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唐十六

17、第十七章

　　在家诓父母，在外骗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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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歌神要来？”李振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会长点点头，把最终确认的嘉宾名单递与他看。第一排第三个，苏郁二字赫然入目。
　　“不是说要拍广告不来了么？怎么又……”
　　“人家是国际明星，来与不来，还不是一句话。”会长打断了某人的嘟囔。
　　名气大到苏郁这样的，的确是他去挑广告商，而不是广告商挑他了。
　　苏郁出道时走的是偶像路线，到了二十八岁来了个大转型，一直以来都只看到他一副好皮相的人们终于看到了他的实力。从此他的演艺事业如日中天，名声大噪，十多年来，凡有新曲出世必占据金曲榜榜首，终被奉为歌神。很难想像，他既非出自音乐学院，也非传媒专业毕业，而是来自李振宇他们学校的管理专业，因一次选秀而进了演艺圈。
　　“那我不是班门弄斧了么？”
　　“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说不定人家大明星到时候还能指点你一二呢。”
　　“那儿可能啊，人家忙着呢，弯一下腰系鞋带的时间都能赚大把的钞票，吃了空来指导我哦。”
　　“不好说啊。这次校庆演出，来采访的电视台可是有好几家，到时候把你往电视上那么一放。啧啧啧，到时候你也是大明星了呢。”
　　“李振宇！李振宇！轮到你了！！”前台传来主持举着高音喇叭吼，振聋发聩。
　　李振宇停了跟会长间的相互打趣，三步并作两步窜过去。
　　这是校庆前一天他们最后一次排演。
　　学校为了校庆上的演出，在小广场上搭了好大一个台子，明儿个能在这儿演出的人，可以说都是前途无可限量。李振宇好大的胆子，瞒着他家中老母，还是冲着名利来了。
　　千盼万盼伸长了脖子盼，终于把校庆盼到了。学校一时间门庭若市，香车宝辇络绎不绝，大红色的横幅遮天蔽日，川流不息的人群摩肩接踵。加长林肯坐着市长，保时捷卡宴装着某某教授，法拉利F430里面是教育局的人，阿斯顿马丁载着帝都来的某位领导，布加迪威龙是本事商业巨子开来的……
　　或早或晚，对母校感情深厚的老少校友们纷纷从天南地北赶过来，不过最拉风的还是上述那几位。李太太跟老宁随着人群亦步亦趋，好不容易挨到老钱给事先抢占的观众席那儿。
　　最前面几排坐的都是大人物，挥一挥手就能风起云涌的那种，校长一个个招呼过来是忙得焦头烂额，早上擦得锃亮的脑门儿满布汗水，上头还粘了一层灰。
　　他们几个同一届的都坐在一起，分开多年，再见时已不复当年青春意气，执手相看，眼泪哗哗，无语凝噎了好一阵子，众人情绪才平复下来。
　　“老教授做了校长后，脑袋上的毛事越发稀少了。”
　　“是啊。当年几个老家伙就他还没退下去，也就他最圆滑。”
　　“不说他了，你看看咱几个都有什么变化？”当年班上要好的姐妹这么问李太太。
　　“老了。”
　　“哈哈。能不老么，孩子都那么大了，再过几年也要做爹妈了。”
　　“小宁是我们班上年纪最小的，却是最早结婚的，孩子都上高中了吧。”
　　“对了，小宁前阵子跟莫愁（李太太当年的外号）结婚了，倒真是出乎我们意料啊。”
　　“快看快看，苏郁学也长来了。当年的校草没想到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我记得莫愁上学的时候有追过他吧。”
　　“陈年旧事就不要提了。”李太太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转而对老宁轻声道：“想不到他还是来了。”
　　老宁拍拍她的肩，“你就放宽心吧。”
　　“他边上那个是差点被退学的那个谁吧？听说他生意做的挺大的。”
　　“嗯，三年前他还给学校捐了幢教学楼。”老钱补充。
　　一群老同学七嘴八舌，到了学校百年诞辰庆典开始的时候才算安静了下来。
　　先是校长致词，然后教育局的，接着是市领导祝贺，再是国家的祝福，最后是校友讲话，期间还宣读了全国各地各大高校发来的贺电，大大小小的报告念了近两小时，直教人等得海枯石烂，那临时的塑料小板凳差点就被坐穿了。
　　李振宇和一杆演员躲在后台等得好没趣，悄悄把幕布掀了一角，挤到一块儿偷看礼仪小姐，这个胸臀丰盈玉润，那个蛮腰盈盈一握，自是一番品头论足。
　　讲话完毕，领导之间还要互相握手，一排站开，尽现友好姿态，记者对着他们一通猛拍，闪光灯亮成一片。
　　李振宇的节目既非开场，也非压轴，毕竟他跟那些学哥学姐们比起来还是稍显年轻了点，某些方面略逊了一筹。但是他一上场，还是得到了很大的关注，毕竟在一群趋于成熟的大学生里头，突然出来个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往往就会达到鹤立鸡群的效果。
　　老校长刚此台上讲话完毕后就坐到了曾经的得意门生苏郁的边上，轻声给他介绍着节目，顺便交流下意见，毕竟现在苏郁在这方面比他要来的专业。
　　但见李振宇穿着一套汉服，腰别一把佩剑，破开重重幕布站到了观众面前。
　　老校长一看他这架势就乐开了。“快看快看，这是李家闺女那崽儿，跟他娘一样的聪明，颇有些心计，深得老夫欢心啊。”
　　苏郁听了他的话，仔细的打量了下李振宇，不禁眉头紧皱。话说这李振宇长得七分像娘，还有三分像的是谁李振宇自己也不知道，李太太更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
　　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挥剑断天涯，相思轻放下
　　梦中我，痴痴牵挂
　　…………
　　唱的是《天下》，挥剑断天涯，到跟他这身演出服搭配得很。
　　“对了，老夫记得当年你跟李家丫头可是被称作‘神刁侠侣’的啊。”老校长拿纸巾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
　　露天的演出可没有冷气，虽然临时搭建了遮阳棚，但这天不光热，还闷，眼看着天边云慢慢聚拢，应是有一场阵雨要来了。
　　“往事如风，还提它作甚。教授你一把年纪了，没想到八卦不减当年。”
　　“那我们说说台上这娃儿吧。你觉得他唱的如何？”
　　“台风到位，唱功细腻，唱得很大气，高音也不错。他应该还能继续往上飙高音。只是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唱出自己的风格，声音也没有定型，一味模仿并不是长久之计。不过他这样的，往往也能博采众长。”
　　“这娃儿模仿功夫确实没话说。上次唱的那出《贵妃醉酒》真当不错，小苏你有兴趣的话一会儿我找出来给你看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让我们把镜头移到贵宾席的后方。
　　李太太见了苏郁开始就气色不佳，这会儿一看到儿子上台，脸色更差了，现实刷地就白了，接着又气血充脑，紫中透黑。
　　边上的老同学见了都很关心，“哎呀，莫愁，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了？”
　　“会不会是中暑了？”
　　“太阳是挺毒的，年轻的时候倒还不觉得，现在老了，身子骨儿大不如前了。”
　　“是啊是啊，莫愁，我看你还是去阴凉的地方坐会儿。”
　　老钱也算是知道点内幕，站起来道：“这样吧，我跟小宁送她去医务室。”
　　“去吧。是病就拖不得。赶紧。马上！”
　　后面的人七手八脚地让出了条道儿让三人走，虽然动静不怎么大，但李振宇在台上课时看得一清二楚，看他老娘脸色不佳，就知道自己这回逆了老佛爷的意，定是在劫难逃。
　　老钱带着两人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全看演出去了。
　　李太太屁股一沾上凳子就开始哭。“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分贝由低转高，唱词由简入繁，穿插戏文中经典哭词，高潮处还耍个花腔。
　　哭完了，抹抹莫须有的眼泪，继续凄凄切切道：“一个个都骗我。一个明明说了不来的，一个明明答应不上台。就我最天真，竟然相信了他们。”
　　听着老婆碎碎念，老宁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样的莫愁已经多少年没见了？
　　“还是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或许当初我那么做根本就是个错误。”
　　“年轻气盛的时候，谁没有犯过错呢。看开点。苏郁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老钱重重叹了口气，“怪我疏忽了啊。莫愁啊，要说你这孩子啊，脾气跟你真像，比起你当年来，一点儿也不差。”
　　“这个我晓得。我自己教出来的好儿子嘛。”
　　李太太让李振宇辞了演出的事儿老钱是知道的，并且也有帮她看着一把。当时李振宇的确有乖乖照做，而他那个节目也由候补给顶了，一切看似井井有条，他也就放下心来。若换了李太太亲自出马，倒可能多个心眼，采取紧盯政策，毕竟是自己儿子，如果真有这么容易就妥协，那倒奇了。
　　话说那替补，到了演出前一天却突然有事不能来了，眼看着第二天就要正式开演，校方还能怎么着，只好再把李振宇搬上荧幕。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就是个完美的巧合。