你跟我妈……”
　　“都说了那是喝醉了。酒后乱性懂么？”
　　点点头，“你确定是对女人不行？”问得萝卜不生根，打破沙锅问到底。
　　苏郁郁闷了，这娃儿怎么老问自己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对方语气眼神动作里没有丝毫的歧视让他感到挺欣慰的。“是！问这么清楚干嘛！”
　　李振宇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办，我跟你一样唉。”
　　苏郁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假话竟成了真。

作者有话说

　　进入完结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